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大家正在飲酒慶賀,有人來報:“大帥!軍師!快去看看吧,洞房裡邊打起來啦!”秦瓊問:“誰跟誰打起來啦?”“新郎跟新娘打起來啦!”新郎新娘爲什麼要相打呢?原來,王伯黨和東方玉梅拜過花堂之後,大家在前庭飲酒祝賀,新郎新娘入了洞房。洞房裡紅燭高燒,一團喜氣。新娘東方玉梅坐在綺羅帳內,蒙着蓋頭,心裡甜滋滋的等着王伯黨給她揭蓋頭。王伯黨喝了點酒,來到洞房,心裡邊也覺着挺滿足。他想:自己活了三十多歲,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人生兩大喜事都經過了。看看新娘,人品好,武藝強,這纔是不打不相識,一打還打成了夫妻,又想:自己不該難爲程咬金,多虧他跑前跑後地成全了我們夫妻;也多虧大帥、軍師想得周到,不按臨陣招親治罪,反而親自操持婚事。他只顧想着,竟忘了該給新娘揭蓋頭。看看外邊月色如洗,就信步走出房門,來到院裡,涼風一吹,甚覺快意。這時忽聽一片腳步聲,是程咬金帶着金城、牛蓋、齊國遠、李如輝、黃天虎、李成龍一幫喜愛說笑打鬧的弟兄鬧洞房來了。王伯黨見了忙打招呼:“四哥!衆位弟兄來啦,請屋裡坐吧!”衆人給他道喜,王伯黨連忙作揖相還。程咬金這時又擺起老資格來了:“哈哈!怎麼樣,高興吧!開頭我跟你說,你還假惺惺地說不願意,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要我看呀,心裡早樂意了,外表裝象。怎麼樣,娶這麼個如花似玉、文武全才的小媳婦,沒有虧了你吧?”“是呀,多謝四哥成全!”“我說賢弟呀,按理說我是大伯子,不該來鬧洞房,我就不進屋裡去啦,你看我提着一壺酒,哥哥我敬你一壺,來,嘴對嘴你把它全給我喝了。”王伯黨知道推託不過就把一壺酒全喝了。程咬金今天酒喝多了,話越說越走板:“我告訴你,兄弟!世上的人跟人可不一樣,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像你們這小白臉,都沒有好心眼兒。我程咬金跟你們可不一樣,別看我傻大黑粗,我是直出直入,有啥說啥,絕不會裝象。我要是不樂意呀,八頭牛也拉不回來,咱吐口唾沫就是根釘,絕不像你,先說人家水性楊花,沒有羞恥,又說你拍一下叮噹響,好像你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這一會兒又看着人家好了,水性楊花也忘了,沒有羞恥也不在乎啦,出爾反爾,真叫我老程可發一笑!哈哈哈!”這一番話不光把王伯黨說得臉上下不來,就連旁邊的金城、牛蓋等人都覺得不好意思。他們怕他再胡說,趕緊拉他到前廳喝酒去。大夥兒走了之後,王伯黨越想越氣,越想越彆扭:都是這個東方玉梅鬧的,沒有她我也不能受這個窩囊氣。他剛纔心裡邊那一團喜氣變得煙消雲散,無精打采地回到屋裡,坐在那裡生悶氣,東方玉梅在綺羅帳裡坐着,等新郎來揭蓋頭,先聽見王伯黨到院裡去了,又聽見院裡有人說話,說的什麼也聽不清,又聽見王伯党進屋來了,一直等到二更以後,都快半夜了,新郎也沒有把蓋頭給她掀開。她有點生氣,自己把蓋頭扯下來扔在一邊,出了綺羅帳一看,見王伯黨帽插金花,十字披紅,身穿大紅團龍袍,十分英俊,再看他坐在那裡已經睡着了,心中甚爲愛憐!她邁步來到王伯黨跟前,輕聲慢語:“將軍!你是-了,快到牀上歇息吧!來來來,待爲妻幫你解裝。”說着伸手就要去摘帽子,解披紅。誰知她剛一伸手,作夢也沒想到王伯黨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把巴掌掄圓了,照東方玉梅臉上“啪”打了一個嘴巴。這一巴掌東方玉梅是毫無準備,被他打得在地上轉了一個圈,用手捂住臉:“你,你爲什麼打人?”王伯黨一肚子委屈,滿腔的怒氣,這時都發泄出來:“你個下賤的女人,當初我並不樂意,是你再三託人求情,如今我這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叫你這個水性楊花、淫蕩輕薄的女人帶累得受窩囊氣,我今日豈能與你甘休!”說着過來一把抓住東方玉梅的衣領,掄拳便打。開始東方玉梅被他鬧糊塗了,心裡直覺着委屈,不知如何是好。她捱了王伯黨幾拳之後,把心一橫:好你個王伯黨!既然你罵我是水性楊花,淫蕩輕薄,和我沒夫妻的情分,我還受你的氣幹什麼?來吧,打吧!想到這裡,這才還手。兩個人在洞房之內一陣廝打,只打得桌翻椅倒,杯盤亂飛。管家婆和丫環、女兵們,聽見動靜,跑過來一看,新郎新娘在地上滾作一團。她們拉也拉不開,只好撒腿如飛到前廳送信兒。秦瓊和徐懋功聞報,和衆弟兄趕到新房,只見兩個人還扭在一起,秦瓊氣得臉色鐵青,大喝一聲:“住手!”王伯黨這才撒手,低頭站在一邊。秦瓊過來照定王伯黨臉上“啪”一個嘴巴,下邊一腳把他蹬得向後退了數步,“撲通”坐在地上。秦瓊喝了一聲:“綁起來!”衆弟兄過來七手八腳給王伯黨下了綁繩。這時,東方玉梅坐在牀上,大哭起來。秦瓊看看,因爲她是弟妹,不好多說,只好安慰了幾句,然後命人押着王伯黨到前廳去了。秦瓊落座之後,吩咐:“把王伯黨推上來!”王伯黨上來之後,跪在地上。秦瓊一拍桌案:“王伯黨!你爲何在洞房之內,暴打新娘,速速講來!”王伯黨不好說受了程咬金的窩囊氣,只說:“這門親事,我本就不樂意,只因大帥和軍師說了話,我纔不得已應下的,如今我看她不好,就打了她。”“你和東方玉梅的婚事,是本帥作的主。現今你打她就如同打本帥,你可知罪?”“小弟知罪,情願服罪!”徐懋功看王伯黨傲氣十足,心想:這樣的人要嚇唬嚇唬他:“王伯黨,元帥主婚,你竟不從,這就是抗令不遵,來呀!把他推出去斬了!”刀斧手上來把王伯黨推了出去。衆將一看:本來是個喜事,竟落了這麼個結局,不能瞅着不管,於是“嘩啦”跪下一大片:“請軍師息怒!王伯黨可能是多貪幾杯,酒後誤事,請軍師饒他一回。”衆人這裡苦苦求情,徐懋功那裡不準。程咬金反倒又說起了風涼活:“王伯黨也太傲氣了,我老程跑前跑後,給說這個媒容易嗎?就算我老程不頂個啥,還有元帥、軍師主婚哪!你洞房打新娘,就是掰元帥、軍師的臉,就是給我老程臉上抹狗屎。要我說呀!這個人不招人可憐。”他這幾句風涼話,激起了齊國遠的不平,齊國遠往前爬了半步說:“軍師!王伯黨犯罪該殺,可這裡邊有個因由,不能不弄明白。”“什麼因由?”“王伯黨和新娘東方玉梅拜堂的時候,還高高興興,怎麼入了洞房,反倒打起新娘來了?這中間還有一段事,我把它講出來,軍師再明斷,您看如何?”“你講!”於是齊國遠把程咬金去鬧洞房,在院子裡和王伯黨說的一段話說了出來。徐懋公一聽,可真生氣了:“程咬金!齊國遠說的可是實情?”“是實情,一點也不假。我是好意勸他,我可沒叫他打新娘啊!”“哈哈!程咬金,鬧了半天是你從中搗鬼呀?程咬金啊程咬金,你怎麼專愛幹這樣的事呢?‘賈柳樓’你挑得羅成跟單雄信打了起來,今日你又挑得新婚夫妻打了起來。我看你這個人呀可殺不可留,把他也給我推出去斬了!”刀斧手往外推程咬金,程咬金大叫:“冤枉啊!軍師!你可不能錯殺好人啊!我好心勸他,他把好心當成驢肝肺,怎麼能怨我呢?”徐懋功故意把臉一沉不理他。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人來稟告:“啓稟大帥、軍師!可不好了!”“何事驚慌?”“新娘子東方玉梅和她的兩個哥哥帶領本部人馬,開了北城門,放了三聲炮走了!”秦瓊這一聽可真急了:“這不是我們說話不算,得了紅霓關把人家逼走了嗎?這話要是傳出去,都說咱們瓦崗軍不講信義,以後誰還肯投歸瓦崗?王伯黨、程咬金,你們真乃誤了大事,刀斧手,開斬!”這一回,秦瓊以假當真,眼看王伯黨、程咬金就要人頭落地,外邊報事官來報:“稟元帥、軍師!魏王駕到。”秦瓊、徐懋功和衆弟兄忙着迎接魏王李密。王伯黨、程咬金的人頭就暫時留下來。李密帶着賈雲福、柳州臣和魏徵,前來犒賞三軍。他們來到元帥府外,只見木樁上綁着兩個人,程咬金看見了李密,大喊:“魏王千歲,救命!”李密見是程咬金,忙過來詢問:“先鋒官!你這是怎麼啦?”“-!別說了,他們和我過不去,我要不脫袍讓位,他們也不敢,你快去給我求個情吧!”李密來到前廳,落座之後,問:“元帥!軍師!適才孤家在門外看見程咬金、王伯黨要受斬刑,但不知他二人犯了何罪?”徐懋功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本來無意要斬他們,只是嚇他們一嚇,不想獻紅霓關的守將也就是王伯黨的新婦東方玉梅和兩個哥哥東方白、東方青讓王伯黨氣的帶領本部人馬走了。這要傳出去,顯得我們不講信義,于軍不利,這才下令要斬他們。”李密說:“元帥,軍師,這軍情大事,孤已委託給你們,就不應再來過問。只是這剛剛出師,就斬大將,恐于軍不利,以孤之意,是否可免其死罪,留觀後效。”徐懋功說:“既然魏王千歲有諭旨,下官遵旨就是。來呀!把王伯黨、程咬金推回來!”不多時,二人被推回前廳,跪下叩頭,謝了不斬之恩。程咬金還是嘻皮笑臉:“二哥,三哥!我就知道你們是嚇唬我,咱哥兒們這麼多年了,說真格的,把我殺了你們就不心疼?”徐懋功說:“你呀!你這個人好事也會做,壞事也會做,有時候好事也讓你辦成壞事。你的死罪已免,活罪難饒,從現時起,把你逐出瓦崗軍,攆出紅霓關,往後再不用你了。”這時,程咬金的綁繩也解開了,他活動活動胳膊腿:“三哥!你說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可不要嚇唬我呀!”“嚇唬你幹什麼?快走吧!不然就叫人把你轟出去!”“得!軍師大老爺!我這就走還不成嗎?唉!這真是人在人情在呀!我纔不當魔王幾天,這就把我攆走了!牛鼻子老道,你等着,我遲早還得回來。”衆人不理他,他只好走出前廳。這時王伯黨的綁繩也鬆開了,徐懋功說:“王伯黨,魏王千歲諭旨,饒你不死!可有一樣,你務必立刻離開紅霓關,前去追趕東方玉梅,把她請回紅霓關,如着請不回來東方玉梅,那時再殺你個二罪歸一。出廳去吧!”王伯黨只好紅臉答應,退出前廳,心裡這個後悔,暗暗埋怨自己沒主見,脾氣暴躁,上了程咬金的當。王伯黨回到自己的住處,收拾東西,和程咬金一齊往外走。衆將和大帥、軍師給他二人送行。王伯黨的人緣兒好,謝映登、齊國遠等人都圍着王伯黨說話,勸他寬心,找着東方玉梅不要再發脾氣,務必把她請回來。程咬金在旁邊,孤孤單單地一人走,誰也不理他。程咬金越想越氣。走到城門洞,見徐懋功在這裡站着,程咬金過來:“軍師!三哥!你不用我了,我老婆、我母親還在瓦崗山,我去把她們接出來行不行?”“不行!”“不用我了,爲什麼不准我把家接走!”“讓你接走,跟你去受罪呀!我們瓦崗山情願養活她們,與你無關,你走你的吧!”“你這個牛鼻子老道,無情無義,翻臉不認人!”徐懋功不再理他,一抖袍袖回元帥府去了。程、王二人出了關,關門隨即緊閉。王伯黨回頭看了看:“唉!落到這步田地,有何面目見人?”程咬金把大肚子一腆,“兄弟,別說泄氣話,男子漢大丈夫,四海爲家,非得在他們下巴頦兒底下活着呀?我告訴你,我早想好了,這回咱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究竟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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