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死了?你就這麼死了?!”
拉卡德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克萊茵。
以他的感知力,再加上雞蛇魔對於生物特有的感應,不需要身體接觸就能確認是否死亡。
毫無疑問,克萊茵死了!
心跳停止,腦部活動完全停滯,而且還是大出血。
克萊茵確實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該死的臭小子,誰允許你這麼容易就死了的?!”拉卡德暴怒的,一腳踩在克萊茵背上。
嘩啦一聲,脊椎骨連帶着腹腔被拉卡德踩出了一個洞。
“死了我還怎麼蹂躪你?死了腦子就不好吃了!誰準你這麼容易就死了的!”
拉卡德捂着頭,懊悔不已。
這小子給自己造了這麼大的麻煩,拉卡德還準備好好的享用他的慘叫和大腦,結果沒想到,自己一衝動,居然失手殺了他。
“主…主人…”史萊姆拖着瀕死的身體,呆呆的爬到克萊茵身邊。
它幻化出一隻手,用力的推搡着克萊茵。
然而,沒有任何反應。
克萊茵的眼睛黯然無光。
真的…死了…
“主人…別死…我求求你…說說話啊…主人!!!”
然而,這般呼喚,已是徒勞,克萊茵沒有任何反應。
拉卡德猛力的深呼吸了幾次,像是泄恨一樣,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旋即,他冰冷的看了一眼正在推搡克萊茵的史萊姆。
它的呼喊,只有克萊茵和衛萊能聽見。
現在克萊茵死了,這世上除了衛萊,再也沒人能聽到它的聲音。
在拉卡德看來,這坨像幹柿子一樣扁的粘液球,只是無力的在推搡一具屍體罷了。
“呵,算了,你這紅色系的史萊姆也算稀有,帶回去慢慢研究吧,也許也能吸收掉成爲我的力量呢。”
拉卡德說着,一把抓住史萊姆。
水分幾乎耗盡的它,此刻連液化都做不到,只能無力的被拉卡德捏在手上。
然而,史萊姆也不在乎這些。
“主人…”
眼看着就要被帶走,史萊姆卻依舊只關心克萊茵。
爲什麼…好不容易你喜歡我了…
我生下來什麼都沒有,爲什麼現在連我唯一的主人也要奪走?!
“放開我!我要和主人一起死,放開我!!”
史萊姆拼命的掙扎着,然而,聽不到它聲音的拉卡德,感覺這隻史萊姆只是在自己手上蠕動而已,並沒有放在心上。
手一揮,他打開了次元突破,準備離開。
這一刻,面對與克萊茵的分別,史萊姆在痛哭中,發出了一生中最歇斯底里的吶喊…
“快醒醒啊!主人!!!!”
……
我…在哪?
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克萊茵茫然的看着四周。
這裡…是哪裡?
天地不分,上下顛倒,好像自己是白的,全世界都褪成了黑色。
什麼都看不到…
茫然的克萊茵只能隱約的聽到一些輕微的聲音。
主人…主人……
誰在叫我?
是那隻史萊姆嗎?
克萊茵似乎回想起了生前最後的畫面。
這裡…是死後的世界嗎?
是嘛…我已經死了…
我刻苦修煉了六年,最後卻被殺父仇族的族長給殺了…
這還真是諷刺啊…
“呵呵…”克萊茵捂着臉,發出自嘲的苦笑…
我做了這麼多錯事…這裡多半是地獄吧?
被仇恨和憤怒支配的一生,我得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好不容易有了史萊姆,我卻…
我卻沒有珍惜。
“你恨嗎?”
就在這時,這混沌一片的世界裡,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呃?”克萊茵一愣,四周張望,卻什麼也看不見:“誰在說話?”
“你後悔嗎?”
“誰在跟我說話?!出來!”
“我們也很後悔啊…”
“我們爲了理想而奮戰一生…”
這是什麼?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吵,然而卻看不見說話的人。
“然而我們卻被拋棄…”
“被遺忘…”
“如今甚至連安息都成了奢望……”
“沒有人記得我們…”
“連名字都付出的我們,卻只是工具…”
說話的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響,以至於克萊茵頭痛欲裂,忍不住捂起耳朵。
然而沒有任何用處,即便捂上耳朵,那聲音彷彿能穿透頭顱,直達大腦一樣,不受任何削弱。
“我們一直在等待…”
“等待着趕在失去一切前就後悔的人!”
“你會後悔嗎?”
最後一個問題問出,那幾百個聲音戛然而止,彷彿都在等待着克萊茵的答覆。
克萊茵一愣。
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後悔的話…我會後悔,也不會後悔!我後悔的是…我沒有珍惜應該珍惜的東西,如果能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一定會去好好珍惜。”
“我不後悔的是…即便我重來還是同樣的結果,我還是會去做!因爲…因爲…”
在這昏暗一片的世界裡,克萊茵流下了晶瑩的淚珠。
【主人!我什麼都不懂,但我會努力的!】
【你們幾個,罵在下就算了,不準侮辱小主!】
【主人,您不要我了嗎…】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因爲如果是它的話,它也不會後悔。”克萊茵堅定的,道出了自己的心聲。
那些聲音又問道:“它是魔族,你恨魔族,爲何又改了主意?”
“因爲…”
克萊茵聽完,低下頭,尋思片刻,他不禁愧疚懊悔的搖了搖頭。
“因爲現實用血給了我教訓,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如果是衛萊教官的話,他應該會這麼教育我…
“身爲什麼種族,是天定的,所謂的種族血統沒有任何意義,我身爲人類卻如此的愚昧,它只是一隻史萊姆卻如此的優秀。”
是的,血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場。
“有趣有趣。”
“此子屢經人生之大悲。”
“屢歷人生之大難。”
“然於終焉,明瞭本心。”
“此意之堅,堪比金石。”
“就此斃命,實在可惜。”
“小兒,或許,你能給我們答案…”
“給我們一直想要的答案!”
“我等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道來。”
面對這海量的聲音,克萊茵也是自嘲的搖搖頭:“什麼最後不最後的,反正都已經死了,就當解乏,你們就問吧…”
“倘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爲何而戰?是爲復血仇?還是爲迴應它的呼喚?”
再給我一次機會?
主人…救救我啊!主人!!!
耳朵裡,又一次傳來了史萊姆的聲音。
而此刻,克萊茵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爲了什麼而戰,那還用說嗎?
“如果能重來…”克萊茵抹去眼淚,擡起頭,堅定的說道:“我即是爲了復仇,又是爲了救它!”
轟!
話音剛落,整個漆黑的世界,就像被點燃的鎂帶一樣點亮!
克萊茵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被吸入了一股洪流之中,以至於自己的存在,都幾乎完全消失。
耳朵裡,最後響起了那一羣聲音異口同聲的話。
那最後的話…
“既然如此,雖不合規矩,但我等就破例給你一次機會!僅此一次!小兒,望你能珍惜。我等四百九十八人就在此等待,等待你用行動,解答我等這兩萬年都得不到的答案!”
…
“快醒醒啊!主人!!!!”
史萊姆絕望的呼喚着,然而,它卻完全無法反抗拉卡德。
進入了次元突破內,眼看着空間裂口即將關閉,史萊姆絕望的痛哭着。
主人…求求你…醒醒啊…救救我…
乒乓一聲。
就在空間裂口即將關上的剎那,宛如重錘打破玻璃,那空間裂口,突然崩的粉碎!
一股極強的暴力,竟然硬生生的打碎了次元突破!
“什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拉卡德爲之大驚。
還不等他回頭,他就感覺,自己抓史萊姆那隻手的手腕,被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箍住!
回過頭,眼前看到的景象,讓拉卡德大驚失色。
“怎…怎麼回事?你…你不是…”
史萊姆定睛看去,頓時也和拉卡德一起,呆滯當場。
那漆黑的力量,就像是燒開的瀝青一般在沸騰。
無盡的陰影,將其面容籠罩,不見五官。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一雙散發着駭人紅光的怒目!
沒錯,抓住拉卡德手的,正是本該已經死亡的克萊茵。
咔咔…
克萊茵的身體表面,接二連三的爆開玻璃破碎的聲音。
仔細看去,可以看到,衛萊爲他設下的七百六十七道禁制,正在被接二連三的破開!
每破開一道禁制,克萊茵體內的戰意,都會得到幾何倍數的提升!
“你…你小子…你是怎麼回事?”
拉卡德這一刻,聞到了一個味道…
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