雨,終究是落了下來,帶着股寒意。
將傅老爺子膝蓋上的薄毯子往上提了提,沈耀道:“爺爺,我今天想出門一趟。”
“去吧,都十二月份了,我知道你這幾天忙。”
沈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大概以爲自己是去給傅少錚準備生日禮物了,沒有反駁,她點點頭。
“多穿點。”傅老爺子又提醒道。
綰了個半丸子頭,穿了件大衣,站在門口,寒風夾着冷雨撲面而來,把這份寒意渲染得更重了幾分。她縮了縮脖子,將大衣的衣領豎起,接過一旁傭人遞過來的傘,下了臺階,坐進車裡。
既然已經記起是傅少錚的生日,她自然不好在孃家再一待就是一天,午飯過後,她就拉着沈爸一起去逛商場。
和葛冰結束視頻通話,她偏頭笑眯眯的說道:“爸,你真的不考慮找個媳婦嗎?”
真是沒有一點防備就展開的話題。
沈爸頗有些無奈,“不想。你爸我輕鬆了一輩子,不想臨老了還被人管。”
“嘖嘖,這是多大的怨念啊。”沈耀咂舌。
“這張卡你拿着,這是爸給你的,以後就沒有了。”藉着一個小本的遮擋,沈爸把一張銀行卡遞了過來。
我的老爹,不能在家,非得選擇這種大衆光庭之下露財嗎?
沈耀先是把東西接過來,才道:“您幹嘛把錢放我這兒?您不是已經給了我…了嗎?”
“錢不是個好東西。”沈爸重重的嘆了口氣,“自從有了這錢,我都沒法過清淨日子。”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家把服裝廠賣了的事瞞不住人,以前大家平起平坐,經濟條件差不多,他們家忽然高出一截,說酸話,起歹心的肯定有。沈耀懂了,不過他們家又沒有別的直系親屬,鄰居什麼的難道還上來打秋風?
“您直接拒絕就是了呀,有什麼顧忌啊?”
沈爸不答反問,“你知道葛洋最近在忙什麼嗎?”
對不喜歡的人,她還真沒
在意。不過沈耀明白沈爸不是無的放矢,跟着問道:“他又來纏您了?”葛洋的治療費都是她在給,最大的支出壓力都沒有,她想不通葛洋還有什麼理由歪纏她爸。
“不僅他,他爸也跟着一起來了,就我們旅遊回來的那天。”
因爲白宇彬的突然到訪,她原本說回孃家的事也沒有最終成行,然後就突然出事了?
“他們說了什麼?您別理他們就是了,咱們救急又不救貧。”沈耀估計跟錢有關係,不然沈爸也不會突然塞給她一張卡。
沈爸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跟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小孩回家跟父母告狀一樣,把話頭打住,“是沒什麼。”
“爸,不會撒謊就不要學人撒謊,話都開了頭,您還說沒什麼,要我怎麼信?”
的確弄巧成拙,剛剛乾脆的什麼都不說多好。
“他們父子就是來感謝我對葛冰的照顧和幫助,說以後葛洋就在H市發展了,要是我不嫌棄,就把葛洋當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待,讓他跑跑腿,跟他說說話怎麼的。”沈爸也就毫無保留的托盤而出。
還以爲找工作什麼的,結果是讓爸收義子?!沈耀瞪大了眼,半天才吐出一句,“他們拿誰當傻子呢。”明擺着就是衝着沈爸手頭的錢來的,打量誰不知道嗎?這話怎麼不敢當着她的面說呢,就欺負沈爸心軟。
“您答應了?”這話一出口,沈耀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要是沈爸同意了,他會把錢放在她這裡?不過這麼大的事,他也沉得住氣現在才說,該誇他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嗎?沈耀又道:“下次有什麼事第一時間告訴我,咱們父女之間要是都有秘密,我真的會覺得心好累。”最親的人之間都要靠猜,她的世界該多麼灰暗。
沈爸點頭保證,父女倆便繼續逛了。
最後,沈耀給沈爸挑了兩套保暖內衣,一件大衣和一雙鞋子,給傅老爺子選了一條羊絨圍巾,給傅少錚的禮物則是一條鑲鑽皮帶,看上去奢華大於實用。付了錢,兩人就在一樓的飲吧歇腳。
“給我買這麼多,給他們買一件,你這個孫媳婦可當的不夠稱職。”沈爸調侃道。
“您一個人生活,我不能常伴左右,好多時候都照顧不到,只能在物質上多花點心思了。至於爺爺和傅少錚嘛,他們不缺這些,買什麼都不過是個形式。”他們的衣服從裡到外都是國外高級訂製,會稀罕她買的這些東西嗎?不過是不說破,面子上讓大家都好看些罷了。
沈耀挖了一勺蛋糕,蘸了點咖啡,再吃下去,細細品嚐了滋味,說道:“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口感。”
“有苦有甜,又苦又甜,還能是什麼?”沈爸說道。
“爸,我好不容易高深一回呢。”她撒嬌,此時燈光一暗,她轉頭纔看見一個牽着氣球的小男孩在他母親的帶領下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扒着櫃檯的玻璃要這個那個。
父女倆都沒說話,卻都注視着那對母子。
沈爸最先移開視線,道:“陽陽,你有想過你母親突然回來找你嗎?”
沈耀原本單手靠在椅背上面,側着身體看着那對母子,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還沒抓住,聞言轉頭,表情很嚴肅,“我不會認她。”或許爸偶然跟那個女人聯繫上了,不然不會憑空冒出這麼一句,但沈耀覺得她還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
“走了這麼多年,她突然想回來,是老了,在外面混不下去,記起自己還有個女兒,回來找冤大頭了?她以爲回頭哭一哭,說一說自己這些年的心酸史,我就會心軟接納她?便宜都讓她佔了,可能嗎?”
“爸,您不打算再娶,是因爲她嗎?”她的神色和語氣都沉了沉。
沈爸默了默,“她畢竟生了你……”
“哈!”沈耀嗤笑一聲,“我不是小孩子了,也不需要什麼遲來的母愛。她當初一走了之,給我造成那麼深的童年陰影,現在想當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回來,我、絕、不、同、意!”
看着她猩紅的眼眶,沈爸沉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