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設在御花園的踏雪軒中,踏雪軒築於皇宮中最大的一個人工湖半月湖中間,用上好的金絲楠木建造出的大殿四面開門,門上掛着的水晶珠簾在微風的吹動下微微碰撞着,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殿外水波陣陣,天光水影徘徊成一片碧色,水岸邊擺放着各種盛開的花朵,香氣撲鼻,在這樣的環境下把酒言歡,賞景獻藝,實在是一件極其愜意的事情,可見內務府爲了皇后的生辰,着實花了一番心思。
林卿一路走一路賞景,待到踏雪軒的時候,一衆官宦女眷已是到了七七八八,就連獨孤夜也到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優哉遊哉地喝酒,林梟雖然陪坐在太子身邊閒聊,但眼神卻是不住地往門口的方向看,眼眸中帶着隱隱的擔憂。
看到林卿出現在視線中,林梟總算放下心來,站在林梟身邊的陸浩源亦朝她擺擺手,因爲男賓女賓的席次是分開的,林卿不便過去跟他們說話,只微微一笑算是見禮,隨後目光輕輕從獨孤夜身上滑過,只作不見。
靜靜地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兒,遠遠聽到一聲唱喏,“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隨着這聲唱喏,衆人全部起身,遙望着攜手並肩走來的皇上與皇后,皇上穿了一身明黃色龍袍,皇后則換了一件正紅色繡金黃色鳳凰的上襦,頭飾繁重的步搖金飾,亦被一套清新精緻的紅寶石頭面所替代。
在帝后近前後,衆人齊齊跪下,恭敬道:“微臣(臣妾)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今日是皇后千秋節,大家都不必拘束,平身吧!”當今皇上正值盛年,少年登基到如今近二十載,一直勤政愛民,將先帝時期開創的太平盛世延續的更加繁榮昌盛,是黎民百姓人人稱讚的聖賢君主。
最近一段時間,邊關的戰事接連告捷,皇上的心情特別好,眼角眉梢間一直掛着發自內心的笑意,與皇后那種形式化的微笑形成鮮明的對比。
謝恩後,衆人皆按規矩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整個過程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可見,雖然皇上說了不必拘束,但卻沒有人敢真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待在正位上坐定後,皇上環視一週,眼神最終落到獨孤夜身上,含笑道:“你小子一向是個不靠譜的,今日倒是難得的準時。”
“今個兒是母后生辰,兒臣豈能來晚?”獨孤夜臉上絲毫不見緊張之色,一邊說話一邊端着酒杯站起來,繼續道:“既然父皇提及兒臣,那兒臣就拔個頭籌,先敬父皇母后一杯,祝父皇龍體康健,母后青春永駐。”
“好!”看着這個最疼愛的兒子,皇上眼中盡是慈愛之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在皇上舉杯的時候,皇后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狠意,然而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溫慈,含笑向皇上道:“夜兒越來越懂事了,要是什麼時候能收收心,踏實地娶妻生子,臣妾就更高興了。”
“會的。”皇上輕輕拍了拍皇后的手,待目光再次回到獨孤夜身上時,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甚至帶了
幾分悵然若失般的愁緒。
皇上的舉動讓林卿忍不住想起了戴在脖頸上的玉扳指,想當年,皇上對譽妃的愛一定很深很深吧,否則不可能甘願拋下江山,只爲了跟她廝守一生,然而即便是這樣萬人之上的地位,他也沒能護心愛之人周全,由此可見,女人的命數只能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讓所有想要傷害自己的人全部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在皇上和獨孤夜說話的時候,林卿察覺到一束熟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擡頭一看,獨孤睿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獨孤睿似乎習慣了被自己的父皇冷落,平靜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怨懟,林卿亦沒有躲閃,只是回以一個淡淡的溫和笑容。
看樣子,獨孤睿對自己還沒死心,是啊,娶不到自己,他又如何籌謀篡奪皇位的大業呢?
不過既然他願意做夢,就讓他繼續做着好了,夢碎的那一天,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在獨孤乾等皇子依次向皇后盡獻壽禮後,千秋節宴會正式開始,宮廷宴會嘛,左不過就是歌舞絲竹,再之後,就是各家公子小姐的才藝展示,所謂才藝,無非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那些老樣子,原也不是看誰的才藝更好,只是爲貴族之間提供一個交流的機會,以便物色合適的親事罷了。
首先開始的是女子比試,爲了讓比賽更加有趣,皇后事先命人將在場所有未出閣少女的名字依次寫到紅紙上,在將所有的紙張分別摺疊後,放在一個玉盤中。
皇上見歐陽姑姑捧着玉盤走過來,微微挑眉,饒有興趣地看向皇后,“這是什麼意思?”
“回皇上,之前的才藝展示都是各家千金主動表演,如此一來,總有那性格內斂的小姐不好意思站出來,倒不如由皇上來隨機抽選,被挑中的人,表演一個自己拿手的特長,皇上以爲如何?”
聽到皇后的解釋,皇上也覺得新鮮,點頭道:“這個想法甚好。”說着,從玉盤中抽出一張紅紙交給歐陽姑姑。
歐陽姑姑恭敬地接過紅紙,打開後,朗聲道:“請晗筠郡主表演才藝。”
聽到晗筠郡主的名字,皇上臉上的笑容比剛纔更多了些,擡頭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少女,道:“筠兒可想好要表演什麼了?”
“若筠兒表演的好,皇叔叔可有賞賜?”那少女呵呵一笑,嬌俏地反問道。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紫色織錦長裙,頭髮挽成一個鬆散的流雲髻,頭上珠飾不多,只別了一隻鑲嵌南珠的鎏金翡翠簪子,並幾朵清麗的小巧珠花點綴,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似天上的星辰般閃爍着,那樣的靈動可愛,只有含着金湯匙出生,自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從未經歷過災難磨礪的小女孩纔能有的。
聽到晗筠郡主的話,身旁一位尊貴儒雅的中年男子立刻輕斥道:“筠兒,皇上面前不得無禮。”
“皇兄,無妨。”皇上朝中年男子擺擺手,笑着向晗筠郡主道:“筠兒如果表演
的好,皇叔叔就把赫赫進貢來那匹汗血寶馬送給你,如何?”
“真的?”聽到汗血寶馬,晗筠郡主一陣狂喜,那樣子,恨不得立刻就奔到馬廄去。
“君無戲言。”
“多謝皇叔叔!”晗筠郡主連忙命侍女將她的鳳尾琴捧上來,專心致志地演奏起來,生怕一個不認真出了錯,就跟自己心愛的汗血寶馬失之交臂。
晗筠郡主爲何能得皇上如此寵愛呢?因爲她是當今皇上的親哥哥,和碩禮親王唯一的女兒。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這位頗有傳奇色彩的禮親王獨孤宏。之所以用‘傳奇’二字,並不是說他有多少傲人的功績,相反,這位比皇上大兩歲的親王對爭權奪利沒有任何興趣,亦不參與任何黨爭,但他心靈手巧,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製作木器,凡刀鋸斧鑿、丹青髹漆之類的木匠活,他都要親自操作,他手造的漆器、牀、梳匣等,均裝飾五彩,精巧絕倫,出人意料。
據傳,禮親王嫌棄工匠製作的牀不僅笨重而且用料普通,便自己琢磨着設計圖樣,製作出草圖之後又親自鋸木釘板,費了許多功夫製造出一張精緻的木牀,這個牀的牀板可以摺疊,如果遇到外出狩獵等需要在野外安營紮寨的情況,完全可以將摺疊好的牀放到馬車裡隨身攜帶,牀架上還雕鏤有各種花紋,不僅實用而且美觀大方,讓許多專業木工歎服不已。。除了這種大件木器,禮親王還善用木材做小玩具,他做的小木人,男女老少,俱有神態,五官四肢,無不備具,動作亦很惟妙惟肖。據傳有一次他心血來潮,喬裝打扮後帶着自己製作的三個小木人去木器坊售賣,不到片刻就被搶購一空,有幾個沒有買到的富商,甚至出十金一個的價格向其定製,由此可見禮親王的木工精湛到何種程度。
除卻木工,禮親王還有另一個顯著的優點,他不似其他親王一般三妻四妾,直至今日,府邸中就只有一位正妃,夫妻二人和順恩愛,育有一子一女,生活十分幸福美滿,這樣專情又有特殊才能的王爺,別說當代,就算是追溯到三皇五帝時期,也沒有第二個。
林卿的目光落到端坐在不遠處的禮親王妃身上,尊貴的身份,專情的丈夫,聰慧懂事的兒女,上天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這個幸運的女人,所以即便不再年輕,她臉上依舊洋溢着熱戀中的少女纔有的甜美笑容。
獨孤夜跟獨孤乾喝酒喝的正歡,轉頭時,正好看到林卿用極度羨慕的眼神注視着禮親王妃……
一直以來,林卿的目光都是淡漠中帶着一絲哀愁的,哪怕是笑着的時候,眼底那種哀愁亦揮之不去,但此時,她的眼睛裡沒有悲傷,沒有仇怨,有的只是極力隱忍卻依舊流露出來幾分的豔羨。
那樣的表情讓獨孤夜的心狠狠震了一下,他突然明白,林卿不是不渴望愛情的,但是她害怕,害怕受到傷害,害怕失去,所以寧願表現出淡漠的樣子,拒自己於千里之外,只爲了保護自己。
卿兒,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