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跑到“賈柳樓”下,聽見樓上又喊又叫,趕緊順着樓梯上了樓,進屋一看,羅成正按着單雄信拳打腳踢,單雄信落了下風,衆人正拼命往開拉,無奈兩個人打紅了眼,說什麼也拉不開。羅士信說:“都是自己人,吃點好東西有多好,幹嗎要打架呀?要讓我哥哥秦瓊知道了非生氣不可!我給你們拉開吧?”說着話用雙手把衆人一撥拉,說:“閃開,叫我看看。”這一下撥拉倒好幾個。羅士信來到羅成和單雄信跟前,一手抓住羅成的胳膊,一手抓住單雄信的膀子,喊了一聲:“別打啦!小白臉,藍靛殼,拉倒吧!”說着用力往兩邊一甩,把羅成甩出去七八步遠,羅成一晃悠,險些栽倒,單雄信被扔出去五六步遠,多虧金甲、童環把他扶住。兩個人還要打到一塊兒。羅士信生氣了,說:“給你們臉不要臉!我叫你們打!”說着話左手就抓羅成,羅成知道他的力氣大,讓他抓住沒有好,趕緊往旁邊閃開。羅士信右手去抓單雄信,單雄信也趕快閃開。誰知道程咬金在單雄信旁邊站着哪,單雄信一躲,正好把程咬金給抓住,傻小子也不看抓的對不對,一下子就把程咬金舉了起來,從樓的後窗戶把程咬金扔了出去:“去你的吧!我叫你打。”程咬金騰空而起,腦袋衝下就掉到後院去了。多虧後院樓下是穀草垛,程咬金掉到草垛上,翻了兩翻,滾到了地上,纔沒有摔死。正在這時候,秦瓊趕到了。秦瓊聽說是羅成和單雄信動了手,心裡就埋怨羅成:表弟呀!你可太不懂事了,臨走的時候,我還特意囑咐你替我款待朋友,你可好,不但沒款待,反倒打起我的救命恩人來了。秦瓊一路越想越氣,到了院裡,三步兩步來到樓上,這時,羅成的臉朝裡,背朝樓梯,秦瓊一見怒火燃胸,就掄起巴掌,“啪、啪”打了羅成兩個脖溜。由於用力很猛,把羅成打得身子一歪,差點沒摔倒。扭頭一看,見是表兄秦瓊,剛想分辯,秦瓊不容分說,又打他兩個嘴巴,說:“羅成!你可把我氣死了,來吧!你打我吧!”秦瓊說罷把頭一伸,就要和羅成玩兒命。羅成一看錶兄真急了,無論如何也不敢和表兄翻臉,只好忍氣吞聲往後直退。衆人趕快把秦瓊攔住。單雄信看二哥真急了,也有些後悔,急忙來到秦瓊面前,說:“二哥!千不對,萬不對!都是小弟我的不對,我比羅成大幾歲,我不該和他動手,請哥哥別生氣了。”說罷一躬到地。羅成看單雄信給表兄賠了不是,我這個表弟再有委屈也得去賠個不是。於是,他也來到秦瓊面前說:“表哥!都怪我不好!您要是不解氣,就再打我一頓吧!”秦瓊見羅成兩頰紅腫,有五道手指印,知道自己打的太重了,不由得心疼起來,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淚。秦瓊問:“到底是爲什麼打起來的?”羅成把詳細經過一說,可就把程咬金露了出來。衆人都生氣地用眼盯着程咬金。程咬金剛從後院回到樓上,就趕上這個場面。他知道瞞不住了,急忙分開衆人來到秦瓊面前,說:“二哥!誰都不怨,就怨我胡說八道,兩頭給他們挑火兒。因爲他們倆都打過我,我氣不過,又打不過他們,就想叫他們兩個人互相打一仗給我出出氣,所以才把他們挑得打了起來。二哥!我不是人,你打我吧!”秦瓊氣得不理他。他又給羅成和單雄信說好話:“二位兄弟!你哥哥不是人,表弟!你要不解氣,你再拿槍在我身上鑽幾個眼兒。二員外,你再給我一槊。”兩個人也虎着臉不理他。他又厚着臉皮哄這兩個人:“得了!笑吧!你們倆別生氣了,笑吧!你們再不笑,我給你們抓個撓兒吧!”說着就真用他那大手裝出小孩兒抓撓兒的樣子,把大夥都逗笑了。羅成、單雄信知道事已如此,也不能全怪程咬金,又見程咬金那個滑稽樣子不由得也笑了,就連秦瓊也忍不住笑了。
徐懋功見大夥兒都和好了,也無心再吃酒,就叫夥計沏上茶來,衆人落座吃茶。徐懋功看到天下羣英聚會,這幾天他想了不少事。他想:隋煬帝昏庸無能,殘暴已極,只知搜刮百姓錢財,不知讓百姓休養生息。現如今民不聊生,人心思亂。來祝壽的這些英雄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一個個身懷絕技,武藝純熟。如果把衆人聚在一起,就可以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倘若祝壽完畢分散開去,天各一方,再想往一塊兒收攏可就難了,不如讓大夥結拜成異姓兄弟,即使不能馬上起事,到時機成熟時,也可一呼百應。他來到秦府之後,也曾和秦瓊露過這個意思,秦瓊也有此意,所以和秦瓊等幾個有頭有臉的先小聲商量以後,就當衆提了出來。他說:“弟兄們!我提一件事,和衆位商量。咱們弟兄們天南地北,湊到一起不容易,如今到一起了,也是有緣,以我之言,咱們弟兄結拜爲金蘭之好,不知衆位意下如何?”幾個有頭有臉的已經都說同意,其他人就更無異議了。徐懋功見大夥贊成,便吩咐賈雲福命人擺設香案,正中央供上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神位。紅燭高燒,桌前放了拜墊。由魏徵草擬了一份盟單藍譜,找幾個會寫字的人分頭抄寫四十六份,結拜的四十六友每人一份。衆人洗臉漱口,更衣束髮,按年齡依次排好,恭恭敬敬站在供桌前面,鴉雀無聲。徐懋功手捻長香,對空一拜,然後把香舉起,朗聲念道:“黃天后土,過往神靈在上,信士弟子因義氣相投,志同道合,願效桃園之盟,永結金蘭之好。上扶明主以保社稷,下安萬民以固疆土。情願同甘共苦,禍福相依,雖非同生,但願同死。口不應心,人神共戮。大業三年秋。”念罷,衆人撩衣跪倒,叩頭已畢,然後又依次拜見兄長,按年齡排次如下:
大哥魏徵,二哥秦瓊,三哥徐績,四哥程咬金,五哥單通,六哥王君可,七哥尤通,八哥王勇,九哥謝映登,十哥杜文忠。以下是:張公瑾、白顯道、屈突通、屈突蓋、尚青山、夏玉山、尉遲南、尉遲北、唐萬仁、唐萬義、賈雲福、柳州臣、盛延師、丁天慶、黃天虎、李成龍、任敬司、鐵子健、張公、李義、金甲、童環、金城、牛蓋、張轉、楊合、李濟、何輝、史大奈、樊虎、連明、侯君基、毛公遂、呂公旦、柴紹、羅成,共四十六人。羅士信雖然在場,因爲他生性憨傻,秦瓊沒讓他參加。結拜已畢,衆人歃血,割破中指,把血滴到酒裡,飲了血酒。這時,秦瓊吩咐一聲擺酒,衆人興高采烈,哥弟相稱,開懷暢飲。秦瓊格外高興,不住地到各人面前敬酒。秦瓊的腰裡繫着一條絲帶,絲帶上拴着一個口袋,口袋裡裝着一件東西,金黃黃的,邊上還畫着龍。程咬金看着稀罕,不知這是何物?他趁秦瓊和別人碰杯喝酒的時候,順手把那件東西抽了出來。他不認識字,就順手遞給徐懋功,說:“三哥!你看看二哥帶的這是個什麼貼兒?”徐懋功伸手接過來一看,見上面寫着“龍批”倆字。心中暗想:大夥結拜,爲的來日推倒隋煬帝,這弟兄們中間除柴紹、羅成等是官府的人之外,再就是二哥秦瓊了。只有設法讓秦瓊和官府斷了來往,他才能和衆人同心同德,共舉大業,我不免就利用這個“龍批”來刺他一下吧!他剛要說話,秦瓊已經發現“龍批”拿在徐懋功手裡,因爲他根本沒有想要捉拿程咬金和尤俊達,所以心地坦然地說:“三弟!那是我染面塗須詐登州的時候,楊林把我認作十三太保,這是我的權宜之計。這次我告假回家爲母祝壽,楊林給了我這張‘龍批’,三弟!你念給大夥聽聽,我自有主張。”徐懋功心想:好你一個聰明的秦瓊,我本想先念給衆人聽將他一軍,讓他不得不和官府斷絕往來。看來,他和官府的往來不過是應付而已,便說:“好!我來念。”徐懋功把“龍批”上開列的條條唸了一遍,由於上邊有拿賊一說,特別是訪拿搶劫皇綱的賊人程達、尤金,衆人聽了不免都感到憋氣。尤其金城、牛蓋沉不住氣,說:“二哥!弟兄們可都是賊呀!您要抓的話,就把弟兄們都抓起來,我們也絕無怨言。只要您立了功,我們也高興!”秦瓊一聽,不由得哈哈大笑,說:“楊林雖然給了我‘龍批’,照辦不照辦在我。”說着話從徐懋功手裡接過“龍批”,一扭身扔到旁邊溫酒的火盆裡,“呼”的一聲,“龍批”立即化爲灰燼。衆人見了,不禁發出一陣歡呼。魏徵發急道:“二弟!這‘龍批’上寫得明白,如損壞或丟失,就有掉頭之罪,你這一燒,楊林問起來,如何對答?”秦瓊淡然一笑,說:“大哥!小弟自有主張。”說罷,衆人繼續飲酒。這時,突然一陣樓梯響,見秦安急衝衝上得樓來,氣喘吁吁地對秦瓊說:“二弟!快回家去,靠山王楊林在西門外紮下大營,命人喚你速到大營聽令,不知爲了何事!”秦瓊聽了心中一驚,靠山王爲何突然到來?難道說他聽見什麼風聲,專爲程咬金、尤俊達而來不成?不管如何,我得去見他,到時見機行事便了。想到這裡,就對衆人說:“大哥!各位賢弟,楊林叫我,我去去就來。這裡一切,由大哥和三弟照料!”說罷匆匆下樓回到家裡,果見一隊官兵在門口等候,爲首一個營官,懷中抱着金皮大令。秦瓊上前請他們進家去,營官說:“王駕千歲命十三太保速去回話,就不進去打擾了。”秦瓊急忙回到家中,更換衣服,頂盔貫甲,罩袍束帶,出門上了黃驃馬,隨營官直出西門,來到楊林的臨時行營。下馬進帳,定睛觀瞧,見楊林當中高坐,十二家太保和偏副將官排列兩旁。秦瓊忙整盔抖甲,上前施禮:“兒秦瓊參見父王!不知父王大駕來臨,有失迎迓,當面恕罪!”楊林一擺手,說“平身!”“謝王駕!”秦瓊起立,一旁站下。楊林說:“此次老父來到濟南,乃奉天子明詔,進京由此路過,我意欲把你帶進京去見識見識!也好在萬歲面前,保舉你的官職。”“多謝父王恩典!”“順便我也想問一問響馬程達、尤金,訪查得可有眉目?”“回父王!尚無消息!”“既無消息,今又進京,可暫勿訪查,把‘龍批’交回。”“這……”秦瓊來時,一路就想:倘問‘龍批’該如何回覆?還沒有想好,已經到了大營。如今問起來了,不答話不行,答話又沒詞,一時着急就說了實話:“回父王,‘龍批’讓兒燒了。”“燒了?”“是!”“這‘龍批’如同聖旨,不準遺失損壞,違者殺頭,當初老夫可曾交代於你?”“父王說得清清楚楚!”“如今燒燬該不該殺頭?”“該殺!”“老夫本要擡舉於你,不想你如此不識擡舉!來呀,把秦瓊推出去,斬!”刀斧手擁上,把秦瓊推了出去。秦瓊本想分辯,苦於一時想不出詞來,只好聽憑刀斧手推出帳外,等候殺頭。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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