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熙過來道:“師父,他既不樂意讓您幫他看病,您還是趕緊回家的好。像他這麼討厭的人,活在世上也是個禍害,還是死了的好!等他死了,讓宋舉人和宋夫人在宋氏族中過繼個子嗣,將屬於他的財產全部繼承過去。到時候,說不定宋舉人和宋夫人的命不好,再過繼個不孝的,讓那不孝子給氣死,宋大少這就一家團聚了!”
“你……”宋大少爺聽到這麼一番話,不禁氣得要死,喘息之聲更加劇烈。
宋夫人聞言,“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這丫頭說的話雖然糙,但是理卻不糙,這件事情的確就是如她所說。
她這兒子身上的病若是治不好,日後自己和相公必定得過繼個子嗣來繼承家業,別說日後,便是現在,族中的各位長老便已經開始逼迫他們夫妻過繼了。
那些人擺明了認定她這兒子的病肯定是治不好了。
可是過繼來的孩子是不是能孝順他們,這很難說,隔了一層肚皮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性子,又有誰會知道?
顏小熙這番話,可算是說進了她的心坎裡,一時間,宋夫人不禁哭得不能自已。
“二妮子!不許亂說話!”齊太醫不悅地瞪着顏小熙,卻見顏小熙調皮地衝他眨了眨眼睛。
他怔了一下,便回過味來,這丫頭好像是在使激將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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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一沉吟,便站起身,“既然這樣,那老朽就告退了!”
卻聽宋大少爺一聲大喝:“慢着!”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顏小熙,氣喘吁吁地衝齊太醫伸出右手,“老頭,給我把脈!”
齊太醫莞爾一笑,他倒是沒想到,顏小熙的激將法居然成功了!
他生怕這位大少爺再變主意,趕緊坐下給他把脈,半晌,他捋着鬍子站起身,讓開位置,對顏小熙道:“二妮子,你來把把他的脈!”
在他眼中,顏小熙身懷醫聖傳承,醫術應當在他之上,所以遇到什麼疑難雜症的時候,都會讓顏小熙也把把脈,然後師徒二人討論一番。
宋大少動作飛快地把手收了回去,瞪着顏小熙道:“誰要讓這個臭丫頭給我把脈?她還沒豆芽菜高呢,哪裡會把脈了?”
顏小熙也裝出一臉無辜表情地看着齊太醫,“師父,我還沒給人把過脈呢,我不會把脈!”
齊太醫不由得莞爾,暗道這個小徒弟頑皮,不過還是配合地道:“就是因爲你不會把脈,才讓你把脈的,不然的話,你又怎麼能學得會脈象?”
顏小熙聞言,將身上沉重的藥箱摘了下來,遞給齊太醫,這才走到牀邊,笑眯眯地看着還在鬧脾氣的宋家大少爺,開口道:“宋大少,來,讓我把把脈。”
“我纔不要!”宋大少冷哼了一聲,猛地擡頭看向宋夫人。“娘,你還不趕緊讓人把這臭丫頭給我趕出去!”
“齊太醫,你看這……”宋夫人也不想讓顏小熙給兒子把脈,她和顏小熙的那番恩怨,自己心裡有數,她是看在齊太醫的份上纔會允許這丫頭進屋的,不然的話,早就讓人動手趕人地。
顏小熙收回手,冷哼了一聲,“師父,我算是找到他的病根了,宋大少爺的喘病分明就是打氣上得的,他這麼愛生氣,不得這病才稀奇了。人若是愛生氣,可是沒藥醫,師父,依我說,您也別費勁了。您是郎中,治的是病,可救不了命。”
說着,她拉着齊太醫就往外走。
齊太醫存心想要看看這丫頭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並不吭聲。
“站住!你給我站住!”宋大少爺用拳頭捶着炕沿吼道。“你不是想給我把脈嗎?你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你要是治不好我的病,我跟你沒完!”
顏小熙這才停下腳步,慢吞吞地走了回去,爬坐到牀上,一本正經地伸出手去,給他把脈。
她好不容易纔折騰來一個把脈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所以這會子,她的嘴巴老實得很,不敢再激怒這位大少爺。
她眯着眼睛摸了半天,對於宋大少刺目的眼神完全視而不見,摸得差不多了,這才扭臉對齊太醫道:“師父,我覺得這個脈象好像是弦滑脈。”
齊太醫輕輕挑了下眉梢,心中更加確定,這丫頭絕對是得到醫聖傳承的人,不然的話,不會一上手就能摸準脈象,。
須知不少學徒,學習多年,也掌握不了脈象。
一個學醫的,掌握不了脈象,自然就是白學,浪費時間。若那人有自知之明,不做醫者還好,不然的話,若一個連脈象都掌握不了的人來從醫,便是當地百姓最不幸的事情。
從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死在庸醫的誤診手下?
齊太醫又道:“宋少爺,來,伸出舌頭給我看看。”
宋少爺便伸出舌頭,衝他做了個鬼臉。
齊太醫笑着坐到桌邊,打開藥箱,取出紙筆,正準備寫藥方,卻見一個身穿水紅色半臂,月白色繡羅裙的丫鬟打外邊走了進來。
進來後,她嬌聲對宋舉人道:“老爺,我們九姨娘身子不太舒服,聽說齊太醫來了,打發奴婢過來,請齊太醫過去給她瞧瞧。”
顏小熙敏銳地發現,宋大少爺額角的青筋一蹦,喘息聲驀地加粗。
她的脣角輕輕一挑,冷聲道:“宋夫人,這裡是宋府,按理說我不該多管閒事,但貴府大少爺如今正病着,需要靜養,怎麼什麼人都能隨意闖進來?”
一個姨娘的丫鬟,能隨意進出宋府大少爺的院子,可見這個家裡的人壓根就沒把宋家大少爺當回事,也莫怪她姐姐才嫁進來,就讓個管家娘子打發去推磨了。
宋大少爺彷彿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出頭幫自己講話,神情一怔,看着她的眼神便有些奇怪。
宋夫人也露出不悅的神情,但是當着齊太醫的面又不好發作,只好冷了臉道:“沒看見齊太醫正在給大少爺診治呢嗎?回去告訴九姨娘,好生等着!”
那丫頭被呵斥,卻不肯退下,而是開口道:“夫人,九姨娘如今可懷着身子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傷了老爺的子嗣可怎麼是好?難不成夫人是想趁着老爺不在家,就想借機除了我們九姨娘嗎?”
“你……”宋夫人被這丫頭這番話嗆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顏小熙從炕上跳下來,順手在一旁的桌子上抓過一個茶盅,往前走了兩步,揚手衝那丫鬟的臉上砸了過去。
屋子裡所有的人都沒想到,她居然會突然出手用茶盅打人,不禁全都愣了。
她這一手快準狠,那丫頭毫無防備地被砸了滿臉花,不禁尖叫出聲,“啊——救命啊——”
顏小熙面沉似水,擡眸看向宋夫人,“宋夫人,我師父想當初在京城身居太醫院院判,醫治的病人除了達官顯貴,便是皇室宗親,你府中一個小小的姨娘好大的架子,竟然想將我師父呼來喝去,你們這是目中無人嗎?”
宋夫人雖然被她給罵了,但是心中卻沒生氣。
正如這丫頭所說,齊太醫那是什麼人?那是給皇上和皇后看病的人,他們宋家人,能請來齊太醫已經是很有面子了,若是將齊太醫當成普通郎中那樣呼來喝去,明顯不合適。
想到這裡,她也沉下臉,對那丫鬟道:“你先回去吧,九姨娘不舒服,就打發人出去給她請郎中,齊太醫是我特地請來給晚兒看病的,憑她一個姨娘,也配勞動齊太醫嗎?”
那丫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來請個人,卻會讓人拿茶盅子砸個滿臉花,不禁又氣又惱,不敢再留下,只好捂着傷口轉身出去。
宋夫人見她走了,這才滿臉愧疚的神情,衝齊太醫施了一禮,“齊太醫,治家不嚴,讓你笑話了。”
說罷,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顏小熙,雖然之前因爲顏小芳的事情,她和這丫頭髮生過不少衝突,但是因爲這件事情,她忽然對這丫頭有些改觀,覺得這丫頭也不是那麼可恨。
“不妨事!”齊太醫也深深地看了一眼顏小熙,嘴角一勾,沒說話,徑自低下頭,去寫藥方子。
寫好一份藥方,他叫過顏小熙,“二妮子,你看看這個藥方,把它記下來,這是最常用的‘定喘湯’。”
顏小熙接過藥方看了看,光潔的額頭卻微微擰了起來。
這個藥方,以哮喘病人最常用的“定喘湯”爲基本方,在上邊增減了幾味藥劑。
說起來,這藥方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顏小熙卻知道,這藥方的問題很嚴重。
雖然她沒有用聽診器對宋大少爺進行聽診,但是聽他的喘息聲,她便可以判斷出,宋大少爺必定有肺炎。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除了平喘之外,還要消炎,不然的話,病情很容易就會反覆。
這個藥方中的確也有消炎的藥材,但是中藥在消炎這方面,效果卻遠遠不及抗生素。
可是,這個時代又沒有抗生素,藥方中又只有一味蘆根有消炎的作用,效力遠遠達不到迅速消炎的作用。
齊太醫很敏銳地發現她的臉色不對勁,於是開口問道:“二妮子,這方子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