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哥不是一般人。”在懷州時,他遠遠瞥見衛照存幾次——看得出這人身上氣宇非常。如今近了身說話,他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股氣,這是一般的商賈士人身上會有的。
不由笑笑,唯墨坦然道:“的確,詩書棋畫、武功謀略,表哥樣樣精通。表哥在懷州是出了名的才子,不過他爲人低調,不喜歡赴那些風雅集會。”
郝連成果然是好眼力。
可他到底想問什麼……
“低調?可這與他選擇爲一主盡力並不衝突呀?”漫不經心地說着,郝連成的眼神裡多了一絲複雜。
“……都說士爲知己者死,除非是遇到了表哥覺得真正值得擁護投身的人吧。表哥不是那種沽名釣譽,別有用心的世俗之人。”
唯墨堅定讚賞的神情激得郝連成一陣氣堵。她如今“大有心情”地過來跟他搭話怕是因爲她心虛了吧……
他何苦欺瞞自己,他把她強硬帶回宮裡,她過得很不開心。
真正的楚唯墨,不是默默無語,不是幽怨淚顏;也不是謹小慎微、瞻前顧後地答話;也不是歇斯底里地拒絕,更不是心懷他意地強迫自己言笑……
剛纔橋廊上的樣子,纔是她該有的模樣。
郝連成的沉默讓唯墨心口一緊。莫非真如她所猜測……“如果可以,請王上代我好好謝謝衛府之人。”
“哦?”唯墨的話似乎讓郝連成來了興致。
“那段日子,是他們照顧的我。他們待我,極好。”
“話說,你該如何謝孤王?”郝連成勾起一笑,眼神中卻全然沒有笑意。
“王上希望我怎麼謝你?”這感覺真是久違了……唯墨咬了咬下脣,聲音越說越是降調。
“孤王想好了再告訴你吧。”沒有意想中的得逞之態。彷彿只是隨口說說罷了,郝連成猛然轉身朝後走了幾步,眼神定格在了遠處的河面上。
“我在這會擾着你嗎?”
“你隨意。”
沒錯,她承認她是心虛了。唯墨退走到梯前,卻是扶着柱欄滯住了腳步。疲
憊的合了眼,此刻她腦子裡一片混亂。
郝連成雖是背對着她,卻感覺到了她的茫然佇立。一時軟了下來,忍不住輕了聲道:“去聽聽那曲吧,唱得不差。”
“那你陪我?”
她說什麼……驚詫於她的轉變,卻沒有了該有的欣喜。郝連成再次回望那清麗的容顏,笑意空空。坦白說,那雙瑩然閃動的眸子教他看不真切……
“你先去吧。”
“……”
這日後,她最害怕發生的事情終是發生了。
“娘娘,請留步——”御書房的石階下,唯墨被層層守衛擋住了。
“我要見王上。”
“對不住,娘娘。王上正在裡頭商議要事。”
“我在側殿候着,王上出來的時候派人過來給本宮傳個話。”
“是,娘娘。”
淡掃了那緊閉的朱門一眼,唯墨轉身朝側殿過了去。
“小姐,你別急呀,寬下心才能想到辦法。”
“嗯。”
所幸猴子和惠姨一切無恙。可惠姨託人傳來密信,說是表哥突然失蹤兩日了。
會是郝連成嗎?
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她就是再急,再想質問郝連成,也得剋制纔是。如果真不是郝連成,她可就把事情鬧大了……
“娘娘,王上請您過去。”唯墨側殿內綱要坐下,一名宮女進來朝她行禮。
這麼快。
“王上議完事了?”
“奴婢不知。”宮女頓了頓,接着說道,“剛剛奴婢進去沏茶,聽見王上問及門外動靜,後接着宋將軍說‘改日再議’,王上就準了。”
“哦。”
柯橋人確實解人意。
唯墨出來幾步,見遠處柯橋的身影正好偏轉過宮殿的拐角。忍不住暗歎,如此好的人兒成了那鳳冠之人該是極佳之事。
唯墨踏進殿中,見郝連成正起身從下座上了主座。座邊的茶几上,兩隻茶盞還冒着白氣。
“我有要事求王上幫忙。”
“說吧。”
“表
哥在京都突然失蹤了,已經兩日了。”那日別後,僅隔了一天,就不見了表哥人。兩日來毫無任何音訊,她可以想象宮外惠姨他們有多着急。
“所以孤王要幫你尋人?”郝連成淡淡的覷了唯墨一眼,有一着沒一着的把玩着手中玉扇。
難道真是郝連成……
“表哥人心性極好,跟他有過交道的人都深知他人品,而且他武藝如此之精,我不認爲他是招惹上了什麼惡霸仇家。”揚眉見郝連成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唯墨受挫卻又無奈地繼續道,“所以,我覺得除非是他自己願意,否則不會是這般景況。”
“照你這麼說,他要是想把自己藏起來,本王就是掘地三尺都沒辦法找到他人呀。”
“表哥又不是三歲孩童。我的意思是——”失落感倍增,唯墨緩了語氣道,“我想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很突然或者很棘手的事情讓他不得不暫時這樣的。我現在放心不下,你到底幫不幫我呀?”
“……交換條件。”莫測的目光瞅得唯墨心底砰砰跳了起來。不會真的跟郝連成有關吧。天知道她有多想攤開了質問,可萬一……那不是明擺着自作多情嘛,這也太丟人了。每每思慮至此,她都開不了口。
“只要表哥安然無恙,我可以做出一切妥協。”
“好,痛快!”郝連成笑得尖刻,低沉的喉音中隱隱噙着怒火。
“還有事嗎?”
唯墨只覺得鼻尖一酸,耳邊驀地又是郝連成毫無溫度的話語。“那你是應了?”擡眼對上他犀利冷笑的眉目,見他沒再吱聲,只是輕點了頭,似乎在等她離開。
“筠彤郡主的事是怎麼回事?”
是她心念恍惚了嗎?唯墨話出,見郝連成微怔了一瞬,隨即舒緩了臉色。“孤王此番該是讓宮中很多人雀躍不已的吧,唯墨你非要跟孤王對着幹才滿意是不是?”
“我可沒工夫逮事兒瞎鬧。”的確,就筠彤郡主在宮裡這風風火火的勁頭不知招了多少妒恨。赧顏,唯墨幾日來思來想去,還是想說說自己的想法,“我說完就走。”
“洗耳恭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