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常走後,慕瑾之慵懶的半躺在椅子裡,保持着把玩酒杯的姿勢,在場的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擾了他。
一炷香後,慕常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口,慕瑾之看向他身後,仍是空蕩蕩一片,臉色再次沉了下去。
“公子爺,夫人已有醉意,起不了身,無法前來。”
一聲脆響,慕瑾之手裡的酒杯被捏得粉碎,碎瓷片劃破了他的手指,豔紅的血,流淌在如雪如玉的肌膚上,鮮豔而刺目。
他霍然起身,一腳踹開黏在他身上的豔麗女子。
“滾!通通給本公子滾出去!”
雪姬善於察言觀色,早在慕常隻身回來時,就已退出五步遠,就怕慕瑾之怒火滔天之下,傷及無辜,此刻見那個被踹得跟個葫蘆似的滾來滾去的姑娘,暗道好險。
春風齋的豔麗老闆娘,見勢不妙,忙笑得跟朵花似的迎了上來。
“慕大公子,您是怎麼了?可是這些姑娘不合您心意?回頭我就幫您教訓教訓她們,省得一個個的不懂事,慕大公子,您別生氣,我這就給您挑好的來,今兒春風齋新到了幾個姑娘,長得小家碧玉似的,您要不要看看?”
慕瑾之陰沉着臉,一言不發,雪姬暗暗爲老闆娘嘆息。
老闆娘見慕瑾之不說話,以爲他默認了,又笑眯眯道,“那幾個姑娘還沒開苞,長得如花似玉,十四五歲一個,嫩得能掐出水來,包管是個男人都喜歡!雖然沒調教過,可沒調教有沒調教的野趣,您說是不是?”
劉大人見慕瑾之似乎有興趣,也跟着湊趣道,“聽老闆娘這麼說,那幾個姑娘想必有些過人之處,慕公子何不風流一次?人不風流枉少年……”
雪姬垂下眼簾,神色黯然,她自幼淪落青樓,十四歲就被推上臺前,拍賣初夜,那一夜,買她的客人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她以爲自己撞了大運,後來才知道衣冠禽獸四個字的真正含義,其中的苦楚和絕望,她一輩子也不想再想起。
春風齋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與她的姬雪閣不同,姬雪閣走高端路線,只接納高官巨賈,達官貴人,只她一個人,便能引來無數的豪客爲她一擲萬金。
她手下的四大名妓,環肥燕瘦,風情各異,客人若想點其中一個相陪,所費不菲。
而且,若想在姬雪閣宴請貴客,至少得提前一個月預約。
而春風齋,姑娘是所有青樓裡最多的,但質素不過爾爾,沒有一個可以和她手下的四大名妓中的任何一個相比,因此,費用相對便宜,面對的客源也廣泛。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姬雪閣從不逼良爲娼,而春風齋裡的齷齪事,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老闆娘說的這幾個新到的姑娘,恐怕又是人販子拐來的。
想到此,雪姬感到有些無力。
若她們今晚能夠服侍慕瑾之,反而是最大的造化,慕瑾之出手一向豪闊,只一夜,便夠姑娘們贖身了。
否則將來,誰知道會賣給什麼樣的客人?
但以慕瑾之對他家娘子的癡心,這幾個姑
娘恐怕只能繼續在春風齋這裡火坑裡掙扎。
“人不風流枉少年?”
慕瑾之突然發笑,笑得劉大人莫名其妙,卻不得不跟着賠笑,“正是,正是……”
“想必劉大人少年時一定風流過度,因此現在才這麼一副縱慾過度,腎力不足的樣!劉大人與其惦記着春風齋裡未曾開苞的小姑娘,不如回家看看家中的妻妾,有沒有讓劉大人當活王八的!”
劉大人臉上的笑僵住,卻不敢不笑,僵硬的笑容,出現在那張肥得冒油的臉上,愈發讓人看得反胃。
“聽說劉大人的十三姨太,就是春風齋上一任花魁豔姬,傳聞豔姬閨房功夫甚好,能夜御十男,以劉大人如今的身體,恐怕無法讓這位十三姨太滿足吧?”
劉大人臉上的肥肉抽了抽,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自以爲猜出了慕瑾之的弦外之音,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說道,“慕公子少年風流,那豔姬功夫的確很好,在下這就把她送到慕公子府上……”
慕瑾之臉色一沉,之前那名下屬拉了拉劉大人的衣袖,壓低聲音道,“許三貪是隻母老虎!”
劉大人面露了然,自己給自己輕飄飄的抽了一巴掌,裝腔作勢道,“在下糊塗了,慕公子恕罪,在下這就爲慕公子置一外宅,讓慕公子金屋藏嬌……”
說到這裡,劉大人下流的笑出聲來,衆人也笑着附和,雪姬暗暗爲他們嘆了口氣。
慕瑾之臉色緩和,甚至還揚脣一笑,“劉大人想得真周到!”
劉大人笑得愈發諂媚。
這些天來,雪姬爲慕瑾之蒐集情報,深深見識了他的變臉技術,他臉色陰沉很可怕,但,最可怕的是他對着你笑,笑容越燦爛,你越倒黴。
果不其然,慕瑾之突然一腳把劉大人踹飛,劉大人肥碩的身軀如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張口,鮮血噴出。
全場皆驚,根本沒人想到慕瑾之會突然翻臉,尤其他踹人的時候,臉上仍帶着淺笑,他就那麼笑容可親的一腳把劉大人踹得半死不活,看得衆人頭皮發麻。
“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客嘗的下賤玩意,你也敢塞到本公子面前來?”
“慕公子——”
劉大人吐血不止,氣若游絲。
慕瑾之看也不看他,一甩寬大的衣袖,就要揚長而去,劉大人連忙朝老闆娘使了個眼色。
老闆娘雖然怕死了慕瑾之,可敵不過劉大人塞給她的那些銀兩,猶猶豫豫的走過去,擠出一絲笑來,附和道,“就是,那豔姬不過是個過了氣的花魁,以慕公子的容貌身份,豈能玩那樣的貨色?慕公子,我這就把那幾個雛兒帶來,讓慕公子您好好挑一挑。”
慕瑾之笑容明媚,笑而不語,老闆娘暗中鬆了口氣,衝慕瑾之行了一禮,剛要起身時,慕瑾之突然狠狠一腳踹在她心窩上,將她踹了個四腳朝天。
“賤貨!本公子豈是你春風齋那些下三濫的玩意能碰的?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長得如此之醜,還敢在本公子面前晃來晃去?”
慕瑾之轉臉朝
站在一邊默然不語的慕常高聲道,“本公子不想再看見這間春風齋!給你一個時辰處理!”
老闆娘呆愣了下,掙扎着爬起來,跪爬到慕瑾之跟前,抱住慕瑾之的大腿哭號道,“慕公子,妾身錯了,求慕公子給春風齋一條活路……”
慕瑾之臉色一沉,不待他動腳,慕常已如閃電般衝了過來,抓住老闆娘的兩隻胳膊往後一擰,咔嚓兩聲脆響,老闆娘原本的假哭變成了真嚎,響徹了整個春風齋。
慕瑾之略一皺眉,慕常又‘咔嚓’一聲卸了老闆娘的下巴,將她拖得遠遠的,如死狗般丟在地板上。
老闆娘耷拉着兩隻胳膊,歪着下巴,淚水將一臉的脂粉衝得一道一道的,髒得要命。
“老賤貨!本公子也是你能碰的?”
慕瑾之罵了一句,冷冷的盯了慕常一眼,“怎麼反應這麼慢?”
慕常低着頭,語氣恭敬,“老奴以爲公子爺喜歡。”
慕瑾之一滯,上下掃了慕常一眼,忽而陰森森的笑了笑,“你跟着本公子多年,如今本公子已經娶了娘子,你還沒有成家立室,本公子實在愧疚,慕常,你說說你想要什麼補償?”
慕常聽得頭皮發麻冷汗直冒,慕瑾之越客氣,表示他動的心機越陰險,慕常哪敢要什麼補償,連忙道,“公子爺,老奴錯了。”
“沒錯,你怎麼會有錯呢?你一向對本公子忠心耿耿,本公子這些年有人幫扶和照顧,心中感激,卻無以爲報,不過,眼下有一個大好的報答機會,希望你不要嫌棄。”
慕常很想大叫‘老奴嫌棄,老奴不要什麼報答’,可面上還得賠笑道,“公子爺客氣了,老奴怎敢嫌棄?只是老奴跟着公子爺,並不是爲了公子爺的報答……”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慕瑾之打斷,“慕常,你是想讓本公子賞罰不分嗎?你多年來忠心耿耿,鞠躬盡瘁,就一定要重賞,否則其他人見你跟着本公子十餘年,忠心爲主,卻得不到該有的賞賜,豈不心寒?”
慕常欲哭無淚,他隱隱猜到他這個主子要賞給他的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慕瑾之得意的欣賞着慕常的表情,眼神從他身上掃過,落在歪嘴歪臉的老闆娘身上,“這老貨年紀和你相當,就賞給你做妻室了!”
晴天霹靂!
慕常頭頂轟的一聲炸開,炸得他頭暈眼花,眼前茫茫,他不敢置信的擡頭看向慕瑾之,“公子爺一定是在和老奴說笑……”
“本公子忙得很,哪有空和你說笑?再說了,這春風齋的老闆娘二十年前,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花魁,完全配得上你。”
慕常很想大聲說‘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可他不敢,只敢用可憐兮兮的目光望着慕瑾之。
可惜,他的這位主子,一向小肚雞腸,睚眥必報。
誰叫他剛纔口無遮攔的一句‘老奴以爲公子爺喜歡’,正好觸了這位爺的黴頭。
旁人不開心,慕瑾之就開心了。
他一甩衣袖,滿臉喜氣的宣佈。
“走!去第一樓接娘子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