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越騫手中魔血狂燃,雙鉞之上若有神威綻放,虛空中那一道黑洞異象轉動得越來越快,所遮蔽住的地方也是越來越大,僅僅片刻時間,那在第三層空間中高懸的一輪烈日以及寒月的光芒都是急速黯淡,若被一道巨大黑布裹住,再難透出絲毫光亮。
這是真正的日月無光!
此情此景,還要勝過褚闌珊動用絕幽邪典中的至陰至邪之氣圍困尉遲炎時數倍。
所以褚闌珊在瞧見越騫以魔血秘法營造出的黑洞異象之後,臉上出現了一絲因爲極度震撼而呆滯的神色,原本她以爲自己的至陰至邪之氣所構築的黑暗世界已足以讓許多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她也一度以爲修行了絕幽邪典的自己就是黑暗的化身。
故而對於尉遲炎身死道消之際對她所說的那三個字,褚闌珊並不怎麼相信。
“我等你。”那時的他已然被重重黑暗圍困,無論是肉身還是心神都已被黑暗吞噬,無法從其中脫離,在那樣的一個情境之下說出這種話,尉遲炎的意思只可能是褚闌珊將來也會落得一個與他相似的下場,陷入無盡黑暗之中,心與身都無法從中走出。
然而自從修行了絕幽邪典之後,褚闌珊每時每刻都覺得自己身處於黑暗之中,周圍沒有一絲光亮,哪怕她明明是處在陽光最直接的照射之下。
黑暗,已成了她心的囚籠,而她也早已接受了這個囚籠,將自己鎖在黑暗之中。
對於一個習慣黑暗的人而言,再增添多少黑暗都沒有什麼分別,既然無法走出,那便索性學會接受,所以即便尉遲炎所說的話有着正確的地方,她也依舊覺得後者所言沒有什麼意義。
直到褚闌珊看到了越騫以魔血秘法引發黑洞異象之後,她的腦中轟鳴,驀然間原本根深蒂固的想法竟是有了些許改動。
她忽然在想,若是此刻越騫的目的並不是爲了對付秦蒼,而是用這一招來對付她,那麼她是否能夠以絕幽邪典的至陰至邪之氣抵擋?而若是無法抵擋,自己的下場又會如何?
是在黑暗中沉淪?還是在黑暗中泯滅?
自以爲是黑暗的化身,但最終卻在黑暗中沉淪泯滅,這豈不是最大的諷刺?豈不是應了尉遲炎的那句話?
褚闌珊身上冷汗直流,連連搖頭,幽暗面具下的面孔因爲極度驚愕的緣故有些扭曲。
這本不是她所要思考的問題,也不是她該考慮的後果,但因爲修行了絕幽邪典對於陰暗的東西一向很敏感的緣故,她還是想到了這些。
直到一柄短小飛劍破空而來,從她的左肩穿過,灑落出的血液以及傷口上的劇烈疼痛纔將褚闌珊的意識又徹底拉回到了現實當中。
這一劍自然是立於她對面不遠處的柳靜之所發。
自從被秦蒼以九色奇花取出大道烙印之後,柳靜之短期之內便已經徹底脫離了被天地大道同化的危險,反而她還融合了一部分大道氣息,令得自身實力大漲。
褚闌珊被越騫所引動的黑洞異象所幹擾,心神有了一瞬間的恍惚,這對於本就實力大漲的柳靜之而言,無疑又是一個明顯的優勢。
所以她沒有多少遲疑地便是用自身靈力凝聚了一道飛劍,對着前方的褚闌珊刺去,短小的飛劍自然是
比不上又重又長的闊劍殺傷力強大,但若是運用得當,它也能成爲一記必殺之劍。
而這一劍原本計劃的刺中點也的確是褚闌珊的心臟,柳靜之以有心算無心,飛劍上所攜帶的力量自然也絲毫不弱,所以若是這一道飛劍的軌跡沒有更改,真的刺入了褚闌珊的心臟,後者今日便要命絕於此。
只是作爲幽魔門的少門主,褚闌珊自小便接觸過各色陰邪之物,她雖不是訾承邪那般天生邪氣,但因爲後天種種條件的培養之下,她所掌控的至陰至邪之氣早已不下於先天的渾厚程度。
即便心神恍惚,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反應過來,但褚闌珊的身體卻是有一種本能,在危險來臨之時會自覺爆發出陰邪之氣進而阻擋。
本能的反應雖說不及有心的算計,但在某些時候也能起到足以改變結果的一幕,就比如方纔柳靜之以靈力所凝聚的那一道飛劍將要刺入褚闌珊心臟之前,後者體內的陰邪之氣驟然爆發,宛若一道鐵鎖銀鉤,直接將柳靜之的飛劍拉偏了一定的距離,不再指向心臟,而是指向她的左肩。
改變軌跡,並不能改變這一劍本身所攜帶的力量。
所以在這一劍刺穿左肩之後,褚闌珊還是感受到了筋骨爆碎血肉壞死的巨大痛苦,但不管承受再大的痛苦,她現在都還活着,沒有與尉遲炎一樣身死道消。
從這個角度而言,她體內陰邪之氣的作用其實就已經得到了很好的發揮。
巨大的痛苦使褚闌珊清醒。
褚闌珊霍然偏頭,目光將柳靜之遙遙鎖定,她的眼中並沒有什麼怒意,反倒是有着一股深切的迷茫不解。
在簡單地封住自身幾個穴道止住傷口流血之後,褚闌珊便是向柳靜之道:“你現在竟然還有心思對我出手?”
聲音之中,不乏難以置信之意。
“爲什麼不?”柳靜之迎着褚闌珊的目光,平靜反問。
瞧得柳靜之臉上流露出的平靜之色,褚闌珊又是一驚。
“越騫已然動用了魔血秘法,引發了黑洞異象,秦一劍已然危在旦夕,他可是你大哥的結拜兄長,說起來與你也有些淵源,前些時候又是他在我們手中救走你,此刻他有難,你就打算這麼袖手旁觀嗎?”
柳靜之靜默地站在原地,將褚闌珊所說的話聽完,她的臉色依舊平靜,但眼角的餘光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在越騫所引發的黑洞異象下傲然執劍的身影。
顯然,她也在意秦蒼,但在意並不代表擔憂,越騫的黑洞異象是很強大,但柳靜之卻也相信她所認知的那個琴魔秦一劍不會這麼輕易地就在這一道黑洞下沉淪。
這並非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基於秦蒼實力的自信。
“我認識秦大哥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按理說我對他的瞭解應當很少,事實上我對他的瞭解也的確不多。然而真正的瞭解是一回事,自己的感覺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感覺得到,他是一個有着諸多經歷和故事的男人。”
“這樣的人,在光明下奮戰過,也在黑暗中行走過,一人,一劍,走過了許多旁人無法想象的路程。走的路越多,代表着經歷的越多,心境也更爲複雜,也許在一重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寸光明。但不管是一寸,還是一片,都是光明,只要是光明,就有着衝出黑暗
的可能。”
“所以我相信秦大哥,同樣也相信他的劍,越騫的黑洞異象很強,能夠困得住你,困得住我,困得住八大魔門中的大多數人,但卻困不住他。”
柳靜之凝視着褚闌珊,仍舊是用着平靜的語調說出這些話,但說者平靜,並不代表聞者也能夠保持平靜。
褚闌珊在聞言之後就未能夠保持平靜,反是更爲的不解,更爲的震撼。
“不管是一寸,還是一片,只要是光明,就都有着衝出黑暗的可能麼......”她的腦海之中反覆迴盪着柳靜之所說的這番話,口中也是開始喃喃自語,若陷入魔咒循環之中。
遽然間,褚闌珊卻又突然擡首,看向柳靜之,再度問道:“可這些都只是你個人的感覺,而感覺總是與現實有着誤差,若是秦一劍未能破解越騫的黑洞異象,沉淪其中,你又當如何自處?”
柳靜之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若是秦蒼真的無法破解越騫的黑洞異象,那麼局勢無疑會變得很是麻煩。
同樣的時刻,歲采薇也與柳靜之一樣被同樣的問題所困擾。
她是在場衆人中修爲最高的一人,也是除了秦蒼之外,最有希望與越騫的黑洞異象抗衡的人,然而那黑洞中所流露出的氣息太過令人震動,令人驚駭,她只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便有一種心神都被吸入其中,無法自拔,只能在其中等待沉淪的可怕感覺。
僅是一看,便有如此反應,若真要動用自己所修習的功法靈術來破解越騫的黑洞異象,無疑會遭逢莫大的阻力。
對於不知道能否克服的障礙,人們總是會下意識地出現猶豫的心態。
歲采薇也不例外。
這是人之常情不錯,但往往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與遲疑,會錯失太多的機會與東西。
所幸有一人不曾猶豫,不曾遲疑。
在動用不動印鎮壓心境異動的同時,秦蒼手中的滄瀾劍便是指向了越騫以魔血秘法所引發的黑洞異象。
看上去很是渺小的人,拿着看上去很是渺小的劍,面對着看上去很是恢宏龐大的異象。
這樣的一幕已不是第一次。
中陸仗劍十年那些事暫且不提,在風雷城中參加青雲劍閣入門考覈時,秦蒼便做過了十分類似的舉動。
劍指玄天鏡!
事情的起因很是簡單,他出劍的原因也同樣簡單。
但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劍,卻是招來了一道若來自九幽地獄的幽暗光束。
他的身影無法動彈,感覺似乎也已停止,周圍的人消失不見,時間趨於靜止。
僅有劍可動用。
所以那時他出了一劍,蘊藏着陰陽生滅四象八卦等諸多大道奧義。
現在他同樣出了一劍,但原本的那些大道奧義已統統不在,唯獨剩下了兩種。
一種名爲光明,一種名爲黑暗。
光明與黑暗,在他的這一劍中飛速交替。
宛若輪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