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驟然又一陣波濤洶涌。我試圖逃避他的目光,那句“你可喜歡”卻不斷地在我腦中迴響。
“當……當然。”我踟躇應道,見他眼裡閃過喜悅,我又補充道:“你是落兒的哥哥,落兒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閃亮的眸子一轉眼便暗淡了下來,他自嘲地低聲淺笑,將我的手鬆開,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同我說話。“是啊……我是落兒的哥哥,落兒自然是喜歡我的。可是,可是我不想啊……”
“哥哥……”我打斷他的話,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心裡莫名的不安充斥其間,我不得不借口離開。“哥哥,我去看看廚房的水燒開了沒。明日哥哥便要啓程回國,我讓丫鬟好好伺候哥哥沐浴。”
“有勞落兒了……”他懂了我的意思,也不再挽留。我匆忙離開房間,想起剛纔的一幕幕,心裡唏噓不已。難道哥哥……我不敢多想,也不願再想,徑直往廚房走去。
今日也許事務很多,晚膳時間也不見季允翌回來。用過晚膳,我便帶着雪冉在園中散步,月光隱隱,偶有微風襲來,愜意非凡。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低聲念道,惆悵之感油然而生。每次孤單的時候,總是會特別想家,想念親人。我在這邊已經成家,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又是如何呢……如今我已經成爲季允翌的妻子,我還能放下這一切,回到從前的世界嗎?
“雪冉,不知道現在他在幹什麼呢……”一想到季允翌,我的心裡又甜了起來。這麼久了還沒有回來,不會出什麼事吧?
“娘子口中的‘他’字,是指攸然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我欣喜回頭,眼神撞見那一襲白衣,清雅的笑容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嬌嗔着撲進他的懷裡,貪婪地吮吸他身上那清淡的香味。他回抱住我,寵溺笑道:“怎麼,娘子想我了?”
“沒一句正經!”我低聲斥道,心裡卻莫名地開心。
“落兒,攸然也很想你。”他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我在幸福的同時卻隱約着不安。我擡起頭,盯上他的眸子,想要看出一些端倪。奈何他的眸子依舊清澈如水,看我目光亦是唯有柔情。
“攸然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油嘴滑舌了。”我假意責怪,在他的懷裡蹭了蹭,偷偷咧開嘴笑了。
“落兒,今日我才知道,母妃曾經那種焦急等待的滋味。”他淡淡地說道,語氣裡卻盡是深情。“今日在朝裡與國主議事,心裡想的卻全都是你。想你在家裡做些什麼,想你那時有沒有想我,想你是不是在盼着我回去……落兒,攸然怕是離不開你了……”
“嘴上是抹蜜了麼?說話這般甜……”我忍不住內心的歡喜,笑着開口道。
“是不是抹了蜜,落兒想知道麼……”沒等我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溼熱的脣已然覆了下來。他的舌在我的脣內挑逗,引起我身上一陣顫慄。積極地迴應着他,我完全已經沉浸在這種曖昧幸福的氛圍之中。他這次吻我吻得好霸道,似乎想我把我生生吃下去一般。脣齒交纏,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呼吸都困難了起來,想要推開,身子卻被
他的手箍得更緊。
就快要窒息了,就差那麼一點,真的快要窒息。他慢慢將我鬆開,脣卻還是不安分地問候着我的額頭,鼻翼,兩頰。
“咳,咳!”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不和諧的咳嗽,季允翌慌忙放開了我,一步退出去好遠。見他狼狽的樣子,我一時失笑。
“你怎麼來了?”微微蹙眉,季允翌瞟了蘇尋墨幾眼,不悅道。
“我不是故意的。”蘇尋墨一臉無辜,又求助似的向我使眼色,我會意一笑,問道:“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不錯。”他清了清嗓子,表情嚴肅了起來,“國主下令,明日午時處斬厲晁與舞兒。”
“什麼?處斬?!”我大驚,“爲什麼會這樣?”
“他們和季允徹勾結,季允徹是親王,又對國家有功,自然能夠保命。厲晁和舞兒則是不同……”
“平民就可以濫殺麼?!”我氣不打一處來,“而且,他們是受了季允徹的利用……不行,我要去看看舞兒!”
眼神落到了季允翌的身上,我滿臉期待地看着他,他明白了我的心意,微笑着點了點頭。我輕舒一口氣,有了他的肯定,我心裡總算是有底了。
獄中。
“舞兒,你還好嗎……”踏進監獄,看着舞兒坐在一個角落裡面,蓬頭垢面的,我心痛不已。這幾天忙着自己的婚事,竟然把她的處境都給忘記了,內心愧疚不已。她聽到我的聲音,慢慢地擡起頭來,昔日明亮的眸子已經沒了光彩。
“你來做什麼。”她冷冷地回了一句,臉上卻分明閃過一絲驚喜。她是期待着我來看她的嗎?她沒有怨我嗎?
“舞兒,對不起……這幾天我在忙一些事情,是我不好,忘記了你還在牢裡……”我一時無措,急急地解釋着。
她冷笑一聲,道:“舞兒罪人一個,哪裡敢勞翌王妃掛念。”
“你……你知道了?”我略顯訝異。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看看了看我後面的季允翌和蘇尋墨,不再言語。
“南宮小姐,厲晁一直欽佩你是一個爽快的女子,沒想到你暗地裡竟然算計我們父女!”身後傳來厲晁惡狠狠的聲音,我轉身看去,原來舞兒的對面正是關着她的父親厲晁。
“厲管家。”我定了定神,緩緩道,“爲了拆穿季允徹的陰謀,凝落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是凝落從未想過要加害於你,更不可能傷害舞兒……”
“事已至此,現在說這些話南宮小姐不覺得諷刺麼?”厲晁絲毫不領情。
我淡淡一笑,不以爲意。“厲管家,凝落敬重您是一個敢作敢當的人,但是凝落有些話還是要和你說。”頓了頓,我又道:“厲管家可曾想過,季允徹可以設計陷害蘇丞相,自然也可以挑撥你和蘇丞相的關係。凝落不知道你與蘇府有何過節,只是希望能夠弄清楚事實,不要讓小人的陰謀得逞纔是。”
聽我這般說,厲晁眼裡頓時生出些許疑慮。他正要開口說話,一個渾厚的聲音自牢房門口傳來。
“翌王妃所言不錯,有什麼誤會,老夫會當面解釋清楚。”蘇丞相走了進來,認真地說道。我怔了一下,向蘇尋墨看去,他拋給我一個邪氣的微笑,卻讓我心中一暖。沒有想到他把他的父
親請到了這裡,真的很用心。
“我同你沒什麼好說的!”厲晁沒了好臉色,扭過頭去便不再說話。
“王爺,王妃,能讓老夫和他單獨談談嗎?”蘇丞相說道。季允翌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我衝着蘇丞相微微一笑,便跟着季允翌和蘇尋墨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厲晁那般恨你們家呢……”牢房外,我輕聲嘀咕,朝着蘇尋墨說道。
蘇尋墨又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聳了聳肩膀,道:“這是我爹和他們的恩怨,我也不知道。”
“吊兒郎當的,鄙視!”我嗤鼻甩了一句,碰上他倆不解的目光,輕輕一笑。繼而,我又拉住季允翌的手,懇求道:“攸然,你一定要護舞兒周全。她是個好姑娘,一路上都很照顧我。”
“落兒放心,攸然不會讓別人傷害落兒的朋友的。”他燦然一笑,將我擁入懷中,手輕撫着我的髮絲。
“喂,你們倆用得着這般肉麻麼?”蘇尋墨一臉不滿,嚷道,“煩請留意一下旁人的感受。”
我“撲哧”一笑,將頭深深埋進了季允翌的懷裡。季允翌也不再理會他,下顎頂着我的頭,一陣輕笑。
“你們……”蘇尋墨氣急敗壞地跺腳,卻拿我們毫無辦法。
大約十來分鐘後,獄卒出來傳話,請我們進去。又一次進入牢房,此時裡面的人的神色都尤爲沉重,一陣壓抑涌上心頭。
“南宮小姐,對不起……”一陣嘶啞的聲音傳來,我詫異地看過去,厲晁滿臉滄桑,臉上甚至有淚水滑過的痕跡。“南宮小姐,因爲厲晁的愚昧,誤會了丞相十餘年,還給南宮小姐添了不少麻煩,厲晁慚愧……”
“厲管家不必自責,是季允徹的陰謀,你也是迫於無奈,凝落能夠理解。”我淡笑着說道。心裡一陣噓唏,這古人還真是奇怪,爲了一個誤會,弄了十餘年都沒有開口說清,鬥來鬥去。早這樣挑明瞭說不就成了?
我突然意識到了舞兒,朝着她走去,道:“舞兒,現在誤會解除了,你可還願意跟在我的身邊?”我是真心喜歡這個不善言辭卻心地善良的姑娘,而且她練就了一身武藝,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姑娘……”她的眼裡竟然閃着淚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激動的表情。
“來人,開鎖!”季允翌一聲令下,獄卒忙忙將鎖打開。我奔了進去,一把將舞兒抱住,整理着她的髮絲,哽咽道:“舞兒,我南宮凝落髮誓,今後都不會再讓你受這種苦了……”
“姑娘!”她動情地喚着,就要跪下,我忙扶住她,斥道:“不許行禮!”她抿起一絲微笑,輕輕地點了點頭。見她如此,我也欣慰地笑了。
“好了好了,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不如到老夫府上一敘,如何?”蘇丞相開口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季允翌嘴角也勾起淡淡的微笑,道。
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誤會到底是什麼,但是既然現在已經冰釋前嫌,也不必再去追究以前的事情。沒有想到,當朝丞相竟是如此和善,看來國主倚賴他,也是情理之中。執着舞兒的手,跟着季允翌後邊走着,我感覺心裡異常踏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