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辰妃千篇一律的話,皇上微微皺了皺眉頭,像是對辰妃也像是自顧自地反問道:“真的麼?”
夫妻這麼多年,他也一直當皇后寬厚賢德,與六宮嬪妃皆和睦的很,然而如今出了這種流言,卻是忍不住懷疑自己這麼多年是否看錯了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許多事情即便做的再幹淨,也少不得會留下把柄,細細一想,皇上自然是越來越懷疑,連帶着連譽妃去世的事情也想了起來,心下更顧念辰妃的同時,自然對皇后越發疏遠了。
聽到皇上的話,辰妃明白他的疑心已是很重,然而面上只是恍若未覺,只自顧自真誠地點頭道:“皇后娘娘對後宮嬪妃很是寬容,就是臣妾在承乾宮前滑倒小產的時候,娘娘也命人送了許多補藥。”
皇上本來就滿腹懷疑,辰妃不提自己小產的事情還好,驟然提及,皇上心裡更是存了個疑影兒,稍稍停頓了一下,淡淡反問道:“好好的,爲什麼會摔倒?”
這件事情早在辰妃小產當日皇上就仔仔細細問過了,如今再度提及,定然是覺得之前得到的答案有所不妥,辰妃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微微別過頭去,連聲音也帶了幾絲難以明說的悲傷,小聲道:“皇上不是知道了麼,左不過是臣妾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只是臣妾怎麼曉得好好的青石臺階會莫名其妙地沾上松油,只當是臣妾命薄,對不住孩兒,也對不住皇上。”說罷,竟三分真七分假地哭了起來。
“松油?”皇上尚是第一次聽到這些,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神色嚴肅道:“竟是因爲這個,朕卻不知道,怎麼之前不說?”
他當時並非沒有懷疑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也命人嚴查過,只是巧的很,辰妃前一步才小產,後一步天就下起了大雨,把之前的痕跡衝的乾乾淨淨,就連繡鞋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當她是自己不小心滑倒了,沒想到還有如此變故。
見皇上動氣,辰妃並沒有害怕,反而只是一味沉浸在悲傷中,低泣了幾聲,方纔緩過神色,幽幽道:“都是之後的事情了,臣妾何苦告訴皇上,平白多一個人傷心。”
如此一番,在皇上的再三詢問下,辰妃終究是如實道:“臣妾的性子雖然有幾分急,但並非毛躁之人,自學會走路起十幾年了從未摔倒過,怎麼突然就摔了呢?”迎着皇上漸漸冷下去的眼眸,辰妃緩了口氣,繼續道:“之後臣妾越想越不對勁,也是太思念死去的孩子,就去了摔倒的地方查看,雖然大雨把什麼痕跡都沖走了,但還是在石縫中發現了一丁點松油的痕跡,如此,一切便明瞭了。”
這件事皇后做的及其縝密,不僅事先安排人在石板上塗了油,那附近的六棱石子裡也摻和了許多鵝卵石,至於自己腳上的繡鞋就更好辦了,讓早已安插在自己宮裡的眼線趁亂調換了就是,根本漏不了任何馬腳。
皇上並非不知道後宮中的女人暗地裡那些勾心鬥角,只是只要不攪出大亂子,他也懶得過問,卻不知人心已是壞到了如此地步,臉色忍不住變了幾番,憤憤地一掌拍在御案上,寒聲道:“好,真是好,朕的後宮竟有如此心狠毒辣之人,朕一定要好好嚴查一番!”
皇上心裡本來就憋着火氣,如今聽到這些齷齪事哪有不動氣的道理,見事情正順着自己預料中的方向發展,辰妃心下徹底安心,但也明白有些事情說的太透只會適得其反,終究是留個疑影兒讓皇上自己去揣摩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只見她攏了攏裙子緩緩跪下,語氣誠懇道:“無論怎樣,事情都過去了,還請皇上千萬不要動氣,若是氣傷了龍體,臣妾就罪該萬死了。”如此說着,她擡頭迎上皇上的目光,神色惆悵道:“宮裡的孩子難將養,縱使是自小受皇上寵愛的三皇子也是多災多難,臣妾聽聞他自小就有心口痛的毛病,可這種病多半是遺傳原因導致的,皇上身體健碩自不必說,臣妾斗膽多嘴一句,可是譽妃娘娘有此舊疾?”
辰妃提及譽妃時,語氣及其自然,宮裡多的是有資歷的人,縱使她不去問,自然也知道自己這張臉長得像極了皇上曾經深愛過的那個女人,起初也是不舒服的,只是稍稍一想就釋然了,這宮裡有太多的女人,只要皇上願意,甚至每一天都可以有新的女人,自己能夠憑着一張臉得到更多的寵愛和關注,並沒有任何不妥,左右那個女人已經去世多年,總不會從棺材裡跳出來跟自己爭寵就是。
辰妃提及譽妃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但聽到這句話,皇上卻是有片刻的楞然,只見他擡頭望向窗外不知名的遠方,剛纔還充斥着憤怒的眼眸已是被深不見底的情誼所取代,好一會兒方纔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緩緩道:“沒有,她沒有任何病症。”
譽妃出身卑微,自幼就要做砍柴洗衣等等活計,若身體不好早就撐不住了。
“這就奇了。”辰妃點點頭,似有些疑惑地輕輕呢喃道:“或許是上天嫉妒三皇子得皇上如此寵愛,纔會施下如此可怖的詛咒,皇上您……您或許應該試着少疼三皇子一些,也讓他少些苦楚。”
“你說的是什麼?”皇上聽的並不真切,只微微蹙眉,重複道。
辰妃似乎被皇上的神情嚇壞了,整個人微微顫抖了一下,到底不敢不回答,只如實道:“沒什麼,臣妾只是在想,好好的人爲什麼會莫名其妙得了心口痛的病,莫不是中了老天爺的詛咒?”
辰妃這話乍然聽上去沒有任何毛病,若是平時提及,也沒有問題,但如今一提起‘詛咒’二字,皇上本能地就想起了巫術,自然越發懷疑皇后。
見皇上陰沉着臉不說話,辰妃試探着輕輕搖了搖皇上的胳膊,問道:“皇上,您想起什麼了?”
“沒什麼。”皇上
斂了斂思緒,擡頭定定盯着辰妃精緻的容顏,忽然問道:“雅涵,你這兩日可聽說了什麼?”
辰妃心裡一驚,知道自己說的有些多了,是以只是做出一副茫然的樣子,輕聲反問道:“皇上指的是什麼,臣妾不明白。”
皇上原本是有幾分懷疑,畢竟辰妃今天說這些話,實在是湊巧了些,但見對方神色平靜如水,壓根兒沒有一絲不妥之處,不覺暗暗嘲笑自己多心,只拍了拍她的手,輕笑道:“沒什麼,朕隨口一說罷了。”
就在這時候,守門的小太監前來回稟說辰妃宮中的侍女將燉好的烏雞湯及其他菜送了過來,辰妃正愁沒有機會岔開話題,如此正好,只撒嬌笑道:“臣妾粗苯,沒什麼好手藝,皇上只當吃個心意吧!”
聞言,皇上不由搖頭,朝服侍在旁的貼身內監道:“瞧瞧這張嘴,可是要讓朕沒辦法嫌棄她呢。”
連公公侍奉皇上多年,早在宮裡浸淫成了人精兒,自然明白這個看起來單純可愛的辰妃絕不似想象中那麼簡單,只賠笑道:“辰妃娘娘天資聰慧,只需發揮出兩三成水平就夠了,若是再多,可讓御膳房那幫廚子無地自容了。”
連公公一番話說的既討巧又有趣,皇上撐不住笑了起來,辰妃更是不住地搖頭笑道:“闔宮上下就屬連公公說起話來最能讓人舒坦,可見還是皇上會調教人。”
如此說笑了幾句,殿中的氣氛總算不似剛纔那般沉重,在侍女端了菜色進來後,辰妃親自擺好,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小太監再次進來回稟,卻是皇后到了,皇上自是不願意見皇后,可這種時候,顏面上的功夫卻不好不過,只淡淡道:“讓皇后進來吧!”
“是。”
在皇上傳話下去不久,皇后便出現在視線中,她今天穿了一件櫻紅色繡金色五彩鳳凰織錦長裙,金線繡制的牡丹花在紗緞裙子上彩光荀燦,十分雍容華貴。
她徐徐走到皇上面前,行了一個標準的禮,恭敬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皇后免禮吧!”皇上沒像往常那般虛扶皇后一把,只是淡淡吩咐她起身,皇后心裡有片刻的不安,卻沒有表現出來,只優雅地起身,含笑道:“臣妾多謝皇上。”
辰妃雖然恨極了皇后,但也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失了分寸,只規規矩矩向其行了個禮。
“姐妹之間何須多禮,妹妹快快請起。”如此說着,皇后親自扶起辰妃,笑盈盈道:“妹妹忙前忙後,真是辛苦了。”
辰妃如何聽不懂皇后話裡的意思,只不動聲色地避開對方的手,似笑非笑道:“服侍皇上和皇后娘娘乃是臣妾分內之事,如何敢言辛苦。”
“本宮知道辰妃妹妹一向是個懂事的。”皇后對辰妃的疏遠視而不見,只自顧自地轉頭道:“皇上覺得臣妾說的可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