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了她的意思,莫言大驚,“所以,你打算扛下謀害太后的罪名嗎?”
沐蘭眼裡有些沉重道:“如果他知道真相,會比相信我殺了太后更難過。他會怎樣對你且不說,作爲知情者,這件事我也瞞了他這麼久,你以爲他還會信我嗎?至於靳寧,不管她殺害的那個是太后還是依青,東陵無絕同樣不可能原諒她,到時候,他會失去身邊所有的人。”
東陵無絕是個很聰明的人,也許,他已經想到了一些,所以,他的心纔會那麼沉重吧?
“兩權利害取其輕,就讓他認定是我和汐楓害了太后吧。”沐蘭輕輕嘆了口氣,笑道:“這樣,至少他還有你這個臣子,還有這一年裡他對太后盡孝的一點美好回憶。這也是我欠他的,或許,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我註定是要死在他手裡的。”
只是,這一次,是她心甘情願。
“我不會讓你去送死的。”莫言想也沒想便打斷了她的想法,道:“索性我現在就去把靳寧殺了,反正都是她鬧出來的事。”
“九弦。”見他眉宇間殺意頓現,說着便要轉身離去,沐蘭忙喚住了他,“這麼意氣用事,可不像你。”
“並非意氣用事。”莫言眼裡非常清明,道:“若早知道你已經回到了自己身體裡,當初見到她的那一刻,就該把她殺了,也不會有現在這些事。”
“你二話不說殺了她,不是更讓東陵無絕誤會?”沐蘭知道,他多半是因爲靳寧是清環轉世的緣故,所以對她有些憎恨。
“難道,你認爲我可以眼睜睜看着你去頂罪送死,再看着東陵無絕將她當作你,繼續恩愛下去?”他莫言眼裡是容不得半點灰塵半根刺的,依着他的意思,不順眼的東西,掃開便是。
“東陵無絕豈是那麼容易被唬弄的人?”想到那人,沐蘭眼底又有了些笑意,道:“他一向都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麼,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會放手。而他不想要的,即便是送到他眼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如果他會和靳寧恩愛下去,那也只能說明,那就是他想要的。”
莫言沉默着,看得出來,她是已鐵了心要這麼做了。
“爲他這麼做,值得嗎?”莫言喃喃問着。
愛一個人,固然希望他歡心愉悅,但,如果要以生命爲代價,命都沒了,還要那愛做什麼呢?
“如果有一天,你也愛上一個人,就能體會了。因爲,你根本忍受不了看他痛苦的樣子,你會比他難過百倍,千倍。”回答他這個問題時,沐蘭腦海裡想到的,唯有那個孤單落寞的身影。
曾經,他不惜被她誤會,被她憎恨,也要護她周全,盼她安好。而她對他的情,恰好也是一樣的。
“或許你說的對。”莫言恍惚有所領悟,“我得走了,他還在昏迷吧,總得有人主持大局。”
他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來,看向她的眼神裡盛滿了柔光,道:“這一次,我會保護好你的。”
看他走向隔壁,聽到窗戶輕啓又關上的聲音,好一會,愣在那裡的朔風才猛然醒過神來,四下張望後,詫異道:“咦,國師呢?”
“他已經走了。”沐蘭好心答着,腦子裡卻一再閃過莫言離去時的眼神和話語,心裡竟隱隱的有些不安起來。
再回到別苑時,卻見靳寧正和先前被他問話的侍衛站在天井裡說着什麼,莫言耳尖,遠遠的便聽到是靳寧微怒的質問:“就算君上醒來後會怪罪,也自有本宮一人擔着,但現在,你必須說出那女囚的下落,否則,本宮可真要懷疑,是不是你們偷放了罪犯,才藉口搪塞。”
那侍衛微垂着頭,恭敬卻並不卑微的道:“末將不敢,末將只是奉了君上的口諭,不敢有違,還請娘娘見諒。”
看來,軟硬兼施都未能奏效,靳寧恨得直咬牙,正要發作,忽又想到了什麼,改口道:“國師呢?他人在哪?”
“我在這兒。”不等那侍衛作答,莫言在門外接了話,走入天井裡,道:“德妃娘娘找我?”
靳寧倒沒想到他就在門外,臉上明顯驚了一下,不過,也只是一瞬,又鎮定下來,看向他,開門見山的道:“國師剛纔莫非是去會故人了?”
莫言淺淺一笑,道:“我的行蹤似乎還不需要向德妃娘娘您稟報吧?”
即便是這樣挖苦的話語,自他嘴裡說出來,也依舊是輕淺愉悅的聲調。然而,在靳寧聽來,卻仍覺得刺耳極了。她想見沐蘭,不過是因爲有些話蹩在心裡,實在很想親口問問她。怎麼,他們都認爲她是想對她下毒手不成?一個個都是這般態度?
目光一掃旁邊的侍衛,她有些苦澀的扯了扯脣角,道:“這也是君上的口諭嗎?”
她幾乎可以斷定,莫言這輕慢的神態,絕對是見過沐蘭了。那麼,所謂的君上的口諭,其實真正要瞞的,只有她一個人嗎?
侍衛畢竟是泄密在先,被她這一問,頓時有些慚愧。正要解釋,身後一串急急奔來的腳步聲及時的打斷了他。
“國師大人。”一個在東陵無絕房裡負責伺候的丫環匆匆奔來,見到莫言,立刻開口道:“國師大人,君上有命,宣您過去問話。”
三人聞言,都是一陣欣喜,靳寧幾乎是和莫言異口同聲的問道:“君上醒了?”
那丫環這些天侍候東陵無絕久了,倒也鎮定,不急不徐應道:“君上剛醒,國師大人,君上的意思是讓您立刻過去。”
還以爲以他的病情,至少要晚上才能醒來呢。如今又這麼急召他,莫言幾乎可以猜到他想問什麼,心裡頓時多了一分沉重,道:“我這就過去。”
趕到房間時,東陵無絕竟已下了牀來,坐在桌前喝着蔘湯。見莫言進屋來,眼皮也沒擡一下,只將手中那盅蔘湯一飲而盡,擱在了一旁桌上。
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對這人的氣息,莫言是再熟悉不過的。卻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感覺到這般疏冷。顧不得那人面色冰凝,他還是有些擔心的道:“您的身體,該多歇息纔是。”
“哦?”東陵無絕脣角微挑,卻無半絲笑意,終於擡起眉眼,淡淡的看向他,道:“朕倒不知道,國師你是這般關心朕。”
話裡全是諷刺之意,讓聽的人心裡微微痛了一下,默默垂下頭去不語。
“說說吧。”東陵無絕審視着他,俊顏因失了血色而顯得有些蒼白,看上去更加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