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
是啊,我不該這麼做。
我不會在對的事情上退步,在錯的事情上應該主動認錯。
但是…
但是啊……
【我叫西滋莉亞,你們呢?】
【這個,送給你】
【你…你是本公主第一個朋友,還救了本公主,所以…不能不信守諾言,約好了!】
卡特的一輩子,都在孤獨中度過。
他是魔神的混血,他的身體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爲了不連累別人,他總是儘可能的表現出冷漠和對萬物的漠不關心。
雖然心裡比誰都要強。
雖然心裡比誰都渴望擁有力量來維護心中的道義。
但卡特明白…選擇力量等於拋棄道義。
選擇道義就等於拋棄力量。
這樣的他,還是選擇了後者。
因爲騎士團就是他的家,克萊茵,安吉,斯卡蕾特,都是他最重視的人。
爲什麼?
因爲沒人會把卡特當人看!
卡特非常清楚。
他是魔神的混血,即便選擇了道義,拋棄了力量,但他體內流淌着魔神的血,這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這件事,流傳出去的話,會怎麼樣?
答案很明朗。
卡特會死!
會當場成爲全大陸誅殺的對象。
卡特很悲哀自己的命運。
而就是這樣的他,卻遇到了西滋莉亞。
這個溫柔的女孩。
讓他情竇初開的姑娘。
西滋莉亞…是他離開騎士團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第一個!
真正意義上,讓卡特感覺就算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也不會嫌棄自己的女孩!
“卡特,你冷靜點。”
這次輪到克萊茵說話了,
他撤下了所有精靈脖子上的黑蜂飛刃,快步攔到卡特身前,抓住他的肩膀喝道:“具體情況我聽下來,是別無選擇的!如果不殺西滋莉亞,整個精靈族都會毀滅。”
卡特猛一怔。
他錯愕的看向克萊茵。
他萬萬沒想到,克萊茵…
“克萊茵,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卡特彷彿人生都被背叛了一般向後退了兩步:“你也想殺西滋莉亞?”
“我……”
克萊茵此刻眉宇緊蹙。
早知道是這樣的發展,他死都不會讓卡特過來。
但相比於卡特,克萊茵成長到今天,見多了,懂多了,他已經今非昔比。
綠博的話,他能夠很清楚的理解。
“殺了西滋莉亞,她也不會死,只是記憶會消失而已。不殺,精靈族就會被毀掉,卡特,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人總是要學會接受事實。”
“我…我…我……”
卡特非常的混亂。
感情在不斷地逼迫他,反抗!一定要保護西滋莉亞。
到理性卻在告訴他:這是錯的!這種感情,是他一廂情願的自私罷了。
“卡特,仔細想想,今天就算我幫你搶走了西滋莉亞,她醒後,會怎麼想你?她真的會謝你嗎?你這算是在保護她嗎?”
克萊茵的話,讓卡特陷入了躊躇。
是啊,今天如果救了西滋莉亞,自己,恐怕會被她記恨一輩子吧。
仔細想想,卡特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爲什麼會對西滋莉亞這麼有感情,甚至一見如故。
因爲他們的命運,簡直如出一轍。
爲了精靈族,西滋莉亞需要在無限的時間裡無限次的被殺死,被抹除記憶,復活,再被殺死……循環往復。
而卡特,爲了自己的原則,必須拋棄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必須捨棄自己的未來,甚至,即便如此,自己還是命不久矣。
兩個人一模一樣啊。
都有着不可抗拒的命運。
都爲了某些重要的東西,捨棄了同樣重要的東西。
“卡~特~”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響起了那溫柔而又熟悉的聲音。
卡特猛的一驚,回過頭,卻發現西滋莉亞竟然恢復了神智。
“奪魂咒術的時效過了嗎?”綠博心頭也是一痛。
這是爲了減少西滋莉亞死亡的痛苦而下的咒術,沒想到居然過時了。
“這個,你……拿回去吧。”
虛弱的,擡起手。
西滋莉亞,將某樣東西,塞到了卡特的掌心。
軟軟的,熟悉的觸感。
正是卡特送給她的,騎士團的臂章!
秋波送淚,卡特分明的感受到,滾燙的眼淚滴落在了自己的後頸。
西滋莉亞那雙寶石般的雙眸,正滑落着動情的淚珠。
“我都…聽到了喲……卡特…對不起……我們的約定…我不能遵守了,對不起……”
“我……”
話說不出口。
卡特的喉嚨已是哽咽。
西滋莉亞即便淚眼婆娑,卻依舊扯出一個微笑。
“卡特,謝謝你…雖然時間很短暫,但我真的很開心,所以,放我下來吧。”
艱難的,甚至有些掙扎的。
西滋莉亞從卡特的背上爬了下來。
“喂…喂!西滋莉亞,你…你想幹什麼?”
卡特想要阻攔,然而卻邁不出半步。
他眼睜睜的看着,西滋莉亞,竟自己拖着虛弱的身體,爬回了烤架。
皎潔的月光撒在少女朦朧的酮體上。
讓人生不出半點邪念的,宛若這世間最淳樸的美。
少女含着淚,嘴角卻帶着笑。
訣別般的看着卡特。
“卡特,有緣的話…再讓我認識你吧?”
“我…咕……”
咽喉發出了錯亂的字節。
溫柔的話語,讓卡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人揉到粉碎。
他好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但這一切必須發生。
西滋莉亞今晚必須死!
就像這十八萬年來的每一次死亡一樣,必須爲了精靈族而死。
而且這不是最後一次,只要精靈族一直活下去,她就要爲精靈族無數次的死去。
這不是逼迫。
是她自己的選擇。
“西滋莉亞!!!”
跪爬般的,卡特再也按耐不住涌上來的淚流,手腳並用,喪失理智的衝了上去。
然而克萊茵卻更快一步,將他摁在地上。
“綠博,動手吧。”克萊茵無比沉重的說道。
“不要!住手!再給我兩分鐘…不!一分鐘!一分鐘就好!求你!”卡特歇斯底里的吼着。
然而克萊茵卻無奈的,加大了壓制他的力量。
“長痛不如短痛,越拖你只會越捨不得。”
“我……”
卡特非常清楚,克萊茵是對的。
可是心痛就是止不住。
看着綠博點燃火把,那感覺,彷彿是把卡特自己給點燃了一樣的滾燙。
“這種事,無論幾次,都習慣不了啊。”
烤架前,綠博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卡特,哀嘆般的搖搖頭。
旋即,手一揮,火把落入烤架。
轟的一聲。
烈火點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火焰極速的奔向西滋莉亞,卡特終於發出了心肺具裂的哀嚎。
然而烤架上,西滋莉亞任由那烈火纏繞全身,卻不動分毫。
在最後一刻,卡特分明看到,西滋莉亞,正注視着自己。
“西滋莉亞,我答應你!無論多少次,我都會重新和你相識,我都會來找你!我答應你…我保證!”
“謝謝你,卡特。”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擺脫這個命運!我發誓!我用我的命發誓!”
“那我期待着,但是卡特,你要記住喲,千萬別爲了我,拋棄你的朋友們!我從來沒有怨恨過這份命運,因爲我明白……
活着,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