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遼闊而潔白的冰原上矗立着一個個蒙古包,像是從地下鑽出來的蘑菇一樣,密密麻麻的蜿蜒了數百里。
主營帳篷的上空飄揚着一面大旗,旗幟上繡有一個“藍”字,這是蒙古大軍先鋒部隊的主營。
帳篷內溫暖如春,爐火燃得正旺,與外面的冰天雪地有着天壤之別。
虎皮鋪鑄的帥椅上,坐着的卻是一個女人,頭帶一頂蒙古大氈帽,腰束一條水晶碧玉帶,面容清秀而別緻,這樣的女人本應在深閨裡呆着,偏偏就出現在主營大帳中。
此次四十萬聯軍南下,蒙古國二十萬大軍派出了先頭部隊,藍『色』月光被任命爲先鋒大將,領軍五萬、領將八名,率先往南進攻。
八名將領中,龍翔和鳳舞又領軍三千,往左側斜『插』夕嵐地帶的重鎮紅花集,可惜的是這支奇襲部隊被一支神秘的幽靈部隊反突擊,除鳳舞率五十餘衆生還外,其他人全軍覆滅。
“丟掉三千人馬倒是小事,但痛失我一員大將這纔可惜。”藍『色』月光淡淡的說道。
鳳舞低着頭,她知道這是先鋒主帥在安慰她。
三千人馬那也是大幾萬兩黃金,僅僅半個小時就灰飛湮滅,說不心痛那是假的。
鳳舞拱手:“藍姑娘,這支部隊到底是哪路人馬?”
藍『色』月光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這是句實話。這支裝備黑甲、頭戴蝴蝶形面具的部隊絕對沒有在情報中出現過。
“但是我們可以知道!”藍『色』月光道。
鳳舞『迷』『惑』:“知道?”
藍『色』月光淡淡道:“有時候死人也是可以說話的。”
她的目光落向旁邊的行軍案几,案上擺放着一支黑『色』的斷箭,箭上血跡斑斑,但又像是被燒焦了。
“這是前晚倖存士兵冒死揀回來的敵方弩箭。”藍『色』月光轉過頭,望向東首位置上坐着的一名老者。
老者鬍鬚有些花白,臉上皺紋不多但卻非常明顯,就像是刀鋒刻上去的一樣。
他的打扮與行軍格格不入,不過是一套粗布藍衫,慢吞吞的喝着熱茶就像是個老學究。
對這名老學究鳳舞素無好感,她雖然知道這是最高統帥派來的人。可是她卻不知道這人的身份,但看藍『色』月光對他倒是十分尊敬,鳳舞也不敢多言。
老者放下了茶壺,接過了那支斷箭放在手掌上慢慢的端詳,一時間大帳中竟也沒有人出聲打擾他。
之前他享受着“大紅袍”清香時老態龍鍾,但此刻鑑定武器配件時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目中精光暴『射』。但似乎又若有所思。
許久,他緩緩的放下斷箭,藍『色』月光這才道:“請問先生有什麼高見?”
老者緩緩道:“這支斷箭長有65釐米。”
衆人都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者繼續道:“斷箭都長有0.65米,可見整支完全的箭一定超過了1米。”
這話所有人都贊同,老者又道:“中原朝廷的箭支通常長約0.85米,我們姑且稱之爲八五箭支。八五箭適用於短弓,『射』程雖不遠,可是勝在輕靈,發『射』出去密如暴雨,用於守城再好不過。”
藍『色』月光道:“由此可見。前晚碰到的黑甲部隊,並非官方的東北關駐軍。”
老者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許:“這支斷箭,外表漆黑,實則是用英鐵鍛造,而這種英鐵。產於南六省的陳州風陵渡一帶,是有名的老字號‘風陵鐵器’鍛造出來的。”
衆人說不出話,連藍『色』月光都沉默下來了。
老者道:“這種箭十分講究,尾翼有八翼,須用上好的鶴羽來粘貼,這是以便箭支發『射』之時,逆風能力更強,『射』程更遠。力道更大,若說有瑕疵的話,那便是速度不快。”
鳳舞驚奇的望着這位老學究,他所說的情況跟前晚交戰的情形完全吻合。
老者道:“箭支尾翼豐厚,末端細巧,中段粗壯,前端均以菱錐箭尖所鑄,長約1.45米,一旦使用機弩發『射』,即便是甲冑都能刺穿,這樣的箭支,作用在於連人帶馬可以一起『射』翻,有時甚至可以一箭洞穿兩人,故而可見判斷,前晚之戰局,龍翔突擊之時,瞬間就損失了大半人馬……”
藍『色』月光道:“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前晚上我們遇見的,並不是普通的對手,而是一支裝備非常精良的部隊?”
老者道:“這箭上還塗有一層黑油,是一種極易引燃的燃料,引燃後又很容易造成大火,通俗的說,這就跟現實中的汽油無異,想必龍翔的士兵,至少有大一半死於這種黑油之下。”
藍『色』月光道:“那麼,這種黑油產自何方呢?”
老者似乎無事不通,無事不知:“這種黑油產於川滇邊境,極其珍貴,不是非常之高手,很難提取。”
藍『色』月光道:“那是奇門玩家羣居出沒之地!”
老者不再說話,只是把斷箭放還,然後就坐下來閉目養神了。
“多謝先生指點『迷』津!”藍『色』月光恭敬的說着,但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現在鳳舞也明白爲什麼龍翔前晚上要自己逃命了,那個時候龍翔憑經驗就感覺到不對,縱然蒙古的大好兒郎驍勇善戰、悍不畏死,但自己面對的卻是中原大陸裝備精良、更爲強悍的對手。
是什麼人組織了這樣一支部隊?
戰爭爆發,雙方各種各樣的武裝力量都混於北國地帶,目前還沒有人能把官方和民間的所有武裝力量弄清楚,其實這也是兩國交戰的顧忌。
蒙古大軍爲什麼要派遣藍『色』月光這支先鋒部隊到來,這是很有策略的。
一、『摸』對手的深淺虛實,二、看對手的排兵佈陣,三、掃除各種意外因素,當然,最微妙的還是這支部隊的數量——五萬人。
這五萬人若是一口氣把東平郡主的八萬東北關守軍吃掉的話,這場戰爭中原朝廷就沒法再打下去了,其他非法武裝也會跟着煙消雲散,因爲若在抵擋那無疑是螳臂當車。
可是,前晚上的奇襲本應是自己給對方當頭一棒、敲山震虎,結果反倒被對方突施冷箭、倒打一耙。
這下好了,出師不利並且還折損一員大將。
鳳舞終於理解藍『色』老大爲什麼臉『色』這麼凝重了,這不是損兵折將那麼簡單,區區三千人對於四十萬大軍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是這次遭襲卻在整體上打『亂』了大軍的節奏,打『亂』了聯軍的戰略部署。
唉,江湖啊江湖,江湖本就是一潭深水,讓人看不清、道不明、猜不透。
可是沙場呢,沙場比江湖更甚,一丁點的失誤就是成千上萬人丟掉『性』命。
或許應該這麼說,前晚上的失策,丟掉的是難以估量的金錢損失,但藍『色』月光卻並沒有對鳳舞呵斥訓責,她一向都懂得用兵用人的道理,響鼓不用重錘敲,只一個臉『色』、一個眼神,就足夠讓鳳舞明白很多道理。
“藍姑娘,請允許我再領兵三千,我保證一雪前恥!”鳳舞拳頭已經捏緊。
藍『色』月光擺了擺手,並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聽說前晚上對方領軍的大將也是一名女將!”
“是!”鳳舞只覺得當着大家回答出這個字,簡直就是自己和自己大哥的羞恥。
藍『色』月光淡淡道:“我還聽說中原朝廷的鎮武大將軍叫鍾舒曼,也是一名女將,最近領軍五萬已從河西地區出發,支援東北關,這個人據說還是京師京華樓的人。”
衆將都驚訝的望着她,如此秘密的消息她都知道,看來最高統領派她來做先鋒主帥,確實是有道理的。
那老者忽然睜開眼,道:“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最有可能並且是最快速度出現在這一區域的,鍾舒曼的部隊可能『性』最大。”
“絕對不是!”藍『色』月光否定道。
這次連老者都略微有些驚訝:“哦?”
藍『色』月光的目光又落向案上的那支斷箭:“我聽說京華樓智慧奇高、屢破大案,沒有他們破不了的局,從前晚上的戰事來看,這不像是京華樓的手筆。”
這話有幾分道理,但還是不能令人完全信服。
藍『色』月光緩緩道:“這支斷箭就可以說明很多問題,材質是陳州產出,黑油在川滇生產,不遠萬里的運送到關外,還反奇襲得手,這能說明什麼?”
鳳舞遲疑道:“說明前晚上的人有可能是南六省的某支隊伍開闢前線。”
藍『色』月光望了她一眼,鳳舞簡直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弱智兒童纔會答出這麼愚蠢的話來。
南六省那是多麼廣的範圍?南六省的某支隊伍?哪一支?隊伍規模有多大?兵種配置如何?指揮官是誰?先鋒大將是誰?行軍路線是怎樣的?
這麼多的問題,根本哪沒一個能夠得出準確的答案,戰場上要的不是問題,而是消息情報,有時候問題兩個字就等於是強敵這個詞。
所以,她剛纔的回答簡直就是屁話。
不過藍『色』月光並沒有否定她:“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但還遠遠不夠,這麼多的因素,我們應該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鳳舞恭敬道:“望請藍姑娘指教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