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振終於不再猶豫,從腰間抽出自己的長劍,將宇文澈扶到一旁靠牆坐好,接着對着宇文澈說道:“恕屬下不能再爲王爺效命,如今先行一步,詩韻就交給王爺王妃了。”
說完便舉起長劍,朝自己的頸間抹去。
“不要!”
“不要!”
兩個聲音,分別來自詩韻和孟漓禾,然而,歐陽振擡起的手卻卻沒有停止,眼見劍鋒離頸間只差一毫的距離,鳳夜辰迅速伸出一隻手,朝他的手腕擊去。
歐陽振毫無防備,長劍-瞬間被打落到地。
然而,雖知道鳳夜辰是好意,然而這種情況,他今日是註定無法領情,所以語氣中,甚至帶着一絲憤怒道:“這是我自己的事,還請任何人不要干涉。”
然而話音剛落,還未等鳳夜辰的臉色陰沉的徹底,孟漓禾已經冷冷問道:“歐陽振,你說這事是你自己的事?那我要問問清楚,如果不是你代王爺練功,又怎會氣血大亂,走火入魔?如果沒有走火入魔,又怎會失手殺死他的徒弟?這事如果歸根結底,難道不應該算到王爺的頭上?”
“我……”歐陽振語塞,半晌才道,“手下是暗衛,爲王爺做一切事情都是理所當然。”
“哪兒有那麼多理所當然?”孟漓禾怒道,“你是他的暗衛,所以你爲他出生入死沒有錯,但我們是你的主子,我們保護你更沒有錯。如今,你沒有聽到主子的命令竟敢自行決定?”
歐陽振雙脣顫抖,他怎麼聽不出,王妃的維護之意。
可是如今這個境地,恐怕不是他死就是王爺亡。
他一個暗衛,真的死不足惜,可是王爺是誰,那是千金之軀,以後,甚至是萬人之上,怎麼能被他耽誤,他又怎麼耽誤的起。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遇到這個王妃,似乎每個男人,都躲不開流淚這一劫。
不因害怕,不因恐懼,不是難過,也不是傷心,僅僅是那種震撼和感動!
都讓他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們到底是何德何能,才配擁有這樣的主子。
鳳夜辰的眼神也不由一片幽深,他可是親眼看見,孟漓禾如何以身作責,收服了一衆官兵們的心。
如今又是看到她如何擋在自己的屬下面前,哪怕,現在是面對宇文澈,可能會死亡的境地。
即便這樣,她都沒有輕易放棄,任何一條人命。
也難怪,這些人甘願追隨他左右。
也難怪冷清如宇文澈也能躲不開她這一紅顏劫。
那自己呢?
鳳夜辰甚至覺得,他這個號稱民爲天的皇帝,都沒把人命看待過這麼重要。
眼眸越發的深邃起來,不由苦笑,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好像越來越不想放手了呢,即使發現他對宇文澈的感情並不尋常,好像也想生生的將她奪過來。
只因爲想讓她的眼,她的心,都在自己身上,她所付出的一切也都是爲了自己。
“你們在做什麼?演戲嗎?”
神醫怒不可是的聲音,隨後傳來。
孟漓禾皺眉,方纔這一幕,在神醫的眼裡,的確像是幾個人合夥爲他演戲,讓他動容一樣。
但是她知道,其實這樣更容易引起他的反感。
剛要開口解釋一下,卻聽“撲通”一聲,身邊一個嬌小的影子,直直的跪了下去。
是詩韻。
只聽她開口道:“神醫老人,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你應該清楚,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所以這件事情讓我一人承擔吧,你放過歐陽振,救救我們王爺。”
“詩韻,你不要亂說話。”
一旁的歐陽振聲音帶着沙啞,怒喝道。
“我沒有亂說話,如果不是我輕信了他的話去拿藥,輕易飲下他爲我下了藥的茶,怎會差點被他……而你又怎會誤會他與我……”
詩韻幾乎說不下去,她覺得自己當日所做的蠢事,竟然造成了這麼一堆的麻煩,只覺真的是無地自容,恨不得就此消失,如果可以,讓她這個源頭去頂了這一命,也可以償還她心裡的愧疚了。
“他爲你下了藥,下了什麼藥?”
神醫卻忽然眉頭一皺,問道。
孟漓禾挑了挑眉,沒想到神醫關注的點在這,於是仔細觀察起他的神色。
詩韻尚在悲傷中,完全沒有察覺,只是泱泱道:“是軟筋散,他沒有武功制服不了我,所以變下了這種讓我無法反抗的藥,我又怎會知道,幼時的玩伴竟然會對我……”
神醫的神色一變,彷彿有一點驚訝,又有一點了然,只不過只是緊蹙了眉頭,沒有再說什麼。
然而孟漓禾卻將這一絲變化收入了眼底。
看來這個神醫,好像是不清楚當日狀況呢?
“神醫,我可否問幾個問題?”
孟漓禾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向神醫發問道。
神醫眼中閃過一絲或多或少的不耐煩,不過還是冷冷道:“什麼問題?”
孟漓禾見他沒有推拒,便覺有戲,趕緊道:“第一個問題是,你方纔說殺人償命,那也就是說有仇要報仇,對不對?”
神醫皺皺眉,不知道這顯而易見的事情,她爲什麼還要問,當即想都不想回道:“自然。”
孟漓禾點點頭,接着說道“那請問您的徒弟,爲我的屬下下了藥,並且意圖侵犯她這個仇,我要怎麼報呢?”
神醫當即怒目而視:“還要怎麼報仇?你的屬下不是已經報過了嗎?他殺死了,我的徒弟!”
孟漓禾勾脣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那件事情已了,你徒弟犯下的惡已經得到了懲罰,那麼你如果再來追究我屬下的責任,將他殺死,我是不是又要接下來再追究你的責任,將你殺死?”
孟漓禾的話幾乎將神醫繞的頭暈,但他也立即明白過來,孟漓禾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沒成想自己被她被個小丫頭片子,竟然給繞了進去,但是想要反駁,仔細想想,卻好像又是那麼回事兒。
他常年隱居深山,很少與人打交道,自然說不過這孟漓禾,更不清楚說話也是有玄機的,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他自然不及孟漓禾。
半晌纔回道:“他雖然過分,但罪不至死。”
孟漓禾點點頭:“不錯,看起來你的徒弟沒有殺人也沒有害命,好像只是對人不軌而已,但是,你可知道,一個清白,對女子有多重要?”
接着,孟漓禾停下,扭頭轉向詩韻,問道:“詩韻,我問你,如果當日那人得逞,你會怎麼做?”
詩韻的臉色一白,似乎想到了當日的情景,接着,目光中帶着憤恨,卻又超乎冷靜的說道:“我會殺了他,然後自殺。”
神醫的瞳孔一縮,微微眯了眯眼。
孟漓禾這才扭頭看回他,說道:“神醫,想必你也聽到了,你徒弟犯下的罪,看起來罪不至死,卻也險些害了一個女子的命,如果當日,我的屬下歐陽振沒有及時趕到,結果就是,方纔詩韻所說的下場。如今,只不過是你的徒弟點背,沒有得逞前就被人抓到,所以送了一命,但是做了惡事要懲罰,作惡未遂,難道就無所謂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無所謂了?”神醫立即反駁道,“那個傢伙我早就告誡過他,不要****薰心,否則我怎麼會逐他出師門?”
說完忽然嘴巴緊緊一閉,彷彿發覺自己說漏了什麼。
孟漓禾的眼珠飛快一轉,心裡有了衡量,原來如此。
她方纔還奇怪,怎麼這個老頭兒,自己的徒弟被人殺死了這麼多年,卻還能這麼穩的坐在山林裡隱居。
若不是這次剛好有事與他們碰面,看起來也不像要特意卻尋仇的樣子。
原來兩人早已不是師徒關係。
那既然是這樣,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畢竟,如果要逐出師門,這師傅一定是忍無可忍,就算還有些情意,但他們也不是沒有機會所尋。
孟漓禾飛快的在心裡計較了一番,接着說道:“那既然是這樣,神醫,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如何?”
“怎麼個各退一步法?”神醫氣呼呼道,不過雖然看起來還是生氣,但方纔那肅殺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好像經過了這一詢問,又恢復了之前那個,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老頭兒。
孟漓禾不由感慨,這老頭兒真是喜怒無常,簡直是極品。
“各退一步的意思就是說,你的徒弟先意圖侵害我的屬下,然後被我另一個屬下,失手致死,確實打的……確實是狠了點兒,要不然,你提個條件,我儘量滿足你?然後我們把這件事接過。你如果不解氣,打歐陽振五十大板,還是一百大板,我都不在話下,如果覺得還不夠,你想要金山銀山我也想辦法給你搬來。你覺得意下如何?”
神醫終於又摸了摸他那幾根寥寥無幾的鬍子,神情卻忽然幻妙起來,上下打量着孟漓禾,彷彿在打着什麼心思,半晌都無半句話。
孟漓禾幾乎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幾乎快要忍無可忍問出口的時候,終於聽見他開口道:“那如果,我想要個人呢?”
孟漓禾皺眉,十分不解:“你想要什麼人?”
“你。”神醫老頭,言簡意賅,甚至一點也沒有掩蓋。
孟漓禾頓時一愣,當即憤怒無比!
這是什麼情況?
感情這老神醫纔是個大色坯!
難怪教出那麼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