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樓頂層有涼亭,可俯瞰青州城池之壯闊,直面日月之光輝。
這裡種滿奇花,有靈氣滋養,春秋不凋,冬夏長開。
當然,最重要的是,涼亭內有天地樓獨特的陣法通道,以供關鍵信息的往來。
老者忙完了一切,才坐到椅子上,鄭重道:“層主大人已經回信了。”
齊原和護法對視一眼,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老者沉聲道:“層主大人說,他會在天黑之前,趕到青州。”
“同時...午夜時分,樓主大人會親自降臨青州,以正天地樓之威名。”
聽到最後,齊原兩人身影一震,忍不住站起身來。
幾個呼吸的沉默之後,齊原才深深一嘆,道:“小小靈武之青州,竟然驚動了樓主大人,你我三人不好交代啊。”
青年護法淡淡道:“這也不是你我之過,神易玄宮來勢洶洶,步步緊逼,加之那個神易宮主實力強悍,深不可測,的確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老者沉聲道:“我想在樓主看來,我們的過錯不是對付不了神易玄宮,而是針鋒相對了這麼久,卻連對付一點信息都沒能掌握,甚至不知道這個勢力到底來自於哪裡。”
齊原擺了擺手,道:“行了,都別猜了,現在談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時間緊迫,我們還是專注於準備今晚的人手調配吧。”
他目光如炬,喃喃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今晚的大戰規模,可能會超乎我們的想象。”
......
司主樓大廳之中,李玄丙、唐蘊芳、魏伯明、劉侍衛、朱天照等人齊坐一堂。
十餘人面色都比較凝重,整個大廳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玄丙才擡起頭來,沉聲道:“消息來源可靠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唐蘊芳身上。
唐蘊芳回憶起以前易寒的種種,猶豫了片刻,才道:“可靠,但不排除意外發生的可能性。”
李玄丙道:“看來你雖然不夠肯定,但多少還是有點把握的。”
唐蘊芳點頭道:“我認爲我們至少要試試。”
李玄丙站了起來,鄭重道:“如今青州城強者雲集,暗流涌動,加之古法石板事關重大,我將立刻傳信王兄,召國師趕來青州,主持大局。”
聽聞此話,衆人臉色瞬變。
朱天照瞪眼道:“國師修爲不復當初,已經跌落宗師,咱們還要麻煩他嗎?”
李玄丙冷冷一哼,道:“這是爲國效力,談何麻煩?雖然他年事已高,修爲跌落,但卻有着高深的陣法造詣,對占卜、測算一道無比精通,必然是幫得上忙的。”
“況且量命尺只有在他的手上,才能發揮到極致,我們不過都是門外漢而已。”
唐蘊芳點頭道:“我贊同景王殿下的看法。”
魏伯明道:“我也贊同。”
李玄丙一笑,淡淡道:“除此之外,我還會請一位大道宗師來協助我們,配合劍宗公孫寂,即使是在目前的青州亂局之中,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唐蘊芳和魏伯明對視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只有朱天照頭鐵,疑惑道:“王爺,哪個宗師啊?值不值得信任,別到時候反水咯。”
李玄丙的臉色頓時僵住,然後低吼道:“本王數十年的生死之交,怎麼可能反水,朱天照你閉上你的臭嘴。”
朱天照道:“我就是隨口一問嘛,這不也是因爲謹慎啊。”
“夠了!不需要你來提醒本王!”
李玄丙真恨不得把這個蠢貨趕走,可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又不好真正發怒。
他一拍桌子,大聲道:“別說其他的廢話了,談一談今晚的詳細計劃,別到時候被動了。”
衆人的臉色頓時肅穆了起來。
......
雲客樓頂層,一個隱秘奢華的房間中,方玄衣盤坐在牀上,靜靜調息着身體狀態。
她同樣知道,今晚會有一場惡戰。
她也曾想過不出手,但易寒畢竟是一個值得投資的人,他有一個站在世界最頂端的師尊,知道各種隱秘,腦子裡的知識像是一個寶藏。
單說這神曦運法,就足以令世人瘋狂。
在得到神曦運法之後,她修行速度比以前快了不知道多少,近幾日甚至隱隱有了突破之感,接連出現了十餘尊穴靈。
“世人皆嘆古法石板之珍貴,卻不知神曦運法更甚。”
她不禁輕輕呢喃出聲,搖頭感慨。
而話音剛落,她眼中卻寒光一閃,手中多了一個面具,直接戴在了臉上。
下一刻,敲門聲便響起了。
一個普通的聲音傳進來:“出來。”
方玄衣皺眉道:“什麼事?”
“魁首來青州了,在見仙閣等你。”
聽聞此話,方玄衣頓時站起身來,眼神不斷變幻,然後大步走出房間。
見仙閣是雲客樓最核心的密室之一,只有陰煞殺手組織的高層人員纔有資格進入,這裡不但藏着定期收納的稀世珍寶、玉晶以及各類靈石,還藏着陰煞組織最重要的情報檔案。
方玄衣來到門前,卻陷入了沉思。
她實在不明白,魁首爲什麼會突然來青州?難道有任務?還是說他對自己最近的行爲不滿?
“別站在外面了,進來吧,玄衣。”
屋內傳來渾厚的聲音,這聲音依舊熟悉,也依舊讓人畏懼。
方玄衣推開了沉重的金屬門,便看到了坐在木椅上的男人。
他戴着青銅面具,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和自己一樣。
在微弱的光芒下,只能看到他閃爍的眼睛是那般深邃,像是可以看透世間萬物。
方玄衣抱拳鞠躬道:“參見魁首。”
“客氣什麼,坐吧。”
陰煞魁首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緩緩道:“咱們也好久沒見了,對吧?”
方玄衣點頭道:“有一年多了。”
陰煞魁首道:“這一年多,進步如何?”
方玄衣道:“穴靈已見六百有餘。”
陰煞魁首一笑,道:“果然快啊,僅僅一年,你從一百餘靈,到達了六百餘靈,這修者最難跨越的見血靈之境,你便這麼走過了一大半了。”
方玄衣搖頭道:“比起魁首來,玄衣慚愧。”
陰煞魁首道:“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纔剛剛點天燈,不要懷疑自己的天賦,不要妄自菲薄。”
方玄衣有些摸不準魁首的態度,於是低聲道:“青州小城,魁首過來是有事嗎?”
陰煞魁首道:“有一個任務,必須要我親自出手,所以趕來了。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你!”
方玄衣心中一震,皺眉道:“我?”
陰煞魁首站了起來,雙手撐着桌子,緩緩笑道:“玄衣,最近你做了很多違背組織規定的事,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來說?”
方玄衣暗暗嘆了口氣,她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是魁首親自過來。
“我自己說吧。”
方玄衣不敢再坐着,站起身來,道:“第一件事,我放走了官兆曦,違背了殺手的職業操守。”
陰煞魁首道:“所以原因是什麼?”
方玄衣道:“我被騙了。”
“被誰?”
“易寒。”
陰煞魁首道:“就是你最近走得比較近的那個年輕人?”
“是。”
方玄衣點了點頭,道:“他以我姐姐的下落爲誘餌,設置了一個騙局,讓我給大夏皇帝傳信,我心憂姐姐,未曾細想,故被矇騙。”
陰煞魁首淡淡道:“恐怕不是未曾細想,而是爲了你姐姐,你甘願承擔被欺騙的風險。”
方玄衣不說話。
陰煞魁首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十歲,流落在街頭,飢腸轆轆,那眼神似乎要擇人而噬。”
“經過一番瞭解,我才知道你是被拐賣的兒童,卻一直牢記仇恨,並最終殺了你的養父母,逃了出來。”
他眯眼道:“我認爲你是個好苗子,必然能成爲最出色的殺手,而你也沒有讓我失望。”
“陰煞養大了你,傳你武學,教你修煉,以至於你有如今的成就。”
方玄衣低頭,鄭重道:“陰煞之恩,玄衣不敢忘。”
陰煞魁首道:“這件事我可以原諒你。”
方玄衣身影一震。
陰煞魁首笑道:“我知道你的往事,也知道你和你姐姐的感情是有多深,在這件事上,犯下不大不小的錯誤,我當然應該徇私,畢竟你是我最器重的弟子。”
方玄衣咬着牙,不言不語。
陰煞魁首道:“只是後來的事,你辦得讓我不滿意,回到青州之後,你並沒有殺易寒。”
“你應該清楚,任何一個欺騙陰煞的人,都該死,否則我們無法在修煉界立足。”
他笑了起來,輕輕道:“說吧,爲什麼不殺他?”
方玄衣咬牙道:“因爲...他真的知道我姐姐在哪裡!他告訴了我!”
陰煞魁首猛然擡頭,眼中透出兩道血光。
他死死盯着方玄衣,眯眼道:“以你的智慧,不該被同一件事欺騙兩次。”
方玄衣道:“他太有說服力,我不得不信。”
陰煞魁首道:“我曾答應過你,在你成爲殺手榜第一的時候,就幫你找方青衣。而事實是,陰煞組織的確用盡了全力,都沒能幫你找到。”
“你認爲,他憑什麼知道?”
方玄衣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說道:“他說他有一個師父,實力縱橫古今,通曉天地,也知道我姐姐在哪裡。”
陰煞魁首道:“這種話你都會信?一個青州無知小兒,會有一個這種級別的師尊?”
方玄衣道:“他拿出了令我不得不信服的證據。”
陰煞魁首道:“什麼證據?”
方玄衣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他說出了您的名字。”
房間頓時變得寂靜了起來。
陰煞魁首的眼神不斷變幻着,良久之後,才沉聲道:“你確定?”
方玄衣點頭道:“我絕對沒有給過任何提示,他說得很清楚,補天裂帝無極。”
說到這裡,方玄衣又道:“還有許多方面可以證明他的確有一個強大的師尊。”
帝無極低吼道:“說!”
方玄衣道:“他修煉的是宗什喀巴寺的《萬劫寶相》和神羅帝庭的《神羅帝經》,還知道《日月聖法》、《光明天典》,甚至還給了我《月影之鴉》、《阿鼻十三箭》、《苦獄十八殺》。”
“他知道天下幾乎所有的神功寶典,後三者我正在感悟,確信屬實。”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得不相信他有一個堪比神靈的師父,總不能...是他自己知道的吧?”
帝無極深深吸了口氣。
他緩緩笑了起來,輕輕道:“玄衣,陰煞雖然是殺手組織,但卻絕不介意交朋友,這件事你辦得很好,有機會我會去看一看這位神靈的弟子的。”
方玄衣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點頭。
她不知道這對於易寒來說是福是禍,但...自己必須交代實情,沒有人可以向組織隱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