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煙走進憩龍殿裡,羅載玉醉臥在一張很大的龍牀上,臉色微紅,衣衫不整,極盡曖昧。在龍牀之下的軟榻上,半跪着柳皓軒,他正在動手給羅載玉捶腿。此時的他,沒有半分的傲氣和尊嚴,好似一個奴性十足的下人。凝煙心中絞痛,雖然明白這只是演戲,可也不能不感到痛徹心扉。而大殿的另一側擺着一張八仙桌和高腳椅,麗良媛正坐在椅子上悠閒的呷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姿態優美而嫺雅。可當她看見凝煙款步走進殿中時,一向高傲的麗良媛忍不住流露出了厭惡之色,許是害怕表現得太過明顯,她隨即轉開臉,不再看向凝煙。
凝煙看見自己的弟弟也是衣衫不整,心裡掠過一絲抽痛,可她並不讓這痛楚表露出來,依舊顯得有禮而剋制,雖然這禮節中帶了一種不易察覺的冷漠,不知道的人,或許會理解爲恭順。
“臣妾給皇上請安,給良媛娘娘請安。”凝煙依依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和氣度,而對一旁的皓軒理也不理。
“嗯,”羅載玉懶懶的應了一聲,“請起吧。”凝煙依言而起。
“你過來。”羅載玉輕瞟她一眼,向她招招手,一臉輕浮。
凝煙心下一陣嫌惡,但卻不敢不從,依舊默默地垂着頭,走向羅載玉。由於凝煙是個絕色的美人,因此即便是在她最面無表情最冷漠的時候,她都顯得是那麼的溫婉有禮。她緩緩走了過去,走得極慢,彷彿腳下步步生蓮。
“坐過來。”羅載玉依舊用那種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一邊指了指自己身邊,凝煙依舊照辦,羅載玉嘻嘻笑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側臥在龍牀上,騰出一隻手摟住凝煙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凝煙白如雪的玉手,一邊用猥瑣的眼光打量着她。此時旁邊的麗良媛很有些不耐,但在羅載玉面前卻又不敢說什麼,雖然表情已經相當扭曲,但是不敢多言一句。
凝煙不敢不從,低着頭,感到正跪在羅載玉的腳旁的弟弟皓軒極力剋制着。忍耐呀,軒兒,忍耐住呀。凝煙默默祈禱着,無論如何不能有一絲的破綻。
羅載玉繼續用親密而猥褻的言行挑逗她:“我的柳美人兒,朕每次見到你,都忍不住讚歎,是什麼讓你出落得如此閉月羞花呢?雖然你與朕早有夫妻之實,但爲什麼朕還是老想……”
凝煙再也無法忍受,“嚯”的一聲站起來,掩住自己羞憤的面龐上厭惡的神情,急忙道:“皇上,非禮勿言啊。”
“哼,”羅載玉輕嗤一聲,示意皓軒停手,緩緩從龍牀上下來,走到凝煙的背後,凝煙不安的心跳加重了。“勿言?”羅載玉猛然發力,一把從背後抱住凝煙,“你是朕的女人,朕有什麼不能言的?!”這話與其說是質問,更像是威脅,一邊說,一隻手在凝煙清冽的鎖骨上緩緩遊走,凝煙感到那隻手就像一條“嘶嘶”着的致命的毒蛇,在她的頸上游弋,既危險又噁心。凝菸害怕自己會驚叫着突然將那手拍掉。
凝煙知道來硬的不行,在恐懼而又厭惡的情況下急中生智,便換了一副笑容,故作了嫵媚羞澀的神情:“陛下,我……臣妾的意思是,還……還有外人在呢。”
羅載玉見剛剛還激憤不已的美人兒現在又換了一副嬌羞臉孔,如此媚態惹人憐愛,實在是可愛至極,禁不住自己的心情也愉悅了起來,“原來美人兒是害羞了啊,哈哈哈。”凝煙覺得他的笑聲簡直比狗吠還難聽。
“那麼,”羅載玉打住了笑聲,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他目光緩緩掃過身後依舊跪着、絲毫不敢僭越的柳皓軒道:“既然美人兒害羞了,那就請軒兒出去吧,我要與你的姐姐,”說着猥瑣的目光又回到凝煙身上,“行花好月圓的美事了。”
凝煙心裡一驚,頓時明白過來,這個該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的老賊,他分明是在做戲!他想刺激軒兒,他想讓我們姐弟生不如死!凝煙心裡颳起了狂風暴雨可卻無法發作,只好默默吞嚥着痛苦和羞恥。
可就在此時,一旁的麗良媛發了話,拯救了危在旦夕的姐弟二人。看到羅載玉和凝煙二人如此旁若無人的親熱,麗良媛這個曾經的寵妃——當然現在作爲舊愛仍然佔有極大的地位——肯定心裡十分不悅,只想着要怎麼把皇上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纔好,便嫵媚得扭動着腰肢走過來,撒嬌道:“陛下有了這花兒一樣的美人兒,便不要臣妾了!也不管臣妾心裡好受不好受,在這裡和其他姐妹親親熱熱,您在這樣下去,臣妾可要吃醋了!”
羅載玉哈哈大笑道:“原來你也是個醋罈子,瑾兒可是從來不肯露怯的主兒啊,今天也知道不高興了?哈哈。”
“是啊,”麗良媛故作嬌態,一邊走到羅載玉身邊,一邊嬌嗔道,“如今陛下有了這妹妹,就再也不關心臣妾了,卻不知道臣妾的心意,對皇上從來沒有變過。皇上和妹妹親親熱熱,可讓臣妾好傷心啊。”說罷,一面朝羅載玉露出一個羞答答的笑容,一面陰狠的目光掃過凝煙的臉龐,露出一個威脅的惡相。
凝煙神色漠然,一聲不吭。她受人侮辱,被人奴役,對這個凌駕於自己頭上的男人,除了深刻的恨意之外,只有千年寒冰般的冷漠。絕不可能與其他妃嬪爭寵。看到麗良媛毫不掩飾的嫉恨,她只用冷漠抗拒。但是一想到麗良媛可以在自己要被羅載玉侵犯侮辱的時候出來打個馬虎眼兒,正是凝煙求之不得的,麗良媛哪裡知道,她自己夢寐以求的恩寵,卻是她眼中的情敵避之不及的呢。
羅載玉聽了麗良媛一番奉承,十分高興,心裡對凝煙也不覺放鬆了幾分警惕,鬆開了凝煙的肩頭,復又摟住了麗良媛,手指輕佻的刮刮她的嬌媚的臉蛋,“你這樣的美人兒,我怎麼捨得呢?”兩人不約而同地都笑了起來。
此時,一旁的柳皓軒突然開了口:“皇上心疼家姐,是家姐的福氣,但家姐深知自己地位卑微,不若良媛娘娘雍容華貴,氣度非凡,所以不敢與娘娘爭寵,還請娘娘恕罪。”
麗良媛一看,心說你是個什麼東西?國破家亡的喪家之犬罷了,若不是長了一副好皮囊,被皇上收了做男寵,哪兒還有你活命的份兒?本宮跟皇上說話,你插哪門子嘴?低賤下三濫的東西,可是活得不耐煩了?心裡雖是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麗良媛還得陪着笑臉,對羅載玉道:“琦玉公子哪兒說的話?我不過與自家姐妹玩笑,何來爭寵之說?皇上一向雨露均沾,對六宮也是一視同仁,本宮又怎會不滿?可是琦玉公子誤會本宮了。”
柳皓軒笑笑,恭敬的行禮道:“娘娘福澤萬年,不是家姐蒲柳之質可比擬。蒙皇上錯愛,纔可進宮得見天顏,早已是三生有幸,正是求之不得。”
一番話說得羅載玉心裡舒坦,整個身心都飄飄然起來。便得意道:“你們三個都是朕寵愛的內侍,對朕的心意朕心裡明白,朕心甚慰啊。不日之後,秦相國的女兒要與卞太尉之子結親,朕受其邀請前去參加。既然你們都這麼懂事,這麼體貼朕,朕決定攜三位同去,不知各位恩卿意下如何啊?”三人紛紛跪下叩拜行禮以謝龍恩。
聽了皇上的決定,皓軒心裡隱隱一動。他下意識地握了握凝煙的手,凝煙一驚,飛快的側瞟了他一眼,皓軒卻不再看她,呼吸也重新恢復了平靜。
礙着羅載玉和麗良媛就在近旁,凝煙也不敢太過明顯地表露對軒兒的關心。只得按捺住心緒。麗良媛見羅載玉心情好了,便忙不迭地又說些小笑話兒逗樂他,兩人哈哈大笑,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麗良媛纏在羅載玉身邊,撒嬌撒癡,糾纏不休。羅載玉也不煩不惱,一時間兩人嘻嘻哈哈,彷彿忽略了柳氏姐弟的存在。
麗良媛扯着羅載玉往龍牀上靠去,羅載玉神色曖昧心中瞭然。正欲尋歡作樂,發覺柳氏姐弟還在身邊,略顯尷尬地咳了咳,道:“你們先退下吧,朕有事再召。”
兩人巴不得他說這句話,連忙跪安了,一同走出了大殿。
柳皓軒大步流星,頭也不回,趕緊往外走。凝煙小跑着跟上,神色着急,彷彿有要緊話說,可前面的男子絲毫也不顧惜,只自顧自地走着,根本不看她。等快出殿門時,估摸着羅載玉和麗良媛已經正行好事,聽不見他們說話了,忍不住低低地呼了一聲:“軒兒。”
前面的男子一怔,停了停腳步,意欲回頭,可最終竟還是邁腿往前走。“軒兒。”聲音竟染上哭腔,“等等我。”
柳皓軒再也狠不下心,轉過頭來,臉色悽然哀傷。“姐姐。”
凝煙追到他面前,卻相看無言。
“此地實在不易見面說話,免得又要生出許多風波。姐姐知道不適宜,你我千萬需得小心謹慎,切記切記。”一番囑咐,言簡意賅,雖無矯情的話語,卻也聽得出款款深情。
凝煙目送着他離去的背影,離別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