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輝和龔穎走進鐵路賓館大堂門口。只見迎面擺着一個桌子,一位穿着防護服,戴着口罩的女服務員坐在那裡,見他們進來,連忙站起來,攔住他們說:“對不起,這裡已經被政府租用了,只接待從非典前線撤下來的醫護人員,在這裡隔離,休息。”
方輝一聽此話,拉起龔穎就走,小聲對她說:“你一定記錯了,局裡不可能把我安排在這兒!”
龔穎甩開他的手說:“我沒記錯,不信你看,這兒還有介紹信呢!”
方輝接過介紹信看了一眼,上面寫道:“鐵路賓館,茲介紹我局幹部方輝,患非典治癒出院,暫住你處,請予安排。”
“沒錯啊!”龔宇疑惑起來,難道也把自己隔離了?
龔穎拿過介紹信說:“咱們還是問問吧!”
方輝害怕自己被隔離,拉着龔穎說:“還是別問了,如果在這裡被隔離,我還不如回醫院呢。”
“不會的,你都已經痊癒了,通過醫院全面檢查了,證明你身體裡沒有病毒了,才放你出來,還隔離什麼呀?”龔穎向方輝解釋說,極力打消他的顧慮。
方輝還是將信將疑,說:“那這些醫護人員爲啥在這兒隔離?”
“因爲他們長時間跟非典病人近距離接觸過,防護稍微沒做好,就有可能被感染,在病毒潛伏期時間內,讓他們在這裡隔離觀察一段時間,這是爲了確保安全,你就別瞎想了。”龔穎說着,把介紹信擺在了服務員面前的桌上。
龔穎對服務員說:“對不起,我這裡有介紹信。”
服務員俯下身去看了看介紹信,擡起頭對方輝說:“你就是方輝?局長親自來電話關照過了。房間已經安排好了,而且進行了仔細消毒,可以放心入住了。不過,你……,不會傳染吧?”
“怎麼會呢,我要是還傳染,醫院能讓我出院嗎?你們這裡不會只接待隔離人員吧?”方輝聽了服務員的話,很不高興,生怕也把自己隔離了。
服務員連忙說:“不會傳染就好,我們沒接到隔離你的通知。所以給你特殊安排了一個安全的房間。”
龔穎揪着的心放下了,說:“那就好!”
方輝撓撓頭,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問:“我可以自由出入嗎?”
服務員告訴他說:“你可以出入,但不能自由出入。你得走旁門,不能走大堂,更不能上樓,在賓館自由走動。”
服務員說着,拿出體溫表。
方輝疑惑地問:“幹嘛?”
服務員遞過體溫表,說:“在入住之前得量體溫,包括這位女士。”
方輝接過體溫表問道:“她是我老婆,又沒得過非典,也要試表嗎?”
“當然,這是規定。”服務員說着,不由分說,把另一支體溫表遞給了龔穎。
兩個人測完體溫後,被服務員帶到走道盡頭的一間客房。
這是一個普通的標準間,服務員站在門口對他們說:“你們要出去,就走旁邊的這個門。訂飯請打個電話。”
服務員說完轉身就走,方輝喊住她,問:“服務員,有熱水嗎?”
服務員一邊走一邊緊張地回頭說:“我一會兒把熱水瓶放在門口,麻煩您自己拿一下。”說完就快步離開了。
進屋後,方輝關上房門,對龔穎說:“奇怪,這人都是怎麼了?像遇到鬼似的。”
龔穎躺在牀上,伸展着身體,說:“你湊合點兒吧,聽說你是從醫院出來的得過非典的病人,人家害怕也是難免的。”
方輝坐在牀邊,看着龔穎有些憔悴,但仍然美麗的面容,問:“你今晚不走了吧?”
龔穎坐起身來說:“不行啊,我還得值夜班。”
“你是不是也害怕我?”方輝聽了這話很失望。
“你怎麼這樣想?我可是你老婆!”龔穎看着心情沮喪的丈夫,感覺他變得疑神疑鬼了。
爲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方輝沉吟了一會兒說:“……咱們出去一起吃頓飯吧。”
“唉。算了吧,疫情鬧的,幾乎所有飯館都不開門。”龔穎回答說。
“這麼嚴重?”龔穎的話徹底打消了方輝想浪漫一下的念頭。
這時方輝的手機響了,原來是虹光打來的電話。
虹光說:“今天晚上想和你共進晚餐,並對你進行專訪,你同意嗎?”
方輝彷彿撈到了救命稻草,連忙問:“在哪裡?現在還有飯館營業嗎?”
紅光告訴他說,只有北華大廈西餐廳還營業,那裡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小環境,安全措施很嚴格,是爲大廈內部員工服務的。
“這麼奢侈?”方輝一下子高興起來,說:“我和老婆龔穎一起去吧。我們現在鐵路賓館。……你還開車接我們?……這麼高待遇?……好吧,遵命不如從命!”
方輝合上手機對龔穎說:“有福之人不用忙,誰說餐館都關門了?咱倆今晚有大餐吃了。虹光在北華大廈西餐廳,約我一起吃飯,採訪我。”
“你倒不客氣。我就不去了。”龔穎看了他一眼,她不想爲了一頓飯,去面對鏡頭。
方輝堅持說:“那不行,你得陪我去!”
這時,有人敲門,方輝打開門,進來一位穿防護服的人,在房間裡噴灑起消毒藥水。
方輝問:“這是怎麼回事?”
消毒員說:“消毒!要不要給你衣服上噴點兒?”
方輝連忙說:“免了!”
消毒員對方輝晃了晃噴槍出去了。
方輝仗二和尚摸不着頭,問龔穎:“他是誰呀?”
龔穎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不知道……哈哈……”
方輝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哈哈……哈哈……太浪費了,這得消耗多少消毒液?”
笑着笑着,倆人竟相擁着哭了起來。在這樣的時候,遇到這樣搞笑的事情,倆人笑着笑着就梨花帶雨了。疫情以來兩個人所經受的所有悲苦,都在此刻宣泄出來了。
虹光開着癟殼車在鐵路賓館對面停下,他接通了方輝的手機說:“喂!我是虹光,我到了,車就停在鐵路賓館對面。”
虹光看着賓館門前警戒繩內,被隔離的醫護人員們在打羽毛球、鍛鍊身體,顯出一派生命活力,感到生活仍然充滿希望。
不一會兒,方輝和龔穎從賓館旁邊的街道走了出來。
虹光按了按汽車喇叭,方輝和龔穎走過來,拉開後門鑽進車裡。
虹光指了指賓館門前打羽毛球的人問:“他們是誰呀?”
龔穎說:“可能是非典病區撤下來的醫護人員,在這裡隔離。”
“不會是鐵路醫院的吧?”虹光問。
方輝說:“好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