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姚皇后不慌不忙,神色自若地答道:“那枚鴛鴦蝴蝶佩呀,不錯,那是臣妾賞給妙霞的物事,是讓咱家的小九爲自己挑選駙馬爺的信物,可是臣妾並沒有說過,這玉佩若是落在別人手裡,這別人也可以拿着它爲自己挑選夫婿啊。”
姚皇后此言一出,衆人都愣住了。
每個人都看向若水,少女們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嘲弄的神色,鼻孔輕哼,心中都道,你神氣了半天,還當真以爲自個兒可以隨意挑選夫婿呢,原來不過是拿着雞毛當令箭罷了!
姚惜惜和顧雙雙更是笑出了聲,一臉幸災樂禍瞧好戲的模樣。
少年們則都呆了,有的看着若水的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也有人暗自慶幸自己臨陣退縮,更有人提心吊膽,生怕皇后娘娘素手一指,將這個醜女配給了自己,那就大勢去矣。
一時之間,大殿之上,氣氛變得十分古怪起來。
楚王面色如常,一雙墨黑深邃的眼眸沉沉的看不出喜怒之色,也不知在沉思什麼,居然一聲不吭。孟明俊和俞成弘則臉色發白,胸脯起伏,顯然極是氣憤,但因爲說話之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孟依雲則把滿腹的喜悅之情拋在腦後,一臉擔憂地瞧着若水,心中爲她着急起來。
就連若水,聽了皇后的話,也不禁微微吃了一驚,她怎麼也料不到皇后竟然會當着衆人的面前,說出這等出爾反爾的話來,秀眉輕輕一蹙,又緩緩鬆了開來,仍是一臉的輕鬆自若,渾不在意。
楚王的目光不知不覺地落在她的臉上,看到她這副神情,暗暗點頭。
這丫頭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處變不驚,鎮定自若,就像是天塌在她面前,她也有法子把塌下來的天,再給頂起來。
他之所以一言不發,就是想瞧一瞧這個鬼丫頭,當真大禍臨頭之時,究是怕與不怕。至於姚皇后想把孟依雲許給自己,他打心底裡冷哼一聲,這姚後可問過自己願不願意了麼?他要娶誰,豈能由得旁人指配!
只不過在場的並不都是傻子,聽不出皇后前後不搭的話語,許多人心裡都對皇后的話不以爲然,但誰也不敢說出口來,只有聖德帝,他眉心一皺,神情不悅地看向皇后,道:“皇后,你是要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嗎?”
他話中己帶了斥責之意,姚皇后卻毫不在意,淡淡地道:“陛下,臣妾乃是一國之母,說出來的話,自是一言九鼎,就像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請陛下仔細回想,臣妾當真沒有親口說過,拿到這鴛鴦蝴蝶佩之人,可爲自己擇婿這句話。臣妾只不過是拿這玉佩,給了小九一個承諾,若是小九持此玉佩,自是可以挑選喜愛之人爲駙馬,但臣妾的確沒說過,柳姑娘也會獲此殊榮。”
她言詞鑿鑿,倒令聖德帝反駁不得,只能瞪着眼,看着姚皇后。
姚皇后又道:“況且此玉佩也並不屬柳姑娘所有,只是小九一時胡鬧,和孟公子賭着玩,將此物押了十萬兩銀子,這才交由柳姑娘暫爲保管,碧荷,你去取十萬兩銀票來,替小九還了這賭債,柳姑娘,此玉佩是本宮賜給妙霞公主之物,還請柳姑娘將此佩還給公主。”
“是,皇后娘娘。”姚皇后身後的兩名宮女一聲應道,一人沿着九曲長廊往岸上走去,顯然是去取銀票,另一人則走到若水身前,伸出右手,說道:“請柳姑娘歸還玉佩。”神情甚是倨傲無禮。
姚惜惜和顧雙雙看得眉飛色舞,只覺得姚皇后此舉,大大替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夏千秋雖然不動聲色,目光中卻露出快意的光彩,顯然也是心胸暢快。
孟依雲的臉漲得通紅,情不自禁地替若水感到尷尬,低垂着腦袋,隱隱覺得姚皇后的這種做法,有些過份,若是她這樣對待自己,自己可真不知道要如何自處纔好。只盼柳妹妹能想開些,不要太過在意。
除了孟依雲,幾乎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若水身上,要瞧她怎麼應對。一個小小女子,竟然也有膽子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怎會放過她?如今可不是自食惡果了嗎?
韋貴妃一直默不作聲,任皇后一人自說自話,這時忍不住出聲相幫若水,說道:“皇后娘娘,這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這賭輸了的東西,再要回來,也不太妥當吧?”
姚皇后斜眼瞥她,淡淡道:“韋妃覺得不妥?本宮卻覺得妥當得很,是誰的東西,它就是誰的,縱使想方設法的得了去,遲早也是會物歸原主的。”
姚皇后的目光不着痕跡地落在她手腕上,又輕輕飄過,韋貴妃撫着腕上的暖玉鐲,嘴脣抿得緊緊的,不再說話。
若水站起身來,把那枚鴛鴦蝴蝶佩鄭重其事地放入那宮女攤開來的手掌中,不卑不亢地說道:“皇后娘娘說得極是,是自己的東西,早晚會落到自己碗裡來,不是自己的嘛,就算是哭着求着得來了,早晚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枚玉佩,若水原物奉還,請皇后娘娘一定收好了。”
說完,輕輕抿脣一笑,竟似是毫不在意一般。
姚皇后心裡登時就像吃了個蒼蠅一般,很不得勁。她暗地裡咬着牙,努力維持着平和慈愛的面具,柔聲細語道:“這事兒是小九胡鬧,當真是委屈柳姑娘了,本宮定會爲柳姑娘選定一門稱心如意的好親事,做爲對柳姑娘的補償。”
她話中隱藏的狠意,若水如何聽不出來,起身微微躬身行禮,風輕雲淡般的一笑,恭謹答道:“若水在此多謝皇后娘娘費心。”說完,坐了下去,端起茶杯輕輕品茗,神態悠閒自若,連衣袖都不稍稍抖動。
聖德帝輕輕咳嗽了一聲,看着姚皇后,淡淡地道:“皇后,不知你給柳姑娘選的是哪家的好兒郎啊?是孟右相的大公子?還是俞侍郎家的三公子啊?”
姚皇后的話中之意,他自然也聽得清楚,這番話是在點明皇后,做人不可過分,若當真要指婚,就在這二人之中挑選。
孟明俊和俞成弘對視一眼,都是又驚又喜,聖德帝的意思,他們也聽出來了,當即都屏住呼吸,凝目注視姚皇后,靜待姚後開言。
聖德帝的話中之意,姚皇后也聽得清楚,她雍容爾雅地一笑,道:“難道我東黎國的好兒郎,除了孟俞二位公子之外,再無旁人了嗎?陛下豈不是將咱們東黎國瞧得忒也小了點,臣妾要許給柳姑娘的人選,比他二人都要強得多,最適合柳姑娘不過了。”
聖德帝奇道:“皇后是說,還有比他二人更出色的少年郎?莫不是,你指的是老三?不對,你不是說要把姚姑娘許給老三爲正妃嗎?這姚姑娘爲正妃,難不成你是要柳姑娘給老三當側妃?”他的目光向君天翔看了過去,只看得君天翔怦怦心跳,掌心出汗,他也一頭霧水,猜不透姚皇后的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陛下果然是臣妾的知心人,臣妾才說了上句,陛下就猜到了下句,不錯,臣妾要許給柳姑娘的,正是三殿下。”姚皇后含笑點頭。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除了若水早有所料,其他人都是驚訝地“咦”了一聲。
衆人都想,這皇后娘娘眼裡容不得沙子,這柳若水得罪了皇后,果然沒有好下場。這不,好好的兩位名門公子求她爲正妻,皇后娘娘偏不答允,非要把她許給別人當側妃。這側妃說得好聽,其實不過就是普通人家的妾室罷了。
都說寧爲窮人妻,莫作富家妾。這位皇后娘娘,對這柳若水,看起來是恨之入骨了。
只是這話各人心中有數,卻誰也不敢宣之於口。若是多嘴多舌惹惱了皇后娘娘,這柳若水就是最好的例子。
旁人不敢多言,聖德帝卻是不懼,他眉頭一皺,不悅道:“皇后此言不妥吧,這柳姑娘是柳相的嫡出小姐,如何可以給老三當側室,豈不是辱沒了她?”
姚皇后不慌不忙地說道:“陛下,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臣妾這麼做,完全是爲了柳姑娘着想。俗話說,好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夫,三殿下和柳姑娘是訂過了親的,後來雖然因爲一點小誤會解除了婚事,但是全帝都的百姓都知道柳姑娘已經是三殿下的人了,若是將柳姑娘另配他人,只怕是與柳姑娘的名節有損啊。所以臣妾此舉,正是爲了成全柳姑娘的清白名聲。至於三殿下嘛……”她淡淡地瞥了君天翔一眼。
君天翔忙站起身來,道:“兒臣願意迎娶柳姑娘爲側妃,求父皇和皇后娘娘成全。”他一時有點轉不過彎來,皇后娘娘怎會突然大發慈悲,竟然將柳若水送進自己的恭王府?這簡直是他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孟明俊和俞成弘都是臉色鐵青,氣憤難當,他二人萬萬想不到姚皇后竟然做出這個決定,偏又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叫人反駁不得。
孟明俊咬了咬牙,終於躬身上前行禮,畢恭畢敬地說道:“啓稟皇后娘娘,草民對柳姑娘一心傾慕,願意以正妻之禮迎之,請求皇后娘娘開恩,能夠成全草民對柳姑娘的一番心意,柳姑娘是柳相的嫡長女,才德俱佳,柳相和家父同爲陛下的肱骨之臣,素來交好,草民若是能娶得柳姑娘爲妻,實乃草民三生有幸。”
他這番話說得含而不露,鋒芒不顯,卻既點明瞭若水的身份,不易與人爲妾,又表達了自己想娶若水的誠意和決心。他只望姚皇后能顧全一下柳相和孟相二人的面子,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