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此章應在且行且珍惜後面,之前少傳了一章,勿怪。)
下班似電影散場,一鬨而散,滴滴的打卡聲一聲連着一聲。陳豐取下脖子上懸掛了一天的工作牌,轉了轉有些發硬的脖子,心裡盤算着如何面對樓下那位。
思考了一會,毫無頭緒,陳豐也知道自己的毛病,無論事前想得如何周到,真到了面前腦海中就一片空白,還是會全部推翻重來。所以,陳豐現在只能抱着早死早託生的無賴想法,隨着人流離開了公司。
地鐵上,陳豐掛着耳機,聽着許巍的旅行,望着地鐵車窗外倏忽閃過的指示燈,幻想着自己是在旅行的路上,心裡頓時舒坦了,壓在心裡的石頭也挪開了。
下班後,小區異常熱鬧,進進出出的不是買菜的老頭老太太,就是上班一族剛剛返家。陳豐跟在返家的下班大軍後面返回了小區,他現在是格外謹慎,眼睛四處遊走,生怕看到那個身影。
小區年代比較久遠,樓道逼仄,陳豐上樓都沒敢摁亮樓道里剛剛裝的節能燈。躡手躡腳的從三樓走過,直到用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間門,陳豐心裡緊繃的弦纔算鬆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陳豐開始喘氣,拎起暖水瓶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灌下去兩口,擡頭望着窗外的路燈以及在路燈下匆匆行走的人,他的心裡突然有些愧疚。他和彭玉都是異鄉人,爲了各自的目的來到了這裡,他自己好歹還有一個人能夠聊以慰藉,雖然這個人不見得待見他,但至少在這個城市裡不會太過孤單。然而彭玉呢,在這裡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相戀了三年的男友掰了,父母都不在身邊,又被一個樓上住戶稀裡糊塗的睡了,這事情設身處地的想一下,陳豐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的。
深呼吸兩口氣,陳豐從沙發上站起,他決定去面對,彭玉要殺要刮,他認了。
不過在這之前陳豐想先把自己的胃伺候好再說。一個老式的課桌加上一個鏽跡斑斑的煤氣罐,這就是陳豐的廚房。前天買的泡麪還剩兩袋,番茄味的,陳豐又加了個雞蛋,怕不夠吃,又往泡麪里加了幾根掛麪。不一會功夫,一碗香噴噴的番茄雞蛋麪就出來了。
吃完了面,陳豐覺得有點意猶未盡,又開了罐可樂,大口了喝了兩口,這才心滿意足的摸了摸有些圓鼓鼓的肚子,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剛好七點。陳豐把碗筷放在鍋裡,沒有着急去洗,揣上錢包就出門了。來到三樓陳豐用食中兩個指頭敲了幾下門,房間裡沒有人迴應。陳豐又等了一會,這才轉身下樓。
這個小區之前是給教職工用的一個集資房,後來很多教職工都搬到帶有電梯的小區去了,才被很多二手房東承包下來,改成了所謂的單身公寓。
小區綠化方面做得很不錯,一面臨河,有公共的活動區域,每到晚上都有許多跳廣場舞的中老年人。陳豐避開這些地方,獨自一人來到河邊的一個木椅上,坐下來準備放空自己,什麼事情都不想。
一聲連着一聲的抽泣聲打斷了陳豐,這聲音很輕,不過聽聲音離得很近。陳豐循着聲音來到不遠處一個半圓形花壇邊,一個年紀不大的女人把頭埋在膝蓋中間,身體蜷成一團隱在黑暗中正偷偷哭泣,如同受傷的小獸躲在洞穴中****傷口。
陳豐站在這個女子身前,緩緩蹲下身子,望着這個有很大程度上因爲自己而哭泣的女人低低說了聲:“對不起。”
彭玉擡起頭看到是陳豐,哭着說:“我不想看到你,趕緊走開。”
陳豐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離開了幽靜的河邊,沿着來路緩緩走了回去,整個過程頭一直低着,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在城市裡生活很難看到星星,而似乎是爲了驗證這段話,天空開始變臉,不一會就有雨水開始落下。陳豐剛剛走到樓道,想着彭玉這個時候還在河邊,他趕緊跑上樓,不一會拿着一把傘便衝下了樓。
臨河的花壇邊,彭玉依然坐在那裡,不聲不響,彷彿就是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任憑風雨的侵襲。不過這座雕塑還在瑟瑟發抖,三四月份的雨水打在身上顯得格外寒冷,彭玉整個人都彷彿沉在冰窖裡。一把傘十分突兀的罩在了她的頭頂,那種淒寒的感覺消失了。望着那張熟悉的臉,彭玉剛剛停止流淚的眼眶再一次滾出淚水,嘴巴張開,那聲“滾”卻再也無法說出口。
陳豐掏出紙巾擦了擦她的臉頰,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做完這些,他伸手摟住彭玉的肩膀,兩個人影漸漸消失在臨河的岸邊。
“阿嚏,阿嚏……”回到家彭玉就開始不停的打噴嚏,鼻頭都被揉得紅彤彤的。
彭玉望着牀頭櫃,靜靜地看着那一縷縷的白氣透過燈光往上飄去。
牀頭櫃上,那碗薑湯還在冒着熱氣,這是陳豐臨走前特意去煮的。
而擡頭,那盞懸掛在臥室正中的荷葉邊吊燈的燈泡也是陳豐換的,這裡的一切似乎都與他有關。
彭玉嘆了口氣,捧起那碗薑湯,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