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河節,顧名思義,就是節日的當晚,燃放彩燈於河上,衆人共賞。唯墨早有耳聞,這祁國的燈河節,是一個專屬才子佳人的節日。節日當夜笙歌曼舞,街景夜市熱鬧非凡,大有“萬燈齊明動帝京”的景態。
盼了許久,到底是把這天盼到了。她未曾親身經歷過,不免是激動期許……
今夜,頌和公主主動邀她共賞河燈。只是,要不要叫上郝連成呢?
一來嘛,頌和從來都喜歡黏着郝連成,叫上他,頌和會更高興吧。當然了,沒準頌和早就叫上他了。
二來,她又何苦爲了賭氣跟自己的興致過不去呢。郝連成本是喜好縱情遊樂之人,有他安排怕是更有得玩吧。
還是叫上郝連成吧……
想着,唯墨人已是近了成文軒。
郝連成回京至今,還真沒怎麼見着人了。起初她還在盤算着要怎麼刻意迴避呢,根本用不上!
他們之間的碰面屈指可數。幾次偶遇,不是在王府門外就是在宮中。回回都有衆臣在場,二人遠遠默視了一眼便各走各道。
也許是她多想了吧。總是禁不住問自己,莫非郝連成已經開始厭惡她了?
是就好了。
忽熱忽冷的,攪發得人莫名其妙……
“見過王妃娘娘。”軒門外,秦川剛從書軒內出來,穿過層層侍從向唯墨頷首一拜。
“免禮吧,王爺在裡邊?”
“是。”
“他很忙嗎?”
“回王妃,王爺近段怕是公務煩身了。”秦川微笑着恭敬迴應。
“謝謝你,我知道了。”
“王妃客氣了。”
唯墨隨即進了去。裝似隨意地走過自己的案臺,拾起一書,驀地望了伏案之人一眼道,“王爺不介意我問問,你都在忙什麼吧?”
看樣子還真忙呢,層疊着的公文不算,頭都懶得擡了。
“新接到的軍情和宮裡過來奏摺。”
“哇,看樣子真是夠王爺受的了,折騰到深夜都不見得忙得完啊。嗯,不是進來親眼見着我還當是秦川幫着王爺唬人呢。”
她該說還是不說呢?上次她拒
絕郝連成還自以爲得意,如今反過來相邀還真是窘迫呢。
她開不了口啊……
“難得,愛妃這是在關心本王嗎?”郝連成頓了頓筆,依舊埋首,“不過還真被你說中了,眼下真得忙到夜深了。”
“是嗎?”算了,反正她也是違心前來的,“我可不是關心你,我這是關心國事呢。”
“難爲愛妃如此佳節裡還不忘憂心國事啊!”郝連成突然擡頭把唯墨打量了一番,全然沒有她所料想的敬意。
太諷刺人了,郝連成簡直是以譏諷她爲樂。“你忙。”唯墨淡笑,轉身的同時立即變了臉。
還好沒問出口,否則郝連成當場拒絕她指不住會說些什麼讓她不舒服的話呢……
“對了,順帶提一提。”
“什麼?”唯墨手已扶上軒門。回頭略見郝連成正放下手中的筆,悠悠然取過手邊的茶杯,“愛妃今夜除了賞河燈,若有閒情不妨再去逛逛京都的夜市,嚐嚐祁國的名品,對了,花魁賽也不錯。”
“……謝了。不過有一事,思來想去還是想跟王爺說來着。”
“說說看。”
“好幾回在王爺案臺上看到吳大將軍的摺子。”
“說下去。”
她在郝連成身邊這些的日子,郝連成從不避諱讓她進書房,甚至與她對談國事。她始終想不明白,這到底是郝連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呢,亦或是郝連成念着把她放在眼皮底下更好控制……
“唯墨與將軍夫人有交,也曾幾次到吳大將軍府小坐,唯墨以爲,吳大將軍雖然勇武,但在這謀略上怕是不及……”
“你的意思是,他麾下有人。”
“嗯。這筆跡,這謀思,的確不像是出自吳大將軍本人。”
“意思收到了。”
就這樣麼?
唯墨話畢,訕訕地掩了門。
身影一點點在門縫間消失。
郝連成瞳眸驟緊。回味着她剛纔的每一個表情,輕柔的笑意在脣角邊浮起。
夜幕漸垂,高牆邊上隱露出點點光暈,那是京都街巷的燈火。
輕挽髮髻,淡上鉛華,唯墨給自己挑了
身素白。
今夜她遣了周圍所有侍女們出去玩鬧去了。不過她知曉,身後頭定是有侍從暗中跟着。
剛開春,枝上點着淡淡新綠。一路上各色燈綵高懸而下,人影幢幢而過,談笑聲混着清歌聲朦朧滑過耳際。
去年此時,她人在尚國,還好端端的做着她的楚家小姐。春日的尚國京城,羣芳鬥妍,她與孫大哥遊走在一簇簇的緋紅淡紫中。至今忘不了,那一點點飄忽的情愫,捉摸不定的,甜美的,夾着初春的花香突然襲上心間的感覺。
沒想到,一切美好得還彷彿在眼前。纔多久的光景,怎麼就莫名其妙的來了祁國,做了這傀儡一樣的成王妃呢……
楊意不逢,撫凌雲而自惜;鍾期相遇,奏流水以何慚?自古道,千金易得,知音難覓。
孫大哥。
世事難料。沒想到,能長陪在他身邊的是鄴國長公主……
“啊。”
“丫頭,當心啊。”
“噢,天啊”
唯墨一個站不穩,感到猛然間撞上了什麼。
糟糕!
鬧市裡行人本就來來往往的,自己又沒留心。現下反應過來已經是慘不忍睹了——
她竟撞上路邊老人家的推車。推車上,剛剛擺好的荷包被這突來一撞全擠成堆了。
還好沒撞翻,否則這殘局更有得她收拾了……
“對不住!老人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這就幫你擺好。”唯墨一臉愧疚,趕緊伸手擺齊。
餘光瞥見,老頭年近古稀,依舊容光煥發,精神矍鑠。他逗趣的神情裡,透出三分不羈,三分脾氣。
唯墨擺弄了好一陣子,仰臉歉意徵求道。“這樣擺可以嗎?”
“噫,丫頭你一個人?”
老頭頑劣的聲音一出,驚得唯墨頓時啞然。這古怪莫測的老頭似乎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嘛。“是,我一個人。”
“你心上人呢?”老頭的聲音平添了幾分孩子氣,本該聽着唐突的話,說在他嘴裡卻聽着怪有意思的。老頭突然一拍腦袋,“哦,我糊塗了,你如今是會他去的吧。”
“呵呵,我沒有心上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