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隻大手還那麼年輕，那麼孔武有力。
但是，他不知道，等他這雙手已經雞皮鶴髮，腐朽不堪，她還是現在的樣子站在他面前——
甚至，等他白骨累累，她還是這般模樣。
細思極恐。
她微微一笑，堅決搖頭。
子昭死死盯着她。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殷都，其實另有打算。蜀國商隊在殷都經營了幾年，收益也頗爲可觀。我打算讓這支商隊更加壯大，等處理好一切，我就會回去。”
“我從未反對你回去！錦葵，我也一直會助你復國。”
她非常耐心：“子昭，你理解的回去，跟我的回去不同……”
“有何不同？”
“我會以秦嶺和岷山山脈一帶爲據點，重新謀求復國之路。這條路非常難走，也許，要耗費幾十年甚至一輩子的光陰……”
他微微意外。
“金沙王城已經徹底成爲廢墟，蜀國人民躲在岷山山脈，古蜀遺民不足幾萬人，現在，已經不是簡單的復國，只能重新建立一個國家了……”
運氣好，十年八年有了基礎，否則，便是幾代人才能完成的任務。
所幸她不生不滅，有足夠的時間來做這件事情。
但是，子昭不會明白這一點。
他很急切：“錦葵，有我相助，至少，事半功倍。你知道，我一直支持你的一切，包括復國，這不是我們分開的理由。”
這是事實。
但是，她不能告訴他：你的幫助，最後只是被我利用——因爲，我根本沒法給你所渴望的。
她只是很平靜：“子昭，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了，因爲，那對你不公平。”
他忽然激動：“沒什麼公不公平，是我樂意的……”
她還是和顏悅色：“你身爲一國之君，必須以國家大事爲重。可是，我只能呆在千里之遙，跟你聚少離多，甚至連王后的責任都無法盡到。這樣的一個王后，要來何用？子昭，你需要的是一個能天天陪伴你，照顧你，爲你分憂解難之人，而不是一個反過來要拉扯你精力之人……”
她頓了頓：“比如這次方國之亂，原本就是不必要的！要是你沒有耗費半年時間出來找我，他們根本不敢作亂。”
那是極大的教訓。
這一次只是小國作亂，以後，大國呢？
更多侯國聯合起來呢？
豈不成了亡國之君？
他口乾舌燥，無法反駁。
她的聲音低下去：“子昭，對不起，我違背了我的諾言。”
子昭心裡一寒，忽然意識到，自從這次半年多的分別後，二人之間的距離不但無法靠近，反而更遠了。
就連昔日默契的友情，也在可怕地疏離。
甚至於她返回金沙王城之前，二人之間曾有過的那種淡淡的親密，隱約的纏綿……統統地，都不敢再回想了。
他內心悽楚，很想放聲大哭，卻若無其事：“錦葵，你身體不好，不要胡思亂想，等一切好了再說。復國也罷，別的決定也罷，無論是什麼，我都會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