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都是老皇曆了,如今的“國子學”早就名不副實了,京官之中,凡是有權有勢者,也一樣能把自己那不成器的孩子送進來鍍金。
當然,“國子學”不會白收這些學生,想進來鍍金可以,得拿錢來。
所以,根據顏小熙的理解,這“國子學”其實就是貴族學校,然後呢,爲了名聲好聽一些,順便招收一些品學兼優的平民學生,來提高自己的形象。
身爲穿越者的顏小熙對這些小動作,全都門兒清。
顏小熙的時間掐得很準,馬車停下沒一會兒,“國子學”中就響起了放學的鐘聲。
陸續的,有學生走了出來。
“國子學”的學生穿的都是一樣的衣裳,皆是月白色的書生長衫。
這種書生長衫必須得在“國子學”中定做,其中自然是有些貓膩的。
原本在圍牆下聊天打屁的車伕和小廝們紛紛趕着馬車出來,接上自家的公子、少爺離開。
顏小熙自恃目力好,見到這麼些人,便特地往遠處避了避。
卻見人羣散盡之後,也沒發現葉穎川的出現,她這才走到“國子學”的大門口,同看門的客套了幾句,拜託他將葉穎川叫出來。
不一會兒,一個面目清秀的翩翩公子打裡邊走了出來。
這個公子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身上是一襲“國子學”標準的月白色長衫,在顏小熙淡定的注視下,他笑得非常穩重。
葉穎川這幾年伙食不錯,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骨瘦如柴的病弱少年了。
“二妮子!”他站到顏小熙面前,熟稔地同顏小熙打招呼。“我聽狄兄說,表叔如今做了將軍,就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進京。”
“表哥,我娘說,要我接你到家裡住去。”顏小熙含笑道。“你快回去收拾下行李,好同我回家。”
“這……”葉穎川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打擾了?”
“表哥,你若是這麼說,可就不對了。一家人,哪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住在宿舍裡,總是有些不方便之處。而且吃食也必定不如家裡的飯菜好。”顏小熙開口道。“我可不是嚇唬你,你今天若是不跟我回去,明天我娘就得來接你!”
葉穎川想了想,開口道:“東西有些雜亂,一時片刻的怕是收拾不好,要不你明天打發個人過來接我?”
顏小熙笑道:“家裡都做好飯了,我娘和小雨等着你呢,要不我幫你去收拾。”
“哎,千萬別!”葉穎川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收拾就行,你去,不方便的!”
顏小熙也知道,他怕是有些內衫不方便讓自己看見,於是笑着催促他道:“那你快去收拾吧,我在這裡等你,不想我等你太久的話,就手腳麻利些。”
“那好吧!”葉穎川只好應了下來,急匆匆地轉身進了“國子學”,收拾行李去了。
目送着葉穎川進了“國子學”,顏小熙轉身對小六子道:“小六子,把車趕到牆根底下去吧,也不知道葉公子什麼時候出來,對面有間酒樓,你去吃些東西,我在這裡等他。”
說着,她拿出錢袋,取了二兩銀子給小六子。
“謝小姐賞!”小六子很是高興,雙手捧過銀兩,同顏小熙道了謝,把馬車在路邊的拴馬樁上拴好,便轉身去了酒樓裡。
顏小熙便站到了“國子學”的大門口,靜靜地等着弟弟出來。
突然,她感覺到彷彿有幾道眼神落到自己的身上,令她感覺很不舒服。
她本能地扭臉望了過去,就見馬路對面那家酒樓的窗邊,坐着幾個公子哥兒,這幾個人正在用火辣辣的眼神望着她。
看到她望過去,一個手上搖着羽扇,長得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扭過頭去,叫過一個家奴,低聲說着些什麼。
顏小熙耳朵很尖地聽到,他是打發那家奴去找小六子打聽她的來歷。
她的心中一動,不由得暗道,家裡的家丁都是纔買來的,也不知道誰是信得過的,誰是信不過的。
她在京城立足,手裡沒有信得過的人可不成,趁這個機會,正好瞧瞧這小六子是不是個靠得住的。
那家奴聽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果然去找了小六子。
“哎,小子,這是我們家三少爺賞你的,拿着。”那家奴丟給小六子一塊碎銀子。
正坐在一張桌子旁,正在跟夥計點菜的小六子不由得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陪着笑臉道:“這位大哥,無功不受祿,小人無德無能,怎麼能受的起貴府少爺的賞。”
那家奴笑着道:“讓你拿着,你就拿着,我就問你一個問題,‘國子學’門前的那位小姐是誰家的?”
“呃……”小六子聞言,便把桌子上的那塊碎銀子給推了回去,板着臉道。“對不住,這位大哥,這銀子我不能收,我家小姐的身份,也不好泄露……”
那家奴聞言,頓時就變了臉色,擡起手來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小六子捂着捱打的臉頰怒道:“你……你怎麼隨便打人啊?”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家奴用手指着他道。“我告訴你,是我家少爺要問你家小姐的身份,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
小六子緊緊地捏起了拳頭,按照他自己的意思,這會子早就撲過去同對方打成一團了。
但是,他跟着二小姐離開“青縣”的時候,宋鐵成曾經叮囑過他,京城之中,龍蛇混雜,王公貴族滿大街都是,讓他前往別給二小姐惹麻煩。
所以他嚥下了這口氣,一聲不吭地轉身想要出來,那家奴卻把他給攔住。
“我家少爺沒讓你走,你敢走,就是不給我家少爺面子!”家奴語氣兇狠地瞪着他。
小六子有些惱火,“那你想怎麼樣?”
家奴流裡流氣地道:“不怎麼樣?告訴我,你家小姐姓什麼?叫什麼?芳齡幾何?可曾許配人家?”
“對不住!”小六子態度堅決地道。“我不能告訴你!”
二小姐幫他治好了腿,讓他免於成爲一個殘廢,他早就發過誓,要誓死效忠二小姐的。
那家奴聞言,頓時就火了,“這小子骨頭還挺硬的,哥兒幾個,揍他!”
一羣家奴衝了過來,對着小六子就是一陣拳打腳踢,當下便將小六子打倒在地。
小六子自小在軍營中長大,知道這捱打得護住要害,便將身子蜷縮成一團,並用雙手護住頭臉。
聽到這裡,顏小熙的面上露出一絲寒意,毫不猶豫地擡步往酒樓裡走了過去。
酒樓中正是繁忙的時候,“國子學”剛剛放學,一干打外地來的,家中富裕的紈絝子弟不喜吃“國子學”中飯堂的飯食,偏愛出來吃飯。
有些學子雖然家住京城,爲了擺譜,也天天出來呼朋喚友地在外邊吃飯。
這家酒樓的東家正是抓住了這些紈絝子弟喜愛鋪張浪費的習慣,纔在“國子學”對過開了這麼一家酒樓,專門掙這些紈絝子弟的錢。
此時,酒樓中的一干學子十分安靜地看着這場熱鬧。
有的學子還在淡定地同夥計點菜。
顏小熙看到一大羣家奴打扮的男子正在對着小六子拳打腳踢,杏眸一眯,也不讓他們住手,而是徑自走到那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跟前,笑容可掬地開口道:“這位公子,他們都是你的家奴吧?”
那公子哥兒許是沒想到,這位姑娘居然這麼大方地過來同自己說話,不由得有些飄飄然,“啊……是啊……美人,你……”
他話音未落,就見顏小熙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他的頭髮,將他打椅子上拖了下來,隨後抄起那把椅子就往他身上砸去。
頓時就響起一片鬼哭狼嚎。
“你幹什麼你?”與那公子哥兒同桌的還有幾位學子,見狀趕忙站起身,便過來打算制止她。
不過卻被顏小熙一腳一個,全都給踢飛了。
那個公子哥兒趁着這個空,放聲大喊:“救命啊,快來人啊!”
顏小熙手起椅落,把他的聲音打了回去。
這時,那幫家奴們也發現了自家主子捱打的情形了,顧不得再打人,紛紛朝顏小熙衝了過來。
他們想要打顏小熙手底下把自家的少爺救出來,但是這些家奴的武功在顏小熙眼中看來,與莊稼把式無異。
她只用了一隻腳,就把這些家奴全都踹翻在地。
“臭丫頭,你趕緊住手!”爲首的家奴掙扎打地上爬起來,不敢再過來,不過卻指着顏小熙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家三少爺是誰?你死到臨頭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少爺可是安親王府的三公子!”
顏小熙停止了砸人的動作,緩緩地扭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睨着那家奴道:“安親王府的三公子?”
“對!”那家奴以爲她怕了,露出傲氣的神情。“怎麼樣?怕了吧?”
顏小熙卻冷笑一下,猛地舉起椅子,砸得更狠了。
那公子哥兒很快就讓她砸得奄奄一息。
顏小熙知道,再打下去就該出人命了,這才把椅子放到地上。
這家酒樓不愧是大手筆,這椅子都是用紫檀木做的,十分結實,她砸了這半天人,居然沒壞。
顏小熙堂而皇之地坐了下來,用手指着那家奴道:“你,過來!把你們家三公子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