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小梅出嫁了,如願以償的嫁給了自己喜歡的男子。
小梅出嫁後,秦絲絲心裡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小梅可以過上貴婦般的生活,難過的是這個家真的冷冷清清了,再也見不到小梅伶俐俏皮的模樣,她也再不能拿着一條豆天蛾幼蟲去嚇唬膽小的小梅了。
她每天一個人在家,守着空空的院落,看着最愛的豆天蛾幼蟲,也覺得它們並不可愛了。
她的心因爲小梅的離去,空了一大半,餘下的位置裝的是對父母的思念,周計安在她心中的位置越來越少,少到似乎只有一絲影子了。
她這才發現,原來小梅陪自己度過那麼多的快樂時光,同牀共枕的夫君卻越來越讓她難受。
看着空空的家,就算和周計安在一起坐着,她也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有時候她會覺得這樣挺好,有時候她又會覺得害怕
周計安每天還是出去,白天從不在家呆着,但夜晚必定是要回來的,秦絲絲被他恝置於一旁,似乎對她失去興趣了。
他依然每天揮金如土,花高價買各種古玩和奇怪的東西,有時候買到了贗品,當然會生氣,但也只是在家裡自認倒黴的罵咧奸商幾句,第二天照舊。
他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從不會心疼錢,買了贗品浪費了錢也不覺得多心痛,卻不曾給秦絲絲添置一件新衣裳或是一件漂亮的首飾。
她變成了一個似乎只是陪他睡覺,滿足他身體的女人而已。
對於這樣的日子,秦絲絲是一天天的忍受着,她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只一心希望他能浪子回頭改邪歸正,同時也希望自己不要懷孕。
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會讓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受苦。
其實她暗裡也在偷偷服用避孕的藥物,不然只怕是早懷孕了。
從前她是很希望能和他生個孩子,那定是一個漂亮有趣的孩子,但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她的想法改變了,她想這樣的孩子還是不要來到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只有失望和痛苦,哪裡來的快樂,她不想看自己的孩子來受苦受難,更怕自己若是提前離開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會多傷心。
每天在家胡思亂想,她總是會想到很多。
書卷也丟棄不再閱讀,筆墨也恝置不再舞弄,女紅她無心琢磨,醫學藥理她也記得不多。
她感覺自己還真是近墨者黑,和他在一起,自己變得沉淪了,悲觀了,不積極了。
但,有什麼辦法呢,她內心沮喪不已,卻,聽不到他一句安慰鼓勵的話。
她也不再去關心過問他,倆人每天的相處貌合神離,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爲什麼,也不知道這樣的他們還能愛多走,不,已經不愛了。
不愛了,還能走多遠。
未來的生活該怎樣過,她迷茫,也不想去想。
內心卻能真實的感受到不詳和忐忑,彷彿一場大的災難即將來臨,她做好了迎接災難的準備,如果是毀滅性的災難,她想那就來得徹底些,徹底的把一切都毀滅吧。
她這樣想着就視死如歸了,可卻又不甘心,又害怕那未知的災
難會發生。
但,她知道,該來的一定會來,推不開,躲不掉,誰也不能違抗天意!
像往常一樣,周計安又在傍晚時分回來了,他進門也像往常一樣大叫道:“娘子,我回來啦——”
秦絲絲正在院子裡拆青菜,聽見了也不想搭理他。
周計安跑她面前蹲下,然後將手中一塊鵝蛋大小的石頭遞她面前,說:“你看我今天買的。”
她睇了一眼那塊灰色的石頭,心也立刻如死灰了,又是一塊石頭,隨處可見的石頭,偏偏他買回來了。
她不想去問他多少銀子買的,知道了只會更難過,這些石頭的價錢永遠出乎她意料的貴。
他買回來的東西永遠是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別指望他能買好吃的回來給她,他似乎根本就忘記了她每天也是需要吃東西的。
他每天在外喝酒吃肉,花天酒地,揮金如土,她卻每日在家獨守空房,吃素思苦,她感覺他們已經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看了看石頭,一臉恝然,沉默不語。
“怎麼,你覺得普通嗎?這可不是普通的石頭,你看這邊。”他說着將石頭翻了一面,只見灰色石頭中間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翠綠,他又說道,“這可是一塊玉石,都說神仙難斷寸玉,我啊就當回神仙,賭它是個寶。”
原來周計安手裡的這石頭是塊賭石,他從賭石市場上花高價買回來的。
所謂賭石,就是玉石或翡翠的原石,如果運氣好,切割出來裡面就是一整塊玉,如果運氣不好,切割出來的或許就只有指甲蓋大小了。
秦絲絲依然低頭不說話,他又說:“你快幫我看看,看看有沒有希望賭贏。”
聽到他這樣說,她那在眼眶裡轉了好久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跌在了石頭上,浸溼了石頭上銅錢大小的地方。
她心裡苦澀到了極點,一塊石頭,又是一塊破石頭,如果他能買回一粒米,她都會欣慰,可是他永遠不會。
她恝然問道:“石頭能吃嗎?”
她第一用這種質問的語氣回答他的問話。
周計安聽了眉頭微蹙,倏地起身,捧着石頭,答:“你們女人就是婦人之見,根本不能懂這塊石頭的價值,罷了罷了,我餓了,快點做晚飯吧。”
他說着折身進屋了。
聽了他剛纔的這幾句話,她更是痛苦萬分,潸然淚下,不能禁止。
她在心裡默默問道,那你知道糧食的價值嗎,你什麼時候會進進廚房,看看家裡的米缸呢?
晚飯時,她燒了兩道他愛吃的葷菜:宮爆雞丁,麻辣豬腰花。
而自己則只是吃一盤青菜,湯食則也是他愛吃的墨魚鴿子湯,爲了讓湯發揮出更好的滋補效果,她加了幾味中藥同煮,想着給他補補身子。
不料周計安卻埋怨道:“這湯怎麼喝?一股子藥味兒,難喝。你還是自己把它吃光吧,我不愛吃。以後煲湯不要放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知道我不愛吃,卻偏要放。我想吃也吃不了。”
聽他這番話,她又委屈的落淚了,眼淚跌進碗裡,拌着飯吃進嘴裡,鹹鹹的
。
他見她落淚,於是不耐煩的說道:“你怎麼了,今天哭哭啼啼的,我不過是多說了兩句而已。這腰花和雞丁還是很好吃的,你也吃點吧。來,吃。”他夾了一筷子腰花安哄她。
她吃着自己做的腰花,卻吃不出是好吃還是不好吃的味道,只覺得是苦的,因爲心是苦的。
他見她吃了腰花,於是說:“別哭了別哭了,陪我喝幾杯,人生美好,喝醉更好!”
她默默起身,進屋去給他抱來了一罈子酒,用一隻碗給他倒了一大碗。
他端着碗就大口大口喝起來,他叫她一起喝,她也不拒絕的端着碗就飲盡一大碗。
周計安一邊吃一邊喝酒一邊把玩着那塊賭石,眼神裡滿是陶醉。
這一碗周計安又是喝得爛醉如泥,懷裡抱着賭石,說着胡話睡去。
秦絲絲服侍他睡覺之後,躲在院子的梧桐樹下痛哭了一場。
想着他的神情,他的話,他變得和陌生人一般了。
曾經的那個關心她愛她的周計安不見了,現在的他是誰,她不知道了。
倚坐在梧桐樹下,她無聲的痛哭着,淚水溼了衣襟,溼了這晴朗的月夜。
她怔怔的坐着,望着月亮一點點升高,又一點點的降落,心也越來越沉重,她希望不要再有天亮,天若是能一直這樣黑着,一直這樣看着月亮,就挺美好。
夜裡蛩吟悽切,樹影婆娑,空氣裡若有似乎有股梧桐樹的清香,仔細聆聽,還能聽見豆天蛾幼蟲吃樹葉細細的聲音,黑色糞便從空中墜下的輕微聲音。
她想着小梅還沒有吃過她做的豆天蛾幼蟲,就遺憾不已,她想如果小梅真的吃過,一定會愛上吃的。
只是她覺得這些蟲子太可愛了,不捨得吃,但她決定明天燒一盤吃吃看,肯定獨有風味,她想着情不自禁的嚥了咽口水。
慢慢的她又想起一些開心的事情,想着自己和孔志修之間初戀的美好,不知道如果和他在一起生活會是怎樣的情形。
不過造物弄人,終究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想着美好,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叫做得到。
不可以氣餒,不可以沉淪,不可以沮喪和絕望,生活還得繼續,她還有父母,爲了父母得好好活着。
她在心裡暗暗安慰自己,於是又豁然開朗的進屋準備睡覺。
見周計安睡得死死的,她突然想到一個點子。
她將家裡值錢的珠寶和金條裝進一個小鐵皮箱子裡,用蠟油封死,然後將箱子埋在了梧桐樹下,最後在地上又撒上塵土踩了又踩,絲毫看不出動土的痕跡。
她想周計安不爲他自己打算,她不能不管他的死活,這個小鐵皮箱留給他日後急用,雖然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她認爲自己這麼做是對的。
將寶箱埋置完後,天色也微微發亮了,雙手因爲剛纔掄鋤頭而磨得紅腫發痛,她吹着生疼的手掌心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的進屋睡覺。
因爲這隻寶箱,她心裡踏實不少,彷彿吃了鎮定的藥丸,各種擔心通通被竭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