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包裹(中)
二十?詭異的包裹(中)
一隻史萊姆的近親要怎麼毀滅世界?
楊瘋子給我的建議努力吃,將自己吃成噸位,然後變成坦克橫掃世界,但是鑑於現在地球科技已經比較發達,一顆空對地導彈就可以解決我,至少解決坦克前面的馬路,沒有路的時候坦克就是一堆廢鐵。
楊瘋子改進了建議:繼續吃,吃成噸位,然後把自己變成一隻大鐵球滿世界滾動。
秦缺嘲笑道:你知道馬裡亞納海溝有多深嗎?
楊瘋子繼續改進意見:掉進海里就變成奧特曼飛到空中,着陸後繼續滾動。
我覺得他的意見不值得參考,這還不如讓我相信暴走的楊瘋子會拿着反物質充能彈毀滅地球。
對於毀滅世界的問題,樑睿的建議很簡單,掰下胳膊改裝成炸彈,將身體變成飛機飛過白宮,然後投擲炸彈。
我覺得我還沒靠近白宮就應該被轟成碎片了。
他也改進了意見:變成洲際導彈從古巴轟炸五角大樓。
我覺得如果我能搞清楚那玩意兒的構造我就可以直接變成宇宙飛船爲人類征服外星做貢獻了,但讓我很高興的是,樑睿高度表揚了我的政治覺悟。
這場無厘頭的問答以秦缺的白眼而告終,我蔫蔫地放棄了這種無聊的幻想。
離開了花店,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道口的移動垃圾桶裡有奇異的響動,然後是喵喵的叫聲,我愉快地猜想這是一隻企圖鑽進垃圾桶找食物,結果被這個足有一米五高的垃圾桶困住逃不出來的可憐貓咪。
本着對貓科生物的一點小偏愛,我十分善良地給了垃圾桶一腳放跑了這隻沒大腦的迷糊貓,它絲毫不感激我的救助,飛也似的跑了。
我抓了抓臉,我從不討這羣小東西的喜歡,不過這不妨礙我喜歡它們。
附近有個小學,剛好是放學時間,孩子們從大門裡快樂地跑出來,有個中年婦女在那裡買小雞,毛茸茸的小雞發出嘰嘰嘰嘰的可愛叫聲,在箱子裡**着。
孩子們圍上去看,指指點點的。我遠遠看着,莫名覺得有些刺痛。我可以變成孩子的樣子,比他們任何一個都可愛都天真,可是那全都是裝出來的,都是假的。
連我自己都是假的,我還可以相信什麼?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下意識地擡頭去看,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我身後,身形修長,容貌俊美,面帶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僵住了,從表情到動作。
“上次看到你的時候,你躺在巷子裡,全身都是血的樣子,真是脆弱又無辜。不過我似乎沒機會在看到那個樣子的你了。”他對我笑着說,語氣柔和。
我不寒而慄。
“我叫白虛,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是你的……哥哥。”他緩緩說道。
他面帶笑容地欣賞我這一刻近乎崩潰的表情。
我的全身都在發抖,從腳尖到手指,被腰斬時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還歷歷在目,我恐懼着那種痛楚,哪怕我知道現在我的身體不會遭受毀滅性的破壞,我還是恐懼着。
“我很高興看到你已經有了初步的覺醒,但是還遠遠不夠。我的弟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軟弱,怯懦,像是人類一樣猶豫不決瞻前顧後,容易被世俗束縛。樑睿大概早就用那套和平理論給你洗了腦,不過我確定,你的本性還在,而這裡,還是一個斯勒姆星人的靈魂,暴虐的,冷血的,十惡不赦,就像我們的母親。”白虛面帶微笑地說道,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彩,“沒錯,我們有個共同的母親,十八年前人類和地外生命的戰鬥將她也捲了進去,被一羣清道夫重傷了擬核,臨死前她將自己分裂成了兩個個體,繼承了‘吞噬’力量的我,繼承了‘擬形’力量的你,一個惡魔帶走了我,一個僞善者帶走了你,你被寄宿在人類身上存活了下來,而我被當做殺戮工具培養長大。”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道幽暗的紅光:“你看吧,只是十八年的時間,你已經全然不像是一個斯勒姆星人了,真是令人失望啊,還是說這種凡人的快樂就如此讓你留戀呢?”
我終於鼓起勇氣說話:“與你無關。”
白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無關嗎?也許吧。明明很多事情你想做,爲什麼卻不做呢?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人類的法律人類的規則早已束縛不了你了,你還在害怕什麼?那僞善的道德觀還在制約着你嗎,我親愛的弟弟?”
這一刻我只想尖叫着逃跑,從那個男人身上傳來的恐怖的威壓將我團團包圍,我的世界裡就好像充滿了魑魅魍魎,它們衝着我呻吟咆哮,對着我訴說怨恨和敵意。
他擡起下巴張揚地笑了起來,右手在半空中滑過一道弧線,看不見的曲張力將空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扭曲了,念動力瞬間掀翻了不遠處裝滿小雞的盒子,小雞嘰嘰喳喳地跑了開來,孩子們尖叫了起來,紛紛跑來了捕捉亂跑的小雞,一瞬間秩序被破壞了,交易的規律被意外摧毀,交換變成了哄搶。
“你看,哪怕是人類,本性裡也是充滿了掠奪的,那纔是最赤|裸裸的……一切生物的本質。”白虛獰笑了起來,帶着快意向我證明。
兩隻毛茸茸的雞崽來到了我的腳邊,我蹲下身將其中一隻捧了起來,白虛微微一笑,一腳踩死了腳邊的那隻。
小雞發出了淒厲的嘰嘰聲,然後沒了聲息。可是那一聲淒厲的叫聲卻揪得我胸口一陣抽痛。
“你在害怕什麼呢,我親愛的弟弟?”白虛再一次問我。
“那你呢,你在怨恨着什麼?”我反問。
我捂緊了手裡的雞崽,一聲不吭地走到賣雞的婦女身邊,將一張紙幣放在她面前。
白虛就站在不遠處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樣子。
“你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這與我無關,但是至少我會遵守着這個世界的秩序,這也與你無關。”我對他說,就像樑睿對我說過的那樣,“絕對的力量只有絕對的毀滅。”
白虛就像是一把沒有保險栓的手槍,隨時都可能走火。
“我很想和你好好交流一下‘擬形’的經驗,原本我並不着急,但是現在我迫切需要你的能力,不過總有些不請而來的人喜歡打擾我們的情感交流,回見。”他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一轉身走入黑暗之中。
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生出了一種使命感。
大概每個RPG遊戲裡的主角見到BOSS的時候都會有那種感覺:啊,原來那就是我宿命中的對手,雖然現在我還很弱小,但是我有很多的朋友,我會一步步變強,最後打敗BOSS。 wωω▪ тTk ān▪ ¢ ○
我忽然覺得我註定會GAME?OVER,因爲我不能讀檔。
孩子們已經捧着小雞跑遠了,我望着西方的落日,那絢麗而璀璨的顏色像是在爲最後一刻的光明垂死掙扎。
總有些東西是不能放棄的,比如自己的底線。
“小紀。”一輛車子在我面前停下,樑睿降下玻璃問道,“我剛剛感覺到了那個殺意,它出現了?”
我點了點頭。
“你們認識嗎?”他又問,像是覺察到了什麼。
“他說,他是我的哥哥。”我如實交代。
楊瘋子打開了車門示意我上車:“回去再說。”
“你們不是才你死我活的嗎?這麼快就和好了?”我看着楊瘋子,又看了看樑睿,上午的時候兩人爲了一隻燒餅大打出手,我和秦缺全程目的了這場一隻燒餅引發的血案,我很想告訴他們出門二十步就是燒餅攤,不過他們恐怕忙着“交流”不會來聽取我的建議。
樑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男人的友情,你不會明白的。”
我撇撇嘴:“好吧,作爲一個只聽說過牀頭打架牀尾和的中二少年,我不需要明白。”
楊瘋子把菸屁股按在了真皮座椅上,他一點都不心疼,因爲這是樑睿的車。
“秦缺呢?”我順口問道。
“把那羣洛米星人送到飛船上回家,這羣該死的綠帽章魚真是鬧騰不休,沒見過這麼聒噪好動的植物,它們就不能像地球的植物一樣保留安靜溫柔的優點嗎?”楊瘋子抱怨着。
回到花店,樑睿泡了一壺茶,我坐在沙發上,小雞崽被放在鞋盒子裡,此刻傻乎乎地到處跑,發出嘰嘰嘰嘰的細小叫聲,楊瘋子找了一碗小米喂小雞,又放了一碗水進去。
“其實之前我在巷子裡發現你的時候就有所懷疑了。按理說未覺醒的擬形生命體很難被發覺,除非是同類之間,擬形生命體的同類之間有一種異常的聯繫,你現在是幼年期這種感覺還不強烈,等你長成了成熟體就明白了。”樑睿呷了一口茶緩緩說道,“那時候他沒有殺你,或許只是想讓我幫助你覺醒。那時候我不能確定他的目的,但是現在應該可以了。”
“……他想做什麼?”
樑睿沉默了一會兒:“你對擬形生命體的情況並不瞭解,通常擬形生命體的天賦能力有兩種,一是擬形,二是吞噬。一個完整的成熟體都是兩者兼備的,但是也有例外。一旦一個成熟體在瀕死狀態下強行分裂,那麼這兩種能力就會被割裂開來,分別由一方取得。不完整的擬形生命體很可能會有巨大的人格缺陷,既然他和你是由同一個成熟體分裂,而你只繼承了擬形能力——我測試過你,你沒有吞噬能力,所以我更確定,當初獵殺你的那個人或許就是你的另一半身。”
“可是如果他沒有擬形能力,爲什麼他是人類的樣子?”
“我說他沒有擬形能力並不是說他無法變形,而是無法達到你這種完美的異化能力,構成你的基質可以瞬間改變結構、顏色,甚至能完成有機物和無機物之間的轉換,只要能量充足,你可以無限制地重生。但是沒有擬形能力的擬形生命體就只能完成最基本的轉換而已,更不可能想你一樣無限制地將自己變形。”樑睿說,“相應的,你殺死他之後吞掉他的能量核,也一樣能獲得他的吞噬能力,但是在那之前哪怕你吞噬再多的地外生物也無法掠奪走它們的異能。”
楊瘋子逗着小雞,忽然加了一句:“能力不完整的擬形生命體有合併的本能,也就是說,你們之間只能存活一個,不是他吞噬你,就是你融合他。”
我驚呆了:“難道我們要合體?”
“不,失敗的那一方的意識會消失,他的勝算比你大,因爲他擅長吞噬,之前一直在獵殺地外生物,現在所擁有的能力比你強大太多了。”樑睿皺着眉頭說道,“我不建議你和他硬拼,你沒勝算的。現在的辦法只有我們聯合對付他一個,如果事態無法控制,我會向異能組求援。”
我沉默着,卻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但我突然明白了爲什麼洛米星人的那羣綠色章魚這麼害怕我,因爲它們以爲我會吞噬,吞噬掉它們來獲取它們的能力。
至於白虛……
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卻是我要相殺的對象。
我們由一個母體而來,分裂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而互相搏殺就是我們的宿命,我們之間註定就只有一個人可以存活。
我忽然想到了該隱和亞伯,也許惡比善來得更加犀利更加鋒銳,可是我到底還想堅持着什麼的?曾經身爲人類的是非觀嗎?還是我內心永遠也不願意跨過的那條底線。
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