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利出行、會親友。
洛川認命了。
妙嘆準備了靈丹、仙草、糕點、畫作等許多物什,洛川想來大神這是要去探訪親朋好友,寂寞夠了,要去走動走動關係。
她看着桌上滿滿當當的禮品,嘆口氣:“這麼多東西,我怎麼拿啊。”
“這好辦。”
妙嘆變來一隻錦袋,將所有東西悉數裝進裡面,袋口絲帶一系,遞給洛川:“你將它掛在腰間,只要拂寒大神示意,你隨意取出一件交給他。如果有別人送禮,你也可將東西裝進袋子裡。”
洛川接過,甚是新奇,將錦袋往空中一拋,又穩穩接住,十分輕巧。
“不要頑皮,你可小心些,這都是梧臺頂頂好的東西了。”
“好。”
洛川聽言小心將袋子系在腰間,擡頭問道:“爲什麼你和嘆妙不去,要我去呢。”
妙嘆一笑:“說來慚愧,我跟哥哥因寒氣入體,靈力一直運轉不開,怕被別的仙家瞧出端倪,屆時給拂寒大神帶來麻煩。”
洛川點頭,心中腹誹,誰不挑非揀她,拂寒大神要是離開梧臺,她不就能跑了麼。
非得把自己當寵物拴着。
臉都丟盡了。
說到臉,妙嘆抿抿脣,小聲說:“洛川,沒想到你竟生得這般好看。”
洛川眉間一挑:“那還用你說。”
妙嘆撓撓頭,難掩羞赧:“比我見得仙子們要好看。”
這話愛聽,洛川顛着錦袋,搖頭晃腦:“我又沒見過仙子,怎知好不好看。行吧,待我去神界看看,都長得什麼稀奇古怪的樣子。”
出行前,拂寒大神看着她一身黛紫裝扮,覺得不入眼,大手一揮將她變了身藕色衣裳,還用輕紗遮住面容。
未等洛川開口,他便道:“不要摘下你的面紗,我在上頭施了仙法,遮蓋住你的妖氣。”
又是這個老梗。
洛川瞪大眼珠子,豎起拇指往自己一指:“本仙乃是幽冥忘憂司……”
拂寒打斷:“還有,你這胡說八道的毛病也且收一收。”
洛川:“……”
拂寒:“你是我的仙侍,注意點分寸。”
洛川:“……”我是你的鬼。
妙嘆遠遠地看着拂寒和洛川架雲遠去。
關於洛川跟拂寒大神前去神界,那是哥哥相求來的。
洛川那日照料完兄弟二人,拂寒便進來看望他們,講到要去神界參加太子云嵐的冊封大典,本來拂寒沒有鬆口,因爲嘆妙的請求才確定要前往。
嘆妙說:“被玄靈劍所傷留下的疤痕,雖是藥石無解,但用主命星君的古鏡照一下,就能恢復如初。只是這主命星君素來與我們梧臺不和,那鏡子,他也許不願外借。”
嘆妙不喜歡洛川,但從未想過要去劃她的臉,這是原則。
原則被破,他便成了小人,所以他極力想讓洛川恢復如初。
拂寒沉默着,妙嘆繼而附言:“洛川雖說來歷不明,但相處這些時日發現她並不是奸滑之人,想必是一時迷了心竅才幹了偷竊的事情,而且,”妙嘆看了自家大神的神情,深深作揖,“而且靈焱樽已經歸位,我們梧臺從不爲難這些一心要成仙的妖靈,是不是該放了她。”
拂寒淡漠依舊:“等從神界回來再說吧。”
大神離去,嘆妙依舊琢磨不透,問聰明的弟弟:“這是什麼意思?放了洛川嗎?”
妙嘆笑:“大神可能不會放了洛川,但一定會帶她上神界。”
洛川如此,被帶上了神界。
這神界真真真真的大啊。
洛川那雙眸子睜得透亮,已然瞧不過來。
到了一些地點,拂寒大神也會同她講上兩句,都是“好好走路”、“你行你飛”。洛川擺出那副“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早就打你了”的表情,規規矩矩站在其身側。
前來參加太子冊封大典的仙人們,都聚在仙霧繚繞的樓闕,品茶論道抑或吃些糕點瓜果,目光所及皆是繁花錦地,馥郁芬芳。
剛開始的不少神仙都前來主動拜會拂寒,送些禮品,洛川就看拂寒眼色行事,在錦袋中伸手一掏,拿出什麼是什麼。
別人贈了個東海珊瑚,回了盒軟趴趴的水晶糕。
給了一件十分厲害的法器,自家掏出一根皺巴巴的枯草遞上。
洛川都覺得甚是沒面,幸好帶了面紗,丟不起那人。
後來活動得差不多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天南地北的聊,闕臺上有仙娥在鼓琴助興,洛川百無聊賴就學着別個仙人倚闌望雲。望着望着就看見一個熟人,思珏仙君,其身後還跟着一個着紫色衣裳的男子,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就是有些稚氣未脫。
上來的時候洛川聽見思珏同那人說:“待會熱絡些,主動叫人。”
思珏在時辰未到之前,帶着這個操心的侄子前來拜會衆仙家,將來繼承大統也好有些威望。大概是先看見了拂寒,思珏拉着身後的人道:“雲嵐,拜見拂寒叔叔。”
雲嵐乖巧深作一揖:“叔叔好。”
還是頭一次聽別人不稱呼拂寒大神的名號,洛川稍微靠近些瞧熱鬧。
果然拂寒對於這個稱呼不甚滿意,對雲嵐說:“不論階品還是活得歲數,你身旁這位喚我叔叔都不爲過,你這麼叫像是要亂了輩分。你還是稱我一聲大神吧。”
思珏嘖嘴,小聲跟拂寒耳語:“幹什麼,小輩面前給我點面子。”
拂寒不語,思珏又笑:“哎呀這個叔叔調皮,走我帶你見見其他仙家。”
雲嵐又被拖着拜見了其他叔叔伯伯、小祖父小祖母小祖宗等等等等,洛川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太子云嵐着實是個孩子天性,從頭到尾皮笑肉不笑,多次被思珏擰大腿擰屁股,嗔他不懂世故。
對此,洛川也頗有同感。想來在幽冥的時候,但凡每個司聚在一起,師父就會逼着自己和離影去給其他幾個司的師父們敬酒。
有一次離影捉弄滄瀾司的師父,回去就被野鬍子吊起來打了三天三夜。
野鬍子說了:“這人情世故的重要性在於,別人不說,但你一定要懂,關鍵時候它還能救你於水火。”
離影不服氣:“要是爲了活命纔去維持不付真心的關係,不要也罷。”
野鬍子拿着鞭子就抽:“你不想活命,那師妹呢?作爲師兄,你就要擔起強者的責任,哪天洛川給人擄了去,尋求無門的時候有你受得。”
離影嘟囔,那就不要她了唄。
又是一頓抽。
睹景思人,洛川心中有些薄涼。
洛川本想回到拂寒身邊去問問大典什麼時候開始,但在某個瞬間,她那洞察秋毫的神力將雲嵐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思珏讓雲嵐先行離去之時,雲嵐作狀腳步不穩,得叔叔扶了一把。思珏皺眉說了他一句就和仙家們聊去了。
就是那一扶,雲嵐順手從自家叔叔身上竊了個什麼東西。
洛川見拂寒也被仙家圍擁果斷追了下去,在下樓的時候與來的月神擦肩而過,月神佇立轉頭看看遠去的女子,感覺像是生人,沒多想就上樓了。
洛川是在一方蓮池邊追上雲嵐的,她飛身躍起擋住去路。
雲嵐疑惑,將手悄悄背在身後,問來人:“你是哪家仙侍?怎不露真容?”
洛川不應,只管伸出手去:“拿來。”
“什麼?”他還裝作很無辜。
“你這少年。”洛川叉腰上前一步,“小小年紀不學好,這個思珏仙君也真是,難道不知道家賊最是難防嗎?算你倒黴,姐姐我眼力頗深,你那小把戲騙不了我。”
雲嵐自知事已露,也不裝腔作勢了,他狡黠一笑:“我叔叔的東西就是本太子的東西,我拿來玩一玩有何不可?”
“我來之前還一直好奇這神界太子是什麼模樣,今日所見,感情天帝天后養了個樑上君子啊。”真該讓梧臺那位大神看看,什麼叫小偷,什麼叫慣偷。
儘管雲嵐顏面有羞意,言語還在逞強:“區區一個小仙,你敢這樣跟本太子講話。”
洛川攤手,點頭:“好,我不講,我去跟思珏仙君講。”
“你給我站住!”
雲嵐從洛川身後想抓她,卻被洛川轉手按住,反身一個飛離,舉手向他挑眉笑道:“跟我比這個,你還差得遠。”
手心微鬆,一個金鈴垂落,發出清脆聲響。
“還給我!”
雲嵐遽然出掌,看那身手和靈力也是個雛鳥,沒幾招洛川就佔上風。
兩人打得火熱,有人靠近都不知。
“殿下。”
直到雲嵐聽到有人喚自己,回頭一看,是百花仙宮的阿茶仙子,阿茶看着兩人舉止怪異便問:“太子殿下,你這是?”
“啊……啊這個。”雲嵐一把拽過洛川,咧嘴笑,乖巧的少年模樣,“我跟這位小仙侍過幾招,助助興。”
洛川翻白眼,雲嵐緊緊掐住她的手臂,齜牙咧嘴:“別出聲,毀我英名要你命。”
阿茶開始打量洛川,說:“這位仙侍是哪個宮裡頭的?爲何戴着面紗?”
面對阿茶的詢問,洛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倒是雲嵐機靈,他急忙道:“阿茶仙子是否要去廣寒宮,別跑了。我方纔在樓闕見着月神,他找你呢,還找得特別急。”
阿茶神色一緊,細長的指尖絞了絞:“找我嗎?那我現在就前去,多謝殿下,小仙告退。”說完阿茶就閃身離去,看得雲嵐搖頭嘖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念什麼酸詩,還不把姐姐我鬆開。”
雲嵐將其鬆開,扯扯衣袖,清嗓道:“那個,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你且報上名號吧。”
“洛川。”
“洛川。”雲嵐喚了一聲,近身說道,“小姐姐,你看今天是我特別重要的日子,就別告訴我那煩人的叔叔了,我只是一直好奇這件法器,想尋來開開眼罷了。”
“真的?”
洛川還有些不信。
雲嵐豎起三根手指,朝天發誓:“我用神界太子身份向天發誓,我只是想瞧一瞧元清鈴長什麼模樣,絕無其他齷齪之心。”
“元清鈴。”
洛川舉起鈴鐺側眸相望,煦日之下的金色光芒很是刺眼,鈴音清脆悠長,似有攝人心魄的召力。一剎那間的頭暈目眩差點讓洛川站不住腳跟。
雲嵐急忙上前握住元清鈴,道:“這可是上古神器,怎能隨便晃它呢。”
洛川還有些不信,雲嵐又道:“上古宇宙混沌不堪,毫無清氣,元始天尊便用了他的至寶開天神斧劈開了天地,這纔有了日月有了星辰,後來那神斧在化爲齏粉前分裂出了一塊,得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便就此成就了元清鈴。”
說罷,雲嵐將元清鈴舉起,右掌對其施展仙力,原本上空碧藍一片此時竟是星雲繾綣,從白光到黑夜,再從黑夜到天明,皆是眨眼間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