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混蛋,死有餘辜!”笑笑朝君若見大罵出聲。
步小云雖是個年輕人,雖然年輕過、單純過,但笑笑也畢竟是個女人。
只要作爲一個女人,情愛就遲早會佔據她生命中的絕大部分,她手腕上的沾有劇毒的手鐲已嵌入對方的大腿。
君若見勃然大怒:“死的是你!滾!”
劍光再起,這一劍好不霸道,連地面都被劃出一道深痕。
鮮血彷彿水袋一般炸開,黃傷暴擊:“—1000!”
笑笑被這一劍直接切成三段,大腿和上身分離,而人頭骨碌碌的滾到了一旁。
她人雖已死,但眼睛並沒有閉上,她的目光仍是望着步小云的,裡面充滿了祥和與寧靜,不再有憂鬱和愧疚。
她顯然死得很平靜,只因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她終於不再欠誰。
她欠步小云的,現在也已經還清了。
眼看君若見臉色變成了淡藍色,全身都在顫抖,憤怒的步小云一聲狂吼,再度拔劍衝出。
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可是這一劍刺到一半他又再度仰面飛起,因爲君先生後面還有人,來人直接一腳踢飛了他的劍。
等看清楚這個人後,步小云和張赫都變得面如死灰。
天驚絕!
居然是天驚絕!
天驚絕標槍一般站在君若見面前,目光冷冷的看着張赫二人,就像在看兩個已經死去的人一樣。
君若見又笑了:“想不到吧?”
確實想不到,因爲這是張赫的疏忽。
他什麼都算到了,但卻遺漏了一點,天驚絕已是武當太和長老,他死亡後自然是在太和殿復活,復活後四下遍尋不着張赫,自然遲早會查到這裡來。
畢竟張赫事先根本就沒想到大牛就是天驚絕,天驚絕就是大牛。
如果早知道就早有安排或早有應對之策,斷然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局面,這是不是冥冥中已經註定了的呢?
君若見仰天大笑:“武兄,說到底連老天都不會幫你,真正機關算盡後,倒下的還是你!”
張赫面無表情,好象什麼也聽不見了。
天驚絕冷冷的瞧着趴在地上的步小云,目光中充滿了怨毒:“一向只有我偷襲別人,沒有別人敢偷襲我,我今天不廢掉你一兩門武功,就算我對不住你!”
步小云大罵出聲:“混蛋,那就放馬過來吧!”
“好,我馬上就成全你!”天驚絕雙手揚起,掌刀閃電般的切了過去。
骨頭碎裂的聲音每個人都聽到了,但碎的卻不是步小云的天靈蓋,而是君若見的前胸肋骨。
天驚絕的轉身一擊讓任何人都意想不到,君若見半跪下去的時候,七星劍直接就插在天驚絕的肩膀上。
他畢竟不是一般高手,而是絕頂高手,在如此驚變中,他居然還能作出如此反應。
只是飛濺起來的鮮血讓人不忍再視,今天死去的人太多,流的血也太多了。
“不錯!是我!”天驚絕咬牙強撐,他已經把牙齒咬出血了,咬得“咔咔”之響。
“砰砰——”
“嗤——”
天驚絕的最後兩記掌刀徹底拍碎了君若見的胸口,君若見的七星寶也切斷了天驚絕的喉嚨,他們在臨死前都使出了最後一擊,帶來的都是死亡。
唯一一同的就是君先生終於還是倒下了,這位境界高雅、無所不能大人物,死亡後跟他平時瞧不起的小人物也並沒有什麼不同,目光中充滿了懷疑、驚懼和不信。
人在江湖,誰能不掛?任你縱橫無敵、哪怕天下第一,你也死得悲慘可嘆,也許對人類來說,只有死是最真實,最平等的。
君先生也許知道自己偶爾會死亡一次,但這次他絕沒想到自己是死在同伴手中的,這是不是他最大的悲哀?
而天驚絕雖也斷氣,可他一直半跪着,似乎臨死也不肯倒在君若見的腳下。
望着他標槍般的身軀,張赫不禁熱淚盈眶,那個陌生的天驚絕死亡了,現在半跪在那邊的人是大牛,那個熟悉的大牛。
這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對手,更是他的知己。
他也跪了下去,他從來不肯主動向人跪下,但他現在跪在了這個叫做大牛的男子漢面前,他心甘情願。
因爲只有這樣子,才能表達出他對大牛的尊敬和佩服。
太極宮靜悄悄的,誰也不曾想到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空前精彩也空前慘烈的大仇殺,這場仇殺來得快、去得也快。
過了許久,連殿中的血腥氣味都很淡了很多,所有的屍體都化光飛走,步小云這才恢復些許,他發現張赫還是癡癡的望着天驚絕和君若見死亡的地方。
“他爲什麼要殺他?”步小云問道,他顯然想不通這其中的原因。
張赫沉默着,道:“也許,那隻因他是一個男人。”
這句話步小云當然不懂,但張赫已經在開始解釋:“我一直都在想個問題,大牛爲什麼甘願去暗殺石雁?”
步小云疑惑道:“難道石雁不是他殺的?”
張赫道:“我不是那意思,石雁當然是他殺的,我只是覺得整個事件中,殺害石雁的人並不是真兇。”
步小云遲疑道:“你是說……君若見是主謀,天驚絕只不過是個棋子而已?”
張赫道:“問題就在這裡,像他那樣的人,會甘心作一枚棋子嗎?”
步小云沉默着,道:“你很瞭解他?”
張赫點了點頭,他跟大牛的會面次數不多,但他確實是瞭解大牛的,也許比很多人都還了解。
嚴格的說,他和大牛是在“唐家堡血鸚花”那一役同時發跡的,然後第二次是在鐵公陵爭奪割鹿刀圖紙,接着會戰在東北關外的北冰鎮,最後又是這次武當之戰……可以這麼說,大牛是和他同時出道的,也是共同成長、共同競爭的。
張赫的成長之路本就很驚人,但大牛的速度似乎也絲毫不遜,也許大牛也是位驚才之人、也許背靠着大勢力、也許本身和張赫遭遇相同、更也許……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大牛也是一位非凡之人。
既是非凡之人,那就不會甘心屈居人下,因爲這種人天生就應該是領袖,怎麼會甘心受人驅使去當棋子呢?
步小云沉默着,忽然道:“我懂了!也許在青衣樓的計劃中,他們這次行動應該是天驚絕來做總指揮,充當幕後真兇的角色,結果弄到最後他反而成了個打雜的,扮演殺手角色?”
張赫沉吟着道:“可能還不止這麼簡單,也許在青衣樓中,他和君先生的矛盾已經很重了,青衣樓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麼可怕,畢竟它的分子太繁太雜,這麼龐大的組織,不太可能做到團結一心。”
步小云道:“但按你說的,他們是利益聯盟,爲了利益走在一起,這樣自相殘殺,豈不是壞了大事?”
張赫的目光落向遠方,緩緩慢:“像他們這樣的人,你覺得他們會缺錢缺裝備缺秘籍嗎?”
步小云肯定的答道:“不會!”
張赫悠然道:“當一個人沒有經濟壓力的時候,尊嚴就顯得比較重要了,而這就是我佩服他的地方,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他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因爲在他心中,尊嚴比利益更加重要,這樣的人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了。”
步小云長長的吁了口氣,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大牛爲什麼不惜代價要滅殺君若見了。
大牛自尊而自負,他一心想成爲強者,從來都是團隊領袖,所以無論什麼事都親力親爲,都希望做得完美,這一點從唐家堡、北冰鎮幾次事件中都看得出來。
君先生雖也是絕頂強者,可他跟大牛有着質的區別,君先生看似飄逸灑脫、境界高深,其實君先生這種人非常自大,自大的人雖然本事也高,但到了他這麼高境界的人,就不會把其他人當人看了,正如張赫所說“你太驕傲”,這確實是先生的死穴。
在人之上視人爲人,在人之下視己爲人,真正深刻的理解了這句話,至少能活得更好。
所以這次武當之戰,君先生設計出了一個連張赫破不了的陰謀巧局,可是所有的陰謀家都忘了把有一點設計進去,那就是江湖中人心雖然叵測,可是人姓中也有高貴的一面,君先生就沒有想到笑笑這樣的女子最後對步小云動了真情,他更沒有計算大牛的大男人尊嚴,任何人都不該忽視大牛這種堅韌而可怕的勇氣。
君先生這次的計策確實妙到顛毫、無懈可擊,但是這計策的最後,冥冥之中還有一張更大更可怕的天網等着他,他被笑笑毒中、以及被大牛拍碎胸膛的那一刻,張赫立刻就感覺到了這張“天網”的存在。
不管是在王朝還是在現實,雖然“上天”你看不着、聽不見,但它確實存在。
所以當時張赫立即就跪了下去,他驚訝、感激、敬畏,準確的說,那也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理想”的存在。
張赫嘆道:“古往今來,別看有些人一時逍遙法外,所有作法自斃的惡人遲早都逃不過這張天網,這是鐵一般的真理,連我都不能例外。”
步小云信服的望着他,這就是獨一無二的張赫,也是張赫強過太多人的地方,因爲無論江湖有多麼險惡、人心多麼複雜,但我相信大道長存、相信命運公正,只要我胸有浩然正氣、腰佩正義之劍,所有的罪惡都會接受“天網”的最終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