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天早晨,像往常一樣,車流伴隨着生活節奏在流動。唯一可以使人感到的變化是,街上人少了,戴口罩的多了。

虹光仍然開着癟殼車,準時出現在車流裡,車內仍然播放着那首浪漫的樂曲。鄭曉曉仍然坐在虹光的旁邊,仍然穿着白色的風衣,只不過她那飄逸的長髮上多了一條藍色的絲帶。以表明自己上抗疫第一線的決心。可是虹光卻視而不見,使她很不高興。

虹光問她:“昨晚看了我的節目嗎?”

“看了,我爸說你破壞國家聲譽。”鄭曉曉故意氣他說。

虹光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覺得呢?”

“真應該讓你去伊拉克,或者是美國去做戰地記者。”鄭曉曉露出嘲諷的表情。

虹光反問道:“你是不是想妖魔化我呀?”

“我爸覺得你有妖魔化咱們京海市的抗非典工作之嫌。”鄭曉曉像個在男朋友面前說小話的孩子,故意激起虹光的憤怒。

可虹光並沒有因此生氣,只說了一句:“你爸真可笑。”

他不能苛求當了一輩子領導的老人,像自己一樣思想開放。

“不許你說我爸可笑!”鄭曉曉霸氣地回了一句。

儘管她也認爲老爸對虹光的看法挺可笑的,但在她心裡,老爸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她不能容忍虹光譏笑他。

“好,好,我錯了,你真是個護爸使者!”虹光連忙道歉,調皮的樣子讓鄭曉曉忍不住笑了起來。

虹光也跟着笑了起來。這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刻,互相鬥嘴,心照不宣,表面不說,心裡較勁,誰也不讓誰,正應了那句古詩,道是無情似有情。

鄭曉曉下車,來到鐵路醫院門前,發現今天進出的人似乎多了起來,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一臉嚴肅。

一隊穿着迷彩服的軍人,帶着大口罩,扛着建築材料,向東門走去。

鄭曉曉看到和她一個科室的護士鍾玉從東門走來,攔住她問道:“鍾玉,出什麼事了?醫院這是要蓋樓嗎?”

“曉曉,你老那麼漂亮,讓人嫉妒死了!”鍾玉挽住曉曉的胳膊,所答非所問。可以看出倆人是好朋友。

鄭曉曉撇了撇嘴,說:“瞎說,都帶着口罩,漂亮什麼呀?我怎麼覺得今天醫院有點兒不對勁兒?”

鍾玉神秘地對鄭曉曉說:“告訴你吧,咱們醫院呀,要改全非典醫院了,所有科室和病房都只接診非典病人。這不,解放軍施工隊正在改造病房呢。”

“咱們怎麼辦?”鄭曉曉心裡打起鼓來。

鍾玉擔憂地回答說:“還能怎麼辦?全都參戰唄,今天就要對咱們進行治療非典的培訓,宿舍都給咱們準備好了。說實在的,我心裡真有點兒怕。”

“這倒是個好消息,總比被生活拋棄了好……”鄭曉曉長舒了一口氣,這個消息讓她感覺一下子輕鬆起來,不用自己寫申請參戰了。

可鍾玉不這麼想,她焦急地嘟囔着:“我怎麼向我媽說呀?她有心臟病,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我要是參加非典抗疫,就回不了家了,我媽就沒人照顧了,愁死我了。”

鄭曉曉不知道她這麼困難,給她出主意說:“你可以向院長打報告,申請照顧,不用參加非典抗疫工作。”

鍾玉打了鄭曉曉一下,說:“餿主意,我可不想當逃兵,可我媽知道該擔心了。”

鄭曉曉看着她爲難的樣子,也想不出好辦法,只好說:“那就不告訴你媽唄!可她怎麼辦呀?”

鍾玉沮喪地說:“只好讓她自己克服了。”

“沒關係,到時候有什麼困難,我幫你想辦法。”鄭曉曉一邊安慰鍾玉,一邊回頭看了看,虹光開着癟殼車已經跑遠了。心裡說,還是讓他矇在鼓裡好,免得他擔心。

在家裡,鄭田野野人閒心不閒,疫情當前,他更坐不住了。這不是,他給市委書記程子良打電話,對昨天電視臺的新聞夜航節目,提出了意見:“非常時期,要注意宣傳口徑,不要引起恐慌嘛!……”

程書記連忙向他解釋說:“信息透明是當前抗擊疫情最需要的。隱瞞疫情只能增加人們的麻痹思想,一旦形勢嚴峻,更容易引起恐慌,不利於疫情防控,虹光的報道是經過市委慎重考慮同意的。對了,市裡準備讓你老伴兒出山,擔任流行病學調查辦公室主任,你沒意見吧?”

鄭田野一聽就樂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你算找對人了,這項工作非她莫屬,我怎麼能反對呢?你是不是也給我安排點兒活兒,讓我也爲抗疫工作出點兒力?”

“你呀,級別太高,我還真沒有合適的工作讓你幹,你還是在家監督我們的工作,多提些寶貴意見吧,這就是對我們最好的支持。你要是沒意見,就讓王卉同志、馬上到市非典指揮部來開會。”

鄭田野放下電話,對正忙着翻閱資料的老伴兒王卉說:“市委書記讓你馬上去非典指揮部開會,我跟他說了,搞流行病學調查,非你莫屬。”

王卉頭也不擡地說:“你都離休了,就少給政府領導瞎出主意吧。市裡開會不用你說,我已經接到通知了,收拾完資料,馬上就走。以後關於我的事,你少插嘴,你又不懂專業,什麼非我莫屬,比我強的專家多了。我只能發揮發揮餘熱。”

說着,王卉從一大摞醫學資料裡抽出一本《流行病統計學》裝進公文包裡,穿上外套準備出發。

“你瞧瞧,就興你發揮餘熱,不興我發揮餘熱?我要是不同意,市裡能起用你嗎?”看到王卉又恢復了退休前充滿生機的樣子,心裡挺高興,不過他對老伴兒不把他當回事,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

“還用你說?我可不是靠你走後門被起用的。”王卉說完,來到門前換上鞋,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對鄭田野說:“對了,我弟弟王躍他們鐵路衛生用品公司在趕製一批口罩,搞不到醫用紗布,你關係多,在家沒事,幫着聯繫一下。”

“你別把我當閒人,不用打我主意,這就不怕我走後門啦?”鄭田野心裡想,我一個堂堂的前市委書記,怎麼就成閒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