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

“莫動!”

臨安城裡靜安坊的一所大雜院,無關居民都已被疏散。幾十名衙役和鎮撫軍的士兵,將位於大雜院中庭的正房圍得水泄不通。衙役們都拔刀在手,鎮撫軍的士兵們平端着突火槍,槍口一律對準坐在門口竹椅的老人。

老人看起來六十來歲年紀,身材瘦小乾枯,衣着普通,頭上沒戴帽子,用根筷子穿着髮髻。老人叉着腿坐在竹椅上,腰板直直的,雙手放在膝蓋上,雙眼直瞪瞪看着前方。

奇怪的是,他身上並無瘟疫症狀,面色一切如常。

對着看似平凡無奇的老人,所有人都很緊張,鎮撫軍士兵們手臂上纏着冒煙的火繩,端着突火槍的手涔涔冒出汗來。

“要不要打?”

魯世開問旁邊的顧難得。顧難得也很疑惑,他不明白爲什麼府尹大人忽然把他們從搜捕毒化人的前線撤下來。難道抓這些隱居坊間的妖怪,比抓毒化人更緊急?

“張六爺,”顧難得一抱拳說:“我等奉的是府尹大人鈞旨,並非和你有什麼過節。莫要難我門這些跑腿的,乖乖同我們走一趟,府尹大人不過問問話,說清楚就好。”

張六爺坐在竹凳上並不開口回他,目不轉睛還是看着前方天上的雲,像一尊石像。顧難得見交涉無望,向旁邊閃開一步。

魯世開遂開口下令:“開火!”

鎮撫軍的士兵一起點燃突火槍,十幾個槍口同時噴射出火舌,子彈打得竹椅和牆壁“噼啪”亂響,一團巨大的白色濃煙將張六爺完全籠罩住。

濃煙散去,張六爺還是安然坐在竹椅上,只是竹椅和附近的牆壁、地面多了些彈孔。

“這老怪物,火器居然對他不管用?”明知道眼前的老人不是尋常人,魯世開還是被嚇一跳。

“大概是用什麼撥開了。”顧難得一揮手,二十幾個衙役舉着腰刀棍棒,衝着張六爺殺過去。

張六爺還是坐在原地沒動,看衙役們靠近了,輕輕振動衣袖,衝到面前的衙役都好似一隻巨手甩到半空,被黏住不能動彈,接着那隻巨手快速賞了他們每人上百記耳光。

半空中一片“噼噼啪啪”抽嘴巴聲和“哎呦饒命”的哭爹叫娘,二十幾條漢子抱着被抽腫的臉被定在半空中無法動彈,他們手裡的武器整齊插在房樑上。

一直到這時候,張六爺纔開口說話:“二位上差,我張六在這大雜院生活了幾十年,從沒和鄰居拌嘴吵架,更沒偷過人菜拿過人東西。在外面做賣炸豆腐的小生意也是本本分分,從不缺斤短兩,遇到打架都躲遠遠的。不知道府尹大人是聽信了哪來的讒言,非要將我們這些老實巴交的妖怪都抓了?如若是作奸犯科,總要拿出證據來,不能說抓就抓吧?”

說實話,顧難得和魯世開對這番話是很認同的,府尹大人這回真是搭錯了筋。可是上頭有命令,必須得執行才成。

正在這時,有人振袖從他們頭頂越過,一團黑影降落到張六爺跟前。方纔漫不經心的張六爺,見這人來了,也是不由得有些慌張。來人說:“張六爺若是心中無愧,跟他們走一遭又有何不可?如若沒有事很快就回來,你照舊賣你的炸豆腐,我法海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來人正是法海,他手中九環錫杖一指,懸浮在空中的衆衙役噼裡啪啦掉下來,在地上摔了一片。他們懸浮過的半空中,隱隱顯現出一根根半透明細絲編制的大網,大網延伸出許多粗絲線,被張六爺握在手裡。只要張六爺手指輕動幾下,大網上的細絲便會根據需要任意組合動作。衆人這才明白,那些衙役哪裡是撞到什麼牆,根本是被扔到這張網上黏住了。

“妖孽,你還說不會害人?”法海喝道。

“難怪劉四、劉五他們聯手都打不過你,和尚果然厲害。”

張六爺耳聞過法海手段,他說的劉四、劉五乃是一對妖怪兄弟,前一陣剛被法海抓住。

張六爺一躍而起,跳到巨網中間現出蜘蛛精形態,臉上生出許多眼睛,背後陡然長出八隻毛茸茸的黑色蜘蛛腳。

“哎呀媽呀!”一旁觀望的衙役士兵們發聲喊,都逃到院子外面。

法海輕輕躍起,跳到巨網裡,踩住一根蛛絲,雙腳如同生了根一般,任那蛛絲再如何晃動,自身穩如泰山。

張六爺張嘴吐出一團蛛絲,朝着法海涌過來。法海知道這蛛絲厲害,側身一個跟斗閃到一旁。張六爺張嘴又是幾團蛛絲,雙手控制蛛網任意組合,企圖纏住法海雙腳。法海左右騰挪閃躲,在大網上跳來跳去,每次都只踩在一根蛛絲上,逐漸靠近張六爺。

張六爺見噴不到法海,心下有些急,八隻毛手各射出一截粗大的黃色蛛絲,纏繞包裹住八隻毛手形成長刃,變成八把長槍。法海見張六爺變出兵器,也不敢怠慢,嘴裡念動火訣,九環錫杖前後兩端各出一尺多長兩條火焰,猶如一柄雙刃長刀,風車似得舞起來格擋張六爺噴出的蛛絲,上躥下跳步步逼近。

從院子外觀戰者角度看去,兩個人打得甚爲好看。法海將火焰錫杖舞得如風火輪,張六爺的八隻長槍快如閃電,上下左右四處出擊。火焰禪杖打在長槍上,濺射出無數火星,兩人打得又快,遠遠看去“乒乒乓乓”火星炸點連續不斷,如同許多火球在連續爆炸。

兩人打了百餘回合,法海看準一個破綻,趁張六爺前衝招式已老,轉到對方身後揮舞火焰錫杖橫削,把張六爺八隻毛手長槍連着根,一起應聲切斷。

“出家人慈悲爲懷,我不想傷害你性命,還不束手就擒嗎?”法海收起火訣,錫杖上的火焰刀頓時都滅了。

張六爺背上八個創口,流出藍色血漿,順着身體下半部分“滴滴答答”的流,把他的褲子都染成藍色。看雙方道行相差懸殊,張六爺放棄抵抗變回人形。他對着法海垂下雙目,並伸出雙手,讓大着膽子湊上來的衙役給他套上貼有法海加持符咒的枷鎖鐵鐐。

法海也跳下地面,看着衙役們把張六爺帶走,這才問顧難得:“顧捕頭,這蜘蛛精可真如他說的,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顧難得搖搖頭:“當真沒有,他是在籍的妖怪,臨安城裡掛了號的人物。住這裡幾十年了,平日裡爲人和善,也不吃葷腥,每天早起炸豆腐挑擔貨賣,是個老實妖怪。”

法海正色道:“我受府尹大人之託,前來排查這次疫情背後是否有妖人作祟。如今,我們抓了七個老妖怪,每抓一個,我都要問你這廝可有劣跡,你都說並無劣跡,日常裡也是老實本分的。若萬一這些妖怪受了欺負,脾氣發作,讓普通百姓該如何是好?——小瀛洲的事你忘了?”

顧難得啞口無言,只得苦笑着搖頭。

當初在小瀛洲,顧難得一力擔保,三才會又確實做得差了,法海這才放走了青白二蛇,但法海知道,那兩個妖怪確實萌生了殺人之意。

以自己的經驗,這妖怪不管日常多溫良,只要動了殺心,心中隱藏的惡意就會再次萌發,想要讓妖怪不再作惡,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它們斬盡殺絕。

“妖怪就是妖怪,哪有什麼善惡之分,再老實的妖怪只要見了血,還不是會又開始吃人?問我看妖怪個個該殺。”法海一頓錫杖,眼光凌厲。

“下一家該去哪裡?”魯世開問隨隊書吏。

書吏拿出長長的名單,上面寫了很多名字和地址,這些名字都是被臨安府認定爲危險分子的妖怪。被抓住的妖怪名字已被劃掉,其中就包括剛剛被捉的張六爺。

“下一家是……”書吏用筆在名單上點着名字尋找:“保安堂的白素貞。”

法海和顧難得的臉色,同時爲之一變。

小瀛洲那件事,影響比所有人想象都要大得多。

府尹大人聽說之後,開始傾向於相信,妖怪是造成此次疫情的元兇。白素貞這麼溫良賢淑,都耐不住本性要吃人,遑論他人——不,遑論他妖?所以他才特意下令,要法海大師協助官府,把在籍的妖怪一個個圈禁起來,以免生亂。

至於三才會,則趁機開始大鬧特鬧。

他們白天成羣結夥地衝進每一個普通妖怪家,毆打妖怪,並打爛任何可以打爛的東西,看到值錢的財物就往懷裡揣,將桌椅板凳扔到街上集中焚燒。妖怪膽敢反抗的,他們就大叫“妖怪現出本性傷人啦!”

就連許多並非三才會的民衆,也參加到這場迫害妖怪的狂歡中來。他們帶着三才會的打手,指認他們的妖怪鄰居,揪住來遊街。他們圍着燃燒“噼噼啪啪”燃燒傢俱的火堆載歌載舞,狂歡,以爲這樣就可以禁絕正在流行的毒化人疫病。

小青走了好幾家菜店都被轟出來,即使是熟識的老闆也不敢賣菜她,說是如果讓三才會的人知道,必然要來鬧,他的店就開不下去了。最後還是經常來保安堂蹭冷氣的一個老太太看不下去,替她買了菜塞給她。

“這樣日子,究竟什麼時候纔是頭?”小青明白那些店主的苦衷。她一路上也有看到三才會的人爲非作歹,但白素貞在門時囑咐過她,不管遇到什麼事也不要管,買完菜就趕緊回家。

保安堂門口站着兩名衙役,這是顧難得派來看着保安堂的。從小瀛洲回來後,顧難得告誡白素貞,不經官府許可不許再出保安堂一步,等待處置。

兩名衙役搜查了小青的菜籃子,確定裡面除了菜並沒有其他夾帶,這才讓她進門。

“這和坐監牢有什麼區別?”小青氣鼓鼓地將菜籃子往廚房桌子上一扔,坐在那裡發火。

白素貞默默地聽着小青的牢騷,將青菜從籃子裡拿出來洗淨,一刀一刀“剁剁剁”的切着。

她爲自己的衝動悔恨,如果當時自己在理智一點,去向顧難得報案,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臨安城所有妖怪。自己惹下的大禍,讓他再也沒辦法保護這個小家了。

“小青,端菜了。”

叫了幾聲,白素貞發現小青又不見了,大概是看姐姐不理她,自己從後門跑出散心。

其實,只要白素貞或小青有心走,顧難得派來的兩名衙役並不能看得住她們。與其說是派來看着可疑人員,不如說是派來保護保安堂,免受三才會的騷擾。

白素貞自己端起炒好的菜走到書房。書房裡,許仙坐在書桌前,還在玻璃球鏡前研究培養盞的毒化人活體組織,他已經很久沒離開這張桌子。從小瀛洲回來後,他再也沒和白素貞說過話,叫他也不應,給他飯他就吃,不給也不說餓。

“這大概是魂丟了吧。”白素貞嘆口氣,越發後悔自己那天露出那麼兇惡的形態。也許,在許仙的心目中,那個偶然會變成漂亮小白蛇的可愛妻子已經不復存在了,他現在看到白素貞,想到的都是那夜呼風喚雨,在波濤中翻滾的恐怖白色巨蛇。

“吃飯吧。”白素貞給許仙盛了滿滿一碗飯,又鋪了許多菜在飯上,連着筷子一起端到許仙嘴邊。

“嗯。”許仙頭也不回地接過碗,邊往嘴裡扒飯菜,邊繼續研究。

白素貞拉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自己也端起碗,筷子在碗裡夾菜,眼睛卻一直盯着許仙端詳。

她忽然發現,許仙右邊袖子不知何時被扯了個口子,線頭都翻在外面,大概是不小心掛在桌子抽屜的鎖掛上扯的。“真是個呆子,自己也不注意點。”白素貞放下飯碗,回臥房取來針線簸籮,拿出針線穿好。

“右手擡起來,真是的,自己也不看着點啊。”白素貞嗔怪道。許仙把碗放桌子上,筷子換左手繼續扒飯,右手擡起來讓白素貞縫。

白素貞邊縫邊看許仙,縫着縫着針頭一偏,不小心扎到指甲縫裡,她“哎呀”一聲放開針。針扎得被扎到的手指縫一下子就滲出血來,順着手向下流,在手掌下端匯成血滴,“啪”的滴下來,掉進盛有毒化人活體組織的培養盞裡。

如果是平日,許仙必定會“哎呀”一聲,心疼地抓過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吮吸傷口。每到這時,白素貞都會覺得手一下子就不疼了。但是,今天許仙彷彿沒看到,連看都沒回頭看一下,繼續在那裡扒飯,右手還是高高舉着。

“哎……”白素貞看着許仙這樣子,嘆了口氣,便自己起身去包紮了。

許仙還在觀察着他的培養盞,看着看着,眼睛忽然睜圓了。他看到,白素貞的血在培盞裡化開,從瓜子大一個小血滴團,迅速變成銅錢大,再迅速擴散到整個培養盞。血液擴散到的地方,綠色液體便會褪色,只是眨幾下眼的功夫,整個培養盞裡的液體,已經從紅色變成了透明。

“咦?”許仙放下了筷子,端起培養盞仔細看,又用鼻子去聞。果然,培養盞裡的液體已經變得無色無味。他取來銀針插進去,過了半刻鐘拿出來,銀針還是銀白色,一點被毒化的樣子都沒有。

他又拿過一個有毒化人活體組織的培養盞,拿銀針刺破自己手指尖,滴了一滴血進去。只見,獻血滴到綠色液體中,瞬間凝固成一團,發散出濃重的燒焦味道,血團由紅色變褐色,最後被綠色完全吞沒。

“我家娘子的血,莫非才是最好的解藥不成!”許仙看着銀針,心中忽然無限歡喜,之前木訥的腦子也開化了。

他纔要叫“娘子”,就聽保安堂的大門被擂得像打雷,似乎要砸爛那兩扇厚木板的大門。許多人在門外叫:“開門開門,快開門,奉府尹大人鈞旨,臨安府例行公事。”

※※※

小青趁白素貞做飯,跑出去在外面好好瘋飛幾圈,出一身汗,頓時覺得心情好多了。

看看快到家,她收住風頭降落在保安堂附近的巷子裡,打算神不知鬼不覺溜回去。

才走到巷子口,忽然聽到人聲鼎沸,她留了個心眼,貼着牆探出半張臉看看情況。只見,保安堂前來了很多人,有挎腰刀的衙役也有扛着突火槍的鎮撫軍,更多的還是手拿棍棒的三才會打手,現場足足有百十人之多。

保安堂大門洞開,先出來的是顧難得,然後是手拿九環錫杖的法海和帶着手銬腳鐐的白素貞。法海在白素貞的鐐銬上貼了咒符,將她塞進囚車。

“回府衙!”顧難得黑着一張臉,一聲令下,衆人衆人簇擁推着囚車,朝着臨安府方向去了。小青怒從心起,就要衝出去救人,身後一人拉住小青的袖子。

回頭一看,拉住她的人看穿着是個捕頭,有些面善,卻想不起是誰。

“你是?”小青見對方並無惡意,便沒有再掙扎。

“是我啊,楊捕頭。那天在王三家院子裡,你姐姐救過我。”

“啊……是你啊!”小青想起來了。白素貞在王三家大戰毒化人時,曾經提到過他。

“是是……”楊捕頭說,“顧捕頭本來叫我來通知你和白娘子快跑。不料走錯路,來晚了,沒來得及通知白娘子,這不遇到你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臨安府要捉我們姐妹?”

“這事說來,都是王押司嘴快。”楊捕頭嘆了口氣。

小青使勁回想,終於想起王押司的模樣:“這事和王押司又有什麼關係?”

楊捕頭說:“那天你家許官人在班房和顧捕頭說,你家白娘子看到毒化人的血肉,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某種妖蛇蛇毒。這話恰巧讓王押司聽去了。你也知道,這王押司的嘴便是個漏勺,從來裝不住事。他轉頭就把這事說出去,而且和誰說不好,偏偏告訴了錢不二。”

“錢不二?可是三才會的會首錢不二?”小青頓時怒從心頭起,兩個拳頭握緊了。

“正是,這錢不二時常花錢結交官府中人,這王押司平日收過他不少銀子。錢不二一直要王押司幫忙打聽府裡的內部消息,王押司便將此事給錢不二說了。錢不二平生最恨妖怪,最最恨的又是你家白娘子,有這機會還能放過?他走了門路去向府尹大人首告,說這次疫情都是妖怪造成的,首犯便是你家娘子。是她施法讓城裡人中毒,爲的是使妖怪控制臨安城。”

“這賊子!看我不殺了他。”小青大叫!

“嗨……你現在殺他也不是辦法啊。”楊捕頭說,“顧捕頭要我告訴你,白娘子在裡面自然有他設法照顧,你快跑就是。那法海法力高強,不是你這等小妖能對付的。”

“呸!該死的賊禿,還以爲他是好人,只是腦子呆點不懂道理,誰知卻和錢不二是一丘之貉!”

“別說了,你快走吧,讓人發現,我也脫不了干係。”楊捕頭連忙催促小青。

“多謝楊捕頭,來日定然當報答。”

謝過楊捕頭,小青踩着風,騰起一股青光朝着城外飛去了。楊捕頭等小青走遠了,看四周沒人注意,也鑽進小巷跑掉。

顧難得、法海等待着一干人壓着裝有白娘子的囚車走後,保安堂門口看門的衙役也都撤走。過了半晌,許仙從保安堂走出來,他沒戴帽子,鞋也丟了一隻,目光呆滯,打着把油紙雨傘,朝着西湖方向走去。

西湖五月中,正如大蘇學士詩中所讚的“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真是風光迤邐,遊人如織。有個書生模樣的人,光頭沒戴帽子,一隻腳穿着鞋,一隻腳只穿着襪子,打着雨傘,失魂落魄地在白堤上走。他一路走着,既然不遊山,也不看水,路人看到他都以爲是個瘋子紛紛閃避。他並不理睬別人,只是在走着,前路漫漫,他究竟要走至何時?走到何處?

他走過長長的白堤,在斷橋上終於止步。

還記得那個陰雨靡靡的日子,他從斷橋上匆匆走過,鬼使神差地驀然回首,看到河岸邊停着艘小小漁船,艄公蓑衣斗笠把着船舵,船篷中坐着一白一青兩位妙齡女子,似乎正要上岸,卻被突如而至的雨攔在船篷中。身穿白衣的女子眉頭緊鎖,正在看着他,目光中滿是祈求之意。

只是片刻對視,就讓他不自覺地走下橋去,把傘借給了白衣女子,後來這女子成了他的妻子。再後來,他知道妻子是千年白蛇精,來到斷橋邊正是爲與他的結這段情緣。

書生正是許仙,他在斷橋上恢復了心智。

這幾日的事,一件件在心頭徘徊。毒化人、三才會、綁架、巨蛇……娘子不正是爲了救他才狂怒的嗎?爲什麼他要懼怕?妻子仍然是那個相濡以沫的妻子,多年來她又何曾對自己又絲毫的傷害?只因爲她是妖怪嗎?

看着斷橋下停泊的漁船,許仙合上雨傘。遠處,寺院的晚鐘傳來,不知不覺天色已近黃昏。

許仙循着鐘聲遠望,目光越過飛來峰,看到了山側面的靈隱寺。他的心中一動,想起那天瘋和尚對他說:“我是靈隱寺濟顛……”然後就被三才會假扮的水賊一棍子悶倒。

“靈隱寺濟顛和尚,看起來是個極有道行的高僧,爲何我不去找他?”許仙腦子完全清醒了,於是朝着靈隱寺方向走去。

晚課時的靈隱寺已經沒什麼香客,寺僧們正準備關上山門,突然卻來了位年輕訪客,死說活說要見濟顛禪師。寺僧礙不過他糾纏,只好放他進來。

這位自稱許仙的訪客,進了寺院便瘋了一樣在三大殿到處喊“濟顛上師”,惹得監寺過來相勸,許仙卻說若是找不到濟顛禪師,哪怕找遍全靈隱寺九樓、十八閣、七十二殿堂、一千三百間僧房,將三千個和尚不分上下都揪出來也在所不惜。見許仙找不到人不肯罷休的樣子,監寺只好派兩個親隨僧人陪着一起找。

三個人總算在在一間禪房裡找到濟顛,濟顛居然正在與許多僧人做晚功課。兩名隨從僧人從沒見過平日瘋瘋癲癲的濟顛正經八百的唸經,便在門口看熱鬧,許仙不管這許多,幾步就衝進去,跪在濟顛面前,抓着他的袖子說:“禪師,快救救我家娘子吧!”

禪房裡還有二十幾個一起唸經的和尚,見進來那麼個冒失貨,抓着瘋和尚直叫“上師救命”,不禁一起停了頌唱看過來。

濟顛並不理許仙,鼻觀口,口觀心,繼續閉眼盤着腿在禪牀上嘟嘟囔囔地念經。見濟顛不理他,許仙不敢再打擾,只好耐下心在一旁等他念完。又過了半晌,濟顛唸完經睜開眼,兩條腿也鬆開搭在禪牀上,從懷裡掏出一條滷狗腿,雙手捧着啃起來。

禪房中的其他僧人頓時譁然,一起用袖子捂着鼻子,轟濟顛出去。

濟顛趿拉着破僧鞋“踏啦踏啦”快步疾走,邊走邊抱着狗腿只顧啃,直啃得滿嘴流油。許仙,只好跟着走,濟顛快走他也快走,濟顛慢走他也慢走。兩人一直走到寺後的大悲樓。

這裡絕少有人前來,樓下野草長了半人多高,門口只有個老僧拿着竹掃把在掃地。濟顛推門進去,找過一把主梯向閣樓上爬,許仙不知濟顛要幹什麼,只好跟着爬,直爬到三層的閣樓才停下來。

許仙被濟顛折騰壞了,擦着汗看着周圍直喘氣,只見閣樓裡堆着些破箱子和桌椅,柱子房樑上都是蜘蛛網,只有扇從破窗紙中透着微光,這算是閣樓唯一的光源。地面上落着厚厚一層灰無處下腳,只有靠窗地上鋪着的一領破席子還算乾淨,估計這裡是濟顛睡覺的地方。

許仙對着濟顛深深施了一禮,說:“上師,這裡上不及天,下不及地,可是有什麼指教?”濟顛將吃剩的狗腿插回懷裡,手上油在身上來回蹭蹭,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對着許仙招招手。

許仙不知濟顛也有什麼話說,趕緊湊到濟顛身邊。

濟顛滿臉慌張地左右看看,確定沒人,這纔對許仙小聲說:“你知道我爲什麼在那裡唸經?”許仙說:“小生如何知道?”

濟顛說:“注意到我當時左手邊第三個胖和尚沒?”

“注意到了,此人怎麼呢?”

“他是……託塔李天王的人。”

幾個字鑽進許仙耳朵裡,嚇他一跳。他想起在道觀見過李天王的像,很時威嚴,這樣的神仙他居然派人監視濟顛,看來這位上師還真不是尋常人,便說:“莫非是上師得罪了這位神仙?聽說他手裡寶塔甚是厲害……”

濟顛搖搖頭,說:“何止託塔李天王派來人。我右手邊靠牆的瘦和尚看到沒有?那人是張天師派來的。”

許仙又是一驚,說:“上師說的是龍虎山張天師?怎麼他也派人來了?”

濟顛苦笑着說:“何止啊,跟隨你前來的兩個小沙彌,也不是凡人。他們是靈鷲峰雷音寺大雄寶殿前看門的哼哈二將,玉皇大帝派他們來算計我。”

許仙努力回想了個小僧人的樣子,又在腦子裡描繪哼哈二將的模樣,認真對比了一下,這才說:“這兩位仔細看來,確實和哼哈二將神態有幾分相似。”

濟顛說:“還有講經的那個主座,你看他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其實也並非善類。他是太上老君坐下青牛,手裡那柄竹板其實是老君常用的玉如意。老君將玉如意賜給它,就是讓它看着我。”

許仙點頭說:“如此說,那位主座說話甕聲甕氣,怎麼看都還有些牛樣。”

濟顛又說:“其實方纔大悲樓下的掃地僧,也大有來頭,他是觀音菩薩座下善財童子。”

許仙越聽越驚,問:“這麼多神仙,爲何要監視上師?”

濟顛右手食指對着自己嘴做了個“噓”的樣子,許仙知道是自己聲音大了,嚇得捂上嘴。濟顛躡手躡腳站起來,打開一個表面滿是灰的破箱子,箱子猛地打開,裡面的灰也被激起來,翻滾着朝許仙過來,嗆得他直咳嗽。

等灰差不多散盡了,濟顛這才伸手進去,拎出件黑衣服,又拎出件黑褲子和黑麪罩。他這幾件髒得幾乎已經看不出本色放在席子上,對許仙說:“他們都是覬覦我這套寶貝啊!貧僧寶物只贈送有緣人。小施主,你我很是有緣,如今我將這套寶貝送給你,你穿來我看看。”

許仙蹲下來端詳半天,說:“這幾件衣服有什麼奇特之處?竟然引得那麼多神仙都要搶?”

此時,只聽樓下有個蒼老的聲音說:“濟顛,你又說我是觀音菩薩座下的善財童子了是嗎?老衲我除了這把骨頭什麼也沒有,哪裡有財?你又取笑我。那位施主,濟顛自從被人打傷後腦送回來,說話顛三倒四的,老懷疑寺裡僧人都是派來監視他的,不要信他的。”

說完,樓下傳來窸窸窣窣的掃地聲,看來是門口的掃地老僧進大堂掃地,聽濟顛胡說,忍不住插嘴。

許仙本來也半信半疑,現在聽掃地老僧說了,才知道濟顛說的都是瘋話。

只是濟顛滿臉摯誠地看着自己,自己難以推脫他的好意,只好拖了外袍,把黑衣黑褲蒙面布都穿戴好。

濟顛看着很是歡喜,說:“果然合適,小施主天生便該是做賊的,怎麼走歪路去念了書?如今歸於正道,也是善莫大焉啊。”

許仙從小讀書,連同學的紙筆都沒偷拿過,如今穿了這夜行衣,又被濟顛說像賊,急得面紅耳赤,說:“上師莫要取笑,小生這次是有一肚子事要問……”

濟顛冷不防拉過他的手腕,擼起袖子,看到那個糉子燙出來的三道紅印還在,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不必說,不要講,你要說什麼我都曉得。只是不知道,這些事你自己曉不曉得?”

許仙聽濟顛又在打禪機,無奈說道:“上師,有話直說,小生照辦就是。”

濟顛斂起笑容,說:“我且問你,爲了救你家娘子,你能做得什麼?”

許仙一愣,搖搖牙道:“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那爲了這滿城百姓,你又能做得什麼?”

許仙有些茫然:“大概比不上我家娘子……”

濟顛呵呵笑道:“所以說你自己不曉得,好啦,穿着這身衣服,去錢塘南極仙草社走一遭,自然什麼都明白。”

“那裡能搞清楚瘟疫的真相嗎?能救出我太太嗎?”

許仙心裡認定了濟顛不是凡人,連聲問道。

“能,能,都能。”

“可是……”許仙說:“這仙草社是府尹大人親點的社團,在臨安府醫藥圈極有勢力。他們既然有許多不可告人的事,社內必然戒備森嚴,小生一介身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只怕還沒打聽到什麼就被捉住當賊打死了。又何況,錢塘離臨安幾十裡地,等走到只怕天都亮了。”

濟顛聽了也覺說得有理,略微思索,笑着說:“有了有了。”只見他伸手進胸口揉搓了幾下,再張開手時,已團出個黑黢黢的雞蛋大泥丸。他說:“這是貧僧自制的易筋大力丸,吃下去包你今晚身輕如燕、力大無窮。”

許仙見他把胸口泥團出丸子讓他吃,噁心得早飯午飯差點一起吐出來。

“上師,這……能吃麼?”

“你剛剛還說爲了你家娘子可以刀山火海,如今連仙丹都不敢吃?”

聽濟顛提到娘子,許仙橫下心,拿過泥丸,閉眼張嘴扔進去。泥丸看着噁心,進到嘴裡卻芳香無比,也不用嚼不用吞,順着喉嚨下去了。

濟顛說:“你動動胳膊,跑兩步看看。”

許仙動動胳膊,果然感覺兩膀有無窮力氣。在閣樓裡跑了兩圈,揚起無數灰塵,只覺得身輕腿快,和過去的自己相比如同脫胎換骨。

“好好好!”濟顛用扇子扇這許仙揚起的灰塵,讚許地說:“這纔像個飛賊模樣,不如送你個外號,以後就叫草上飛許仙好了。”

“等等!”濟顛又想起來什麼,摸摸自己腦袋。和尚受戒後都是要留光頭,只有濟顛不愛剃頭,邋遢無比,頭髮長出來幾寸長沒人管。他伸手薅下幾個,放在手中數出三根遞給許仙說:“這三根頭髮你收好,若是遇到危急,拿出頭髮心中默唸三聲‘降龍尊者、受命於天’,自然可以化解。”

許仙歡歡喜喜接過頭髮,小心翼翼用手絹包好放進懷裡,下了大悲樓,邁開雙腿健步如飛,直奔錢塘南極仙草社。

臨安城自從官府承認毒化人的存在後,下了宵禁令。到了夜裡,各家各戶都關門閉戶,沒官府的許可不得出門。衙役和鎮撫軍被組織成數個小隊,在全城四處撲殺毒化人。

府尹大人怕人手不夠,又募集民壯協助官府,結果三才會的錢不二通過關係投標得中,成羣結隊的三才會打手,以搜捕毒化人的名義到處迫害妖怪。

顧難得和魯世開兩天沒有怎麼閤眼,一直疲於奔命。對於具有攻擊性的毒化人,他們必須立即撲殺;至於那些剛剛被傳染疫病的病人,則要全部送去典獄司監獄隔離,並用南極仙翁提供的藥物控制病情。

光這兩件事,就已經夠忙了,而他們身上還肩負着另外一個職責:要捉拿可以的在籍妖怪,查明瘟疫真相。

這件工作非常麻煩,金山寺的法海禪師還算得上是個好幫手。至於三才會的人,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大麻煩,不但沒能幫上忙,還導致城裡妖怪和普通百姓越發敵對。

忙了一晚上,又抓到一批感染疫病的百姓送進典獄司監獄。顧難得和魯世開都累得不行了。他們回到班房,顧難得命小捕快去打兩角酒,買來些豬頭肉、海蜇頭之類下酒菜,要和魯世開喝兩杯解解乏。

小捕快很快把酒肉都買回來,兩人對坐篩酒吃肉,一直吃到午夜。魯世開酒量不濟,先趴在桌子上昏昏睡了,顧難得一個人自斟自飲,又吃喝了會。

眼看酒肉都吃沒了,顧難得站起來,晃晃悠悠扶着牆走到門口,靠着門框叫小捕快,再去打些酒肉來。小捕快答應一聲去了,顧難得又扶着牆想回去坐下,走了幾步,腳底拌蒜摔在地上來個狗啃泥,直接昏昏睡了。

恍惚間,他聽到有人叫他名字:“顧難得,顧難得,你侄兒有難,你怎麼不去幫他?”顧難得迷迷糊糊醒過來,左右看看,魯世開還趴在桌子上睡,買酒肉的小捕快還沒回來。

“看來是太累了,自己胡思亂想。”顧難得閉上眼,又昏昏睡去。

剛纔的聲音又來了:“顧難得,顧難得,你怎麼不聽我的?你忘記我帶你去找吃包子的胖子了?你侄兒有難,快去錢塘南極仙草社,保你大功一件。”

顧難得激靈一下醒過來,腦子也清楚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左右思忖剛剛的夢,越想越覺得有事。此時,小捕快端着新打的酒,拎着一大包醬牛肉回來,遠遠地說:“顧捕頭,那店老闆都睡了,我硬是敲門把他敲起來。我說是顧捕頭要我來打酒買肉,他說賬還是先記着,下回一起算……”

小捕快進門看到顧捕頭坐在條凳上,一言不發,把酒肉都放在桌子上,問:“顧捕頭,您這是……”

顧難得說:“你去給我打盆水了。”

“打水?”

“對,越冷越好,我給魯提轄醒醒酒。然後召集人手,我們連夜去趟錢塘。”

“去錢塘?”

“對,錢塘。”顧難得擡起頭看着小捕快,不像是喝多的樣子:“去錢塘南極仙草社,今晚我們有大事要幹。”

第十四章 法海小清雙擒賊 武僧船團襲臨安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十五章 南鬥僧大戰毒化人 錢不二服藥變魔獸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二章 檢屍首顧捕頭抗上 分銀兩王押司藏奸第十七章 南鬥僧佈置南鬥陣 魯提轄召喚魯和尚第三章 貪賄賂節級縱魔 施火槍提轄打怪第十三章 善財堂濟顛辯長老 金山港瘋僧囑法海第十五章 南鬥僧大戰毒化人 錢不二服藥變魔獸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四章 逞威儀仙翁花廳難許仙 興妖兵白蛇瀛洲鬥水賊第十一章 小青陋巷救妖孩 提轄赤膊鬧當街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八章 王押司瞞報藏水圖 許小官填井遭拘押第一章 探地穴愚夫誤縱妖 會酒樓捕頭初逢魔第四章 逞威儀仙翁花廳難許仙 興妖兵白蛇瀛洲鬥水賊第十二章 掃地僧指揮羅漢陣 濟顛僧巧動飛來峰第十一章 小青陋巷救妖孩 提轄赤膊鬧當街第十章 毒化人臨安大暴走 得道僧河畔鎮蛇妖第八章 王押司瞞報藏水圖 許小官填井遭拘押第十章 毒化人臨安大暴走 得道僧河畔鎮蛇妖第十三章 善財堂濟顛辯長老 金山港瘋僧囑法海第一章 探地穴愚夫誤縱妖 會酒樓捕頭初逢魔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一章 探地穴愚夫誤縱妖 會酒樓捕頭初逢魔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十四章 法海小清雙擒賊 武僧船團襲臨安第四章 逞威儀仙翁花廳難許仙 興妖兵白蛇瀛洲鬥水賊第十章 毒化人臨安大暴走 得道僧河畔鎮蛇妖第十章 毒化人臨安大暴走 得道僧河畔鎮蛇妖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一章 探地穴愚夫誤縱妖 會酒樓捕頭初逢魔第八章 王押司瞞報藏水圖 許小官填井遭拘押第十四章 法海小清雙擒賊 武僧船團襲臨安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三章 貪賄賂節級縱魔 施火槍提轄打怪第十五章 南鬥僧大戰毒化人 錢不二服藥變魔獸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十三章 善財堂濟顛辯長老 金山港瘋僧囑法海第九章 戰街巷臨安府鏖兵 施奸謀仙草社下毒第七章 保安堂許仙退禮金 淨慈寺青蛇戰巨魔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四章 逞威儀仙翁花廳難許仙 興妖兵白蛇瀛洲鬥水賊第八章 王押司瞞報藏水圖 許小官填井遭拘押第十七章 南鬥僧佈置南鬥陣 魯提轄召喚魯和尚第十章 毒化人臨安大暴走 得道僧河畔鎮蛇妖第十一章 小青陋巷救妖孩 提轄赤膊鬧當街第四章 逞威儀仙翁花廳難許仙 興妖兵白蛇瀛洲鬥水賊第十一章 小青陋巷救妖孩 提轄赤膊鬧當街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第十三章 善財堂濟顛辯長老 金山港瘋僧囑法海第十二章 掃地僧指揮羅漢陣 濟顛僧巧動飛來峰第十一章 小青陋巷救妖孩 提轄赤膊鬧當街第十二章 掃地僧指揮羅漢陣 濟顛僧巧動飛來峰第十五章 南鬥僧大戰毒化人 錢不二服藥變魔獸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二章 檢屍首顧捕頭抗上 分銀兩王押司藏奸第二章 檢屍首顧捕頭抗上 分銀兩王押司藏奸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七章 保安堂許仙退禮金 淨慈寺青蛇戰巨魔第四章 逞威儀仙翁花廳難許仙 興妖兵白蛇瀛洲鬥水賊第七章 保安堂許仙退禮金 淨慈寺青蛇戰巨魔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三章 貪賄賂節級縱魔 施火槍提轄打怪第十三章 善財堂濟顛辯長老 金山港瘋僧囑法海第十四章 法海小清雙擒賊 武僧船團襲臨安第八章 王押司瞞報藏水圖 許小官填井遭拘押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第十五章 南鬥僧大戰毒化人 錢不二服藥變魔獸第十一章 小青陋巷救妖孩 提轄赤膊鬧當街第十七章 南鬥僧佈置南鬥陣 魯提轄召喚魯和尚第八章 王押司瞞報藏水圖 許小官填井遭拘押第九章 戰街巷臨安府鏖兵 施奸謀仙草社下毒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第九章 戰街巷臨安府鏖兵 施奸謀仙草社下毒第三章 貪賄賂節級縱魔 施火槍提轄打怪第一章 探地穴愚夫誤縱妖 會酒樓捕頭初逢魔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第十章 毒化人臨安大暴走 得道僧河畔鎮蛇妖第七章 保安堂許仙退禮金 淨慈寺青蛇戰巨魔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第十二章 掃地僧指揮羅漢陣 濟顛僧巧動飛來峰第十四章 法海小清雙擒賊 武僧船團襲臨安第十七章 南鬥僧佈置南鬥陣 魯提轄召喚魯和尚第六章 許小官夜探仙草社 顧捕頭失信收賄金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第二章 檢屍首顧捕頭抗上 分銀兩王押司藏奸第五章 逞技能僧妖鬥法 陷奸謀白蛇被囚第四章 逞威儀仙翁花廳難許仙 興妖兵白蛇瀛洲鬥水賊第十六章 雷峰塔許仙定神柱 夕照山魔獸戰武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