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將馬車趕到一旁,停了下來。
順安公主跑得滿身大汗,衣服都浸溼了,跌跌撞撞地來到馬車旁邊,扒着車轅,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
顏小熙冷冷地開口道:“順安公主,你若是想上車,就趕緊上來,我可沒有時間聽你說廢話!”
小六子把腳凳放好,順安公主踩着腳凳爬上馬車,狼狽地闖進車廂裡。
顏小熙聞到她身上的汗臭味道,不覺翻了個白眼,不過她卻沒吭聲,而是抱着肩膀給自己調了個舒服的姿勢,隨後閉上眼睛。
順安公主一邊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氣,一邊發狠地開口道:“你等着,等父皇允許本公主進宮以後,本公主一定會去告訴父皇,你是怎麼虐待本公主的,到時候,你就死定了!”
顏小熙也不搭理她,只是閉目假寐。
順安公主坐在那裡,生了半天悶氣,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顏小熙將左眼睛睜開一條縫,斜睨了她一眼,隨即又將眼睛全都睜開,一本正經地開口問道:“請問,公主殿下口中的他是誰?”
順安公主理直氣壯地道:“當然是雪染風了!你說,他都跟你說什麼了?是不是說本公主壞話了?本公主一定要砍他的頭!”
顏小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開口道:“公主殿下,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雪染風跟你什麼關係?他說得着你的壞話嗎?”
“他……他……”順安公主原本就跑得滿臉通紅,這會子被她問得臉更紅了,不由得結結巴巴地道。“他以前是本公主的駙馬,本公主現在不要他了,他肯定對本公主懷恨在心,他他他……他不要臉!”
顏小熙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半晌之後,才忍不住問道:“公主殿下,請你說我能聽得懂的人話可以嗎?”
這位公主殿下語無倫次的程度,讓她本能地懷疑她是個文盲!
順安公主氣壞了,猛地揚起手,“你說什麼你?你居然敢侮辱本公主?”
顏小熙厲眸一橫,順安公主一噎,恨恨地收回手去。
“你們……你們蛇鼠一窩,全都欺負我!”順安公主忍不住又撲簌簌地掉起眼淚。
顏小熙也不搭理她,由着她自己哭個夠。
把順安公主送回公主府,照樣鎖起來,顏小熙依舊讓李芙蓉守在這裡,自己則轉身離開。
站在“順安公主府”的大門口,顏小熙不由得仰天長嘆,這都叫什麼事兒?
皇上那老傢伙真不是個東西,什麼狗屁倒竈的活都找她幹。
教育孩子成材這種事情,怎麼也輪不到她來管啊?
那應該是皇上和桂淑妃的事!
現在可好,這兩個人,一個理都不理自己的親生女兒,另一個居然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推給她來教導。
小六子把馬車趕了過來,“二小姐,咱們現在去哪裡?”
顏小熙想了想,開口道:“出城!去酒莊!”
小六子便趕着馬車出了城,來到顏小熙蓋的那個酒莊上。
酒莊的莊頭姓苗,名叫苗祿,是顏小熙新買來的人家,老兩口子,帶着六個孩子,照應着這個幾十畝大的小莊子。
這個莊子上並沒有多少活計,因爲果樹都是去年才移植來的,根本都沒結什麼果子。
只有魚塘裡養的魚蝦,被陸續撈出來賣掉了。
看見顏小熙來了,苗祿一家子趕忙迎了出來。
“二小姐,今天怎麼突然就過來了?”因顏小熙來的突然,苗祿並不在莊子裡,而是出去照顧果木了。
苗祿的媳婦苗林氏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身上戴着圍裙,便急匆匆地打屋子裡迎了出來。
顏小熙笑道:“苗祿家的,你別慌,不用把苗祿叫來了,我就是來瞧瞧公主府的那些人,他們在莊子上還老實吧?有沒有鬧事的?”
苗林氏身邊跟着一個小小子,和一個小丫頭,緊緊地挨着她的大腿,她陪着笑臉道:“還老實,都沒鬧事。春芽,老五,趕緊給二小姐請安!”
她推着身邊的兩個孩子,讓這兩個孩子給顏小熙跪下磕頭。
顏小熙見這兩個孩子模樣生的都不錯,全是一副嬌憨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快起來吧!小六子,打賞!”
大凡她這種身份的人,出門在外,馬車裡總是會預備些用來打賞的東西,也免得遇到突發情況的時候,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小六子便打馬車上拿出來兩個荷包,荷包裡放的是三錢三分一個的銀錁子,一個荷包裡是六個銀錁子,也就是二兩銀子。
苗林氏讓兩個孩子把荷包接了過去,又跟顏小熙道了謝,才慌里慌張地開口道:“二小姐,快請到屋子裡坐,老五,趕緊給你爹送信去,就說二小姐來了。”
顏小熙沒再阻止她,知道她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婦道人家。
她跟着苗林氏進了院子。
這間院子頗大,她圈了足有三畝地來做這個酒莊。
前院的主屋是留給自己的,不準苗祿一家子住,兩邊的廂房苗祿一家可以自由安排。
院子的東邊蓋了一個糧倉,雖說顏小熙手中的幾處土地、田莊出產的糧食,暫時還沒有多少結餘的,但是顏小熙覺得,自己日後的田產肯定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府中的人吃不了,鋪子裡也賣不掉,就可以用來存在糧倉裡。
院子的西邊蓋了一間釀酒坊,酒坊之中挖了一個地下的酒窖,是用來存酒的。
此外,院子裡的一半空間,都放了特大號的酒缸,只等莊子裡的果子熟了,便用來釀酒。
除此之外,院子後邊還蓋了七、八間小四合院。
等酒莊真正運轉開之後,莊子裡只有苗祿一家肯定是不行的,到時候肯定還得采買人手。
所以,顏小熙在規劃酒莊的時候,就把這些事情全都想到了。
苗林氏打腰上摘下一個鑰匙串,打開前院的正房,小心謹慎地說:“這間屋子,我每天都來打掃,枕頭、被褥什麼的,也時常晾曬,都是乾淨的。”
顏小熙四下打量了一下,這裡看起來果然挺乾淨的,桌椅上纖塵不染,於是笑道:“辛苦你了!”
苗林氏不免受寵若驚,連聲說着不敢,然後開口道:“二小姐,你稍候,我去給你燒水去!”
顏小熙也沒攔她,便自顧自地坐在正對着屋門的雕花木榻上。
小六子安置了馬車,打外邊走了進來,“二小姐,咱們來這裡做什麼?”
顏小熙沉吟着道:“有件事情,我想問清楚。”
“什麼事?”小六子不免好奇。
顏小熙開口道:“你說,京城裡藏着一個能給人下‘紅顏老’的人,這件事情可不可怕?”
小六子聞言不由得一愣。
他仔細地想了想顏小熙的話,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顏小熙的顧慮非常有必要,雪染風身中“紅顏老”一事,這件事情絕對不簡單。
小六子也聽說了事情的經過,想當初,頭一個身中“紅顏老”的人,可不是雪染風,而是順安公主。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卻沒有任何下蠱之人的消息,這就有問題了。
首先,根據雪染風提供的情況,當日,雪家的人追查到了南蠻之地的“五毒教”,但是“五毒教”的人卻說,這事是“五毒教”的叛徒乾的。
那麼,這個叛徒現在的下落,誰也不知道。
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五毒教”的叛徒是誰,人在哪裡,長得什麼樣子。
原本,顏小熙對於這個人的存在,並不是太感興趣。
直到那一次,有幾個“南翊國”的蠱民利用蠱毒去她店裡敲詐,她才意識到,身邊留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給人下蠱的危險人物,實在不是個事。
只不過她一直以來都太忙了,所以都沒有去查,剛好如今,順安公主身邊的人都在她手中,那麼她就來查查看好了。
說不定能找出一些線索來。
對於那些噁心的小蟲子,她實在是很厭惡。
當然,對於能把那麼噁心的小蟲子當成寵物來養的人,她也肯定沒什麼好感。
顏小熙開口道:“你去把順安公主身邊的人給我找來,主要找順安公主被人下蠱的時候,跟在順安公主身邊的人。”
小六子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他領回來兩個婆子,八個丫鬟,還有十幾名侍衛,四個車伕。
看着這麼些人,顏小熙的眉梢微微一揚,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公主,出門逛個街居然帶這麼些人,也不知道皇上每年給的賞賜,夠不夠順安公主養活這些人的。
其中一個婆子便是順安公主的奶孃,顏小熙接手公主府那天,這位奶孃曾經捱過顏小熙一記窩心腳。
顏小熙一眼就在人羣中看到她了,沒辦法,這婆子眼中怨毒的眼神實在是太扎眼了。
許是那記窩心腳印象太深刻了,這婆子看到顏小熙,也沒敢撲過來討公道。
顏小熙也不搭理她,只是端坐在那裡,手中端着苗林氏剛剛給她送上來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啜飲着。
半晌,她才放下手中的茶盅子,慢吞吞地開口問道:“今兒把你們叫來,是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問你們。當年,順安公主是怎麼中的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