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宴方到戌時才散,皇上是被惜妃攙扶着離開的,鸞妃憤恨難平,她好言好語這般服侍,到頭來卻是便宜了別人,她低頭怒罵了一句小賤人,瞬間笑靨如花地牽着沈明玉,回宮休息去了。
皇后身邊有商芷郡主陪着,白離請了安,目送着她們走遠,待她回神,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爾蓉柔聲道:“公主,我們也回去吧。”
適才只顧着吃東西,白離覺得有點撐,道:“我們走回去,有姑姑陪着就夠了,丹琴你與張公公他們先回去。”
丹琴忙道:“公主不可……夜深了,奴婢怕不安全。”
白離看了她一眼,道:“不怕,不是還有三皇子的人跟着,不礙事。”楊正領着幾名守衛,不近不遠地跟在後面。
丹琴只好領命離開。
爾蓉扶着白離緩步走着,月色漫漫鋪了一地,爾蓉細心囑咐:“公主,小心腳下的石子。”
白離心情複雜,從她進宮,起居飲食上爾蓉沒有服侍不周到的地方,孃親亦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既然無心害自己,坦誠布公未嘗不是好事。
“姑姑老家是哪裡?”白離才問了一句,面前突然冒出一個人影來。
爾蓉第一反應是將白離護在身後,喝道:“大膽!”她定眼一看,竟是一位翩翩公子,一身華服昭示着身份高貴。
“嘉卿城主?”白離眯了眯眼,辨認出他的原形。
嘉卿城主躬身道:“公主好眼力,正是微臣。”
爾蓉忙往後退開,無聲福了福。
嘉卿城主道:“微臣是否驚嚇了公主?”
白離勉強笑道:“還好,還好。”
他獨自一人,連個隨侍都沒有,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毫無顧忌地看着白離,道:“今日雖是初見公主,卻不知爲何,微臣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才冒昧尋來以誠心相交,微臣並無他意,請公主不要介懷。”
白離皺了皺眉,正如他所說的,他沒有壞心,但這番舉動着實僭越,不像正派王孫公子所爲,她正色道:“夜深了,城主還是早些回宮安置。”
嘉卿城主愣了一下,猛想起這裡不是鄴城,民風開化,他半路截人的舉動,怕是已經引起了誤會。
白離不願與他交談,轉身另闢他徑,爾蓉緊緊跟上去,白離氣得不輕,回到辰央宮,她連喝了兩盞涼茶才平靜下來。
丹琴輕聲問爾蓉:“姑姑,公主這是怎麼了?”
爾蓉避重就輕道:“那位嘉卿城主不懂宮中規矩,竟私下找公主說話,公主這也是擔心被人瞧見,惹出是非。”
丹琴詫道:“還有這種事?”
爾蓉嘆了口氣,上前對白離道:“公主,皇上既然留嘉卿城主在宮中小住,會不會是有別的意思?”
白離適才氣糊塗了,冷靜下來細心一想,沈明玉進宮多半是衝幾位皇子來的,那嘉卿城主……難道是皇上欽點的駙馬?
白離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嘉卿城主家大業大,年紀輕輕就已經即位,若是再當上乘龍快婿,完全有可能成爲皇上控制各地藩王的有力臂膀,只不知,這城主夫人會是哪一位公主呢?
臨睡前,白離都在想這個問題,窗外忽傳來低沉的壎聲,她心思一動,翻身坐起,丹琴聽到動靜忙掀開掛帳,道:“公主可是口渴了?”
白離擺擺手,又躺了下去,壎聲一直未停,白離左手按住右手,強迫自己入睡,心裡不禁暗罵,那嘉卿城主不過是與自己說幾句話,自己就覺得人輕佻,事實上,自己半夜跑出去與人幽會卻不是一兩次了,四皇子看似莽撞,每次也不過是碰碰自己的衣服和頭髮,自己就躲他跟躲跳蚤似的,殊不知那人的手一伸出來,自己就沉不住氣地去牽,這……這不是出軌是什麼?
她可是定過親的人啊!
白離冷汗冒了一身,自小娘親就教她何爲禮義廉恥,一直致力於把她培養成閨閣淑女,可一到那人面前,她竟然通通都忘記了,難道……
腦子裡靈光一現,白離驚嚇地坐起身,竟已天光大亮。
“公主醒了。”丹琴輕聲道,她與翠微上前撩起掛帳,爾蓉先是跪在腳榻前幫她穿上鞋子,然後服侍她穿衣服。
白離看着鏡中自己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不禁問道:“三皇子昨晚沒來嗎?”
翠微笑道:“回公主,三皇子昨晚可是在外頭吹了一夜的壎。”
白離一怔,道:“是他!”害她一夜沒睡好的壎聲居然是三皇子製造的,白離臉上驀然閃過一絲尷尬的情緒。
不只是尷尬,慢慢地這種尷尬的情緒上升爲憤怒,白離板着一張臉去中宮請安,商芷郡主一看見她就像看見鬼一樣,悄悄拉她去暖心閣說話。
“聽聞你昨晚被嘉卿城主騷擾了?”商芷郡主一雙大眼眨巴眨巴地問道。
白離頭疼了一把,卻正經道:“怎麼會有這種謠言?”
商芷郡主奇道:“難道沒有嗎?昨晚我瞧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勁,這位嘉卿城主我雖是第一次見到,但曾聽我父親說過,他武功才學在世家子弟裡,是最拔尖的,所以他父侯才早早傳位與他,希望他早立功勳,得到皇伯父的器重。”
儘管她這麼說,白離依舊避嫌道:“我們別提他,宮中人多嘴雜,被人聽去了對你我都是不好的。”
商芷郡主笑道:“你多慮了,難道你不知道,風采絕絕的嘉卿城主進宮不到一日,就已經俘獲了六宮衆人的心,如今說他好話的人,處處皆是呢。”
白離扯了扯嘴角道:“既然是衆望所歸,我想着,父皇怕是要將嘉卿城主當成自家人了。”
商芷郡主一愣,悟出她話裡的意思,俏臉頓時一紅,道:“反正我是不嫁人的,與我又有何關係!”她氣不過,伸手去掐白離。
白離一向怕癢,滿口討饒道:“姐姐放過我,我知道錯了。”
商芷郡主不依不饒,兩人扭打在一起,沐岫端茶進來,被唬了一跳,道:“兩位主子這是怎麼了?”
白離按住商芷郡主的手,道:“別玩了,別玩了。”
商芷郡主這才罷手,見自己的宮人都驚呆了,道:“我們鬧着玩呢。”
翠岫哭笑不得道:“主子可是要嚇死奴婢。”她放下茶盞和點心,恭敬地退下。
白離見她屋子裡一個宮人都沒有,道:“有句話我想問你,你也別亂起疑心,我……我就是想問問。”
商芷郡主見她說得認真,道:“你問吧,我告訴你便得了。”
白離清了清嗓子,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