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微愣了一下,眼中的鄙夷更甚,她將腿伸在白離面前,嘴角上翹挑釁的笑着,白離在她的小腿上輕輕揉了兩把,少女不滿道:“揉腿不會嗎?用這麼點勁,我還以爲你撓癢癢呢!”
白離多用了幾分力,少女仍不滿意,白離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人,她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少女突然叫起來,一腳踹在白離的肩膀上,怒道:“你捏疼我了!”
少女這一覺踹得不輕,白離疼得厲害,她趴在地上起不來,眼前的重影似乎更重了,她用力的搖了搖頭,看什麼都是燒雞。
白離半死不活的模樣,少女有些索然無味,一雙嫵媚的眸子閃了閃,她從侍女手中接過燒雞,放在地上柔聲道:“你把這隻雞吃了,一口都不許剩,吃完了我就帶你出去玩。”
白離瞪着燒雞,眼裡除了燒雞就是燒雞,她根本就聽不見少女在說什麼,她試探的伸出手,燒雞是真實的,她眼睛一亮,抱着燒雞坐起來。
少女託着尖尖的下巴,用一種看好戲的表情看着她,白離咬了口雞腿,原本蒼白的小臉都鮮活起來,外酥裡嫩,肉質鮮美,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燒雞了,看來這少女家的廚子手藝很好啊,說不定地上這些點心也很好吃,白離在心裡惋惜着,更加奮力的與燒雞作戰,少女讓她吃完一整隻雞,其實有什麼問題,兩隻她都吃得完。
白離一口一口吃得很香,她吃相好,餓狠了也維持這最起碼的端莊,吃到半飽的時候,她感覺有些力氣,還爬起來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喝,少女起初還有點耐心,只是奇怪的看着白離,慢慢的她覺得不對勁,無論她怎麼羞辱,白離就是不惱不怒,而她的目的就是想看着白離出醜,把她逼到絕境,像狗一樣跪在地上對自己搖尾乞憐,但事實不是這樣的,她現在的舉動只顯得她幼稚,她惱羞成怒,一鞭子打落白離手中的燒雞,心情不好道:“別吃了,穿好衣服跟我出去。”
少女一臉寒霜的走了,有侍女進來服侍白離穿衣,衣裳是純黑色的,看上去尊貴而冰冷,光是布料就有好多層,袖口和領口都是光滑的黑貂毛,蜀國的氣候一向苦寒,白離吃過這種苦頭,能穿暖她覺得還不錯,她摸了摸衣服,竟然觸手生溫,絕對不是普通的料子,裙襬上繡着繁複的紋路,不是花花草草,飛鳥魚蟲,反而像某種圖騰,神秘極了。
白離打量着這間屋子,發現無論是牆上掛的字畫,還是花瓶擺設,上面都有這種極其複雜的紋路,她心裡好奇,但見那侍女戰戰兢兢的,沒有一點想和她說話的意思,白離把疑雲壓下,眼前,還有個棘手的問題要解決啊。
侍女把白離的頭髮高高挽起,用一支金光閃閃的鳳釵固定,白離立馬覺得頭沉了許多,她想要拿下來,那侍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求求你,這是二小姐吩咐的,我要是做不好,會被處死的。”
白離吃了一驚,她在後宮生活了一年,也沒見過像這樣就被處死的,那少女看着像是身份尊貴之人,秉性卻是如此惡劣,白離嘆了口氣,罷了,反正比這還沉的頭飾她都戴過,也不在乎這一次。
侍女見白離默許了,忙高興的爬起來道:“姑娘,你快隨我來,二小姐正等着呢。”
出了屋子,一股冷氣撲面而來,白離直往毛領子裡縮,只覺得有一股寒意也鑽進衣服裡,她有點畏縮,侍女一臉苦巴巴道:“快點吧,二小姐等急了會發脾氣的。”
白離苦笑,臉上的傷口都疼起來。
侍女拉着白離一直走,她走得很快,白離都沒機會打量周圍的環境,只覺得屋大地闊,高高的牆壁上全是耀眼的圖騰,非富即貴,突然間,白離覺得那圖騰有點眼熟,她正要想起什麼,人已經被拉着走出了院子,眼前是一片視野寬闊的馬場,還搭着木樁臺子。
蜀國人善騎射,男人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這二小姐人長得纖細嬌小,但馬技了得,白離見她騎的那匹馬快如閃電,在馬場狂奔着,她揚着手裡的鞭子抽地上的皮球,百里處有個籃筐,她鞭法精準,鞭無虛發,那皮球穩穩的落入籃筐,馬場上圍着一圈穿盔甲的侍衛,紛紛搖着旗幟助威。
白離總算是看出了點什麼,這少女不是普通人,看這仗勢,莫非是王族?白離隱約記起,似乎聽侍女提過太后,那時候她餓昏了,根本沒上心,白離正琢磨着,身邊的侍女推了推她,道:“我們二小姐讓你過去呢。”
白離擡起頭,少女正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着她,不可一世,她忽然笑靨如花道:“看見我剛纔玩的那顆球沒有?你以前玩過嗎?”
白離道:“是蹴鞠,中原人不玩這個。”
少女撇了撇嘴,不屑道:“你們中原人都像你這麼病歪歪的吧,顒哥哥是大漠的戰神,他十五歲的時候就殺死了狼王,他想對付你們中原人,根本不在話下。”
白離面色沉靜道:“在我們中原,能武善戰的人多不勝數,但並不是會打仗的就能稱爲英雄,我們中原的帝王是位仁君,爲了讓百姓能免於戰苦,就算背上懦弱之名又如何!”
少女愣了一下,她沒想到白離會這般伶牙俐齒的反抗,她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諷刺道:“你懂什麼,你不過是戰敗之國獻來的女人,身份低賤,別以爲顒哥哥是心甘情願的娶你,你就等着你的榮華富貴吧。”
白離呆了呆,原來她口中的顒哥哥就是蜀王,那她呢,是蜀國的公主嗎?白離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沒等她想明白,少女手裡的鞭子就招呼過來,她來不及躲,擡手遮住臉。
呼哧!
鞭子打在她的胳膊上,衣裳沒有破,但尖銳的疼痛令白離皺起眉頭,她淡淡的看着少女,直到少女再次惱羞成怒。
她揮舞着鞭子抽過來,白離不敢動武,本能的躲了兩下,身上火辣辣的疼,還有幾鞭抽在臉上和手上,她摔在地上,將臉藏在衣袖下,少女抽夠了,才拍着手歡笑道:“真好玩,真好玩。”
白離感覺自己碰上女魔頭了,她吸着氣,真疼啊,要是大師在這裡,她一定讓大師把這個惡毒的女人變成醜八怪,不對,是變成王八,一輩子都只能在地上爬,再也不能這般耀武揚威。
白離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
少女叫道:“來人!”
兩名侍衛走過來,他們左右架着白離,將她拉到兩根高高的木樁中間,侍衛拿出粗麻繩將白離的手分別綁在柱子上,白離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臉上露出恐慌來,少女騎着馬過來,她對白離的反應感到很滿意,揮了揮手,讓那兩名侍衛走開,她跳下去,手裡握着鞭子走過來,白離以爲她又要抽打自己,閉着眼別開臉去。
少女的手指劃在白離臉上,碰到傷口時,白離疼得皺眉,少女嘖嘖道:“這麼美得一張臉,現在卻成了大花貓,好可惜啊。”
白離不解的問道:“你爲什麼這麼對我?”她初來蜀國,連蜀王的面都沒見上,更沒提有機會做奸妃,就被這般*折磨,她不甘心。
少女想了想,道:“不爲什麼,我討厭你啊。”
白離有種想抓花她這張如花似玉的臉的衝動,奈何繩子綁得太緊,她一動胳膊就扯得生疼,少女詭異一笑,道:“遊戲現在纔開始,你等着瞧。”
“你到底想怎麼樣?”白離生氣了,她一向最愛惜自己,磕着碰着都要心疼好半天,被少女如此糟蹋,叫她還有何面目見爹孃。
少女跳回馬背上,她張揚的擡起下巴,道:“陪我玩蹴鞠。”她雙腿一夾,馬兒飛奔着跑遠,白離尚未明白她的意思,只見十幾個侍衛紛紛朝四面八方跑遠,等他們的身影都開始模糊時,他們高高的拋起手中的皮球,少女騎馬者追趕,然後用力甩着鞭子,在皮球落地之前將球打在白離身上。
白離臉上、胸口、腿上都中了鏢,少女這個玩法簡直是要了她的命,特別是胸口那一球,少女的鞭子抽得又急又狠,白離一口氣沒提上來,吐了一口血出來,少女卻是玩得不亦樂乎。
白離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很後悔,早知道來蜀國是這麼個情形,當初在海上的時候,她就應該求大師帶自己走,但是……但是她若就那麼走了,蜀國會不會向皇帝哥哥開戰呢?
“住手!”有人站在木樁臺子上說話。
少女震了震,她收回鞭子回頭,一看到那人的臉,她表情微變,母夜叉瞬間變成純潔的小白菜,她丟開鞭子,乖乖的下馬,一副低頭認錯的模樣。
“賽雅,是姑姑來了嗎?”
叫賽雅的女人搖了搖頭,道:“二小姐,快放了淳和公主,太后要見你們呢。”
少女心虛道:“姑姑是什麼時候來的?”
賽雅正色道:“來了半天了,二小姐貪玩,竟然連太后的儀仗都沒瞧見。”
少女似乎有些畏懼,她喚來侍女,吩咐放人,被解救下來的白離雖不說滿身是血,但單憑臉上那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就足矣令賽雅驚呼出聲。
白離是被人攙扶進屋的,進去之前有人給她洗了臉,還上了藥,也不知道那藥有沒有毒,塗在臉上刺刺的疼,白離想死的心都有了。
屋子裡有兩個人,坐在鋪着雪白貂毛上的女人年紀有些大,但容貌美豔,眼睛很美,鼻子又高又挺,一身華服令她全身透着尊貴的氣息,前額上掛着一塊碩大的藍色寶玉,泛着幽幽的冷光。
少女乖巧的坐在她旁邊,低眉順眼,與之前兇悍刁蠻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人,白離本來想坐下,但腰疼得厲害,她根本就沒法坐下去,扶她的侍女很惶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高貴的女人揮了揮手,侍女退下了,她和顏悅色的對白離道:“是不是受傷了?我讓御醫給你瞧瞧可好?”
白離嘶了一聲,虛弱道:“無礙,都是皮外傷,敷兩天藥就好了。”
女人詫異不已,半響點頭笑道:“果然是位雍容大度的公主。”
白離不解的看着她。
女人親自走到白離身邊,拉住她的手溫和道:“我是蜀國的太后。”
白離忙要給她行禮,被她一把拉起來道:“可憐的孩子,都是格桑不懂事,把你傷成這樣。”
白離瞪大眼。
太后突然臉色一沉,喝道:“你還不過來,向王后賠罪!”
白離嚇了一跳,這是玩哪出,叫格桑的少女磨磨蹭蹭,滿臉的不情願,太后眼睛掃過去,她畏懼的走上前,低聲道:“我錯了。”
太后冷冷的笑道:“你如此頑劣,眼中沒有尊貴之分,莫非是想說一句我錯了就逃過責罰?”
格桑眼中有驚鬱閃過,但她再蠻橫,也不敢在太后面前放肆,她規規矩矩的跪下身,朝白離磕了個頭,道:“王后,我錯了,請你責罰我。”
語氣中沒有一點悔改的意思,不過白離心裡總算是得到了一點安慰,道:“無礙,無礙。”
格桑狠狠的瞪着她。
白離有些莫名其妙,她看着太后,太后柔聲道:“格桑還是個孩子,你是蜀國的王后,就別同她一般計較。”
白離大度道:“我不會的,太后娘娘可以放心。”
太后臉上有些尷尬,她拍了拍白離的手,道:“小臉這麼蒼白,傷口很疼吧,我讓賽雅帶你下去歇息,等你有些精神了,我帶你回宮。”
白離驚喜道:“謝謝太后娘娘。”
賽雅很恭敬的攙扶着白離,出了屋子,白離臉上的笑意淡下來,有些憂心,格桑叫太后姑姑,看得出來,太后對她不是一般的維護,格桑又那麼恨自己,白離對自己往後的生活,變得十分憂鬱起來。
但願蜀王不是那麼護短的人!
白離一走,屋子裡的氣氛立刻冷卻下來,太后沉着臉,格桑跪在她面前,低聲道:“姑姑,饒過我這一次吧。”
太后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她,用手指戳着她的腦袋嘆息道:“你啊,就是衝動,她說什麼也是一國公主,你竟然那麼欺負她,如果把她折磨死了,你以爲你的小命誰能保得住!”
格桑嚇得面色慘白道:“姑姑,您別把這件事告訴顒哥哥!”
太后不禁冷笑,道:“愚蠢,你以爲他不知道自己王后的行蹤?”
格桑驚呆了,訥訥道:“顒哥哥知道她在我這裡?”
太后推開她的手,冷漠道:“我想你還不知道阿顒是什麼樣的性子,枉你們還是青梅竹馬,有一起長大的情分,阿顒早就派人跟着淳和公主,她一進蜀國的城門,阿顒就知道了!”
格桑跌坐在地上,道:“我不知道,姑姑,我是真的不知道。”
太后看着她,既疼惜又無奈道:“我早說過,你這樣的性子,終究會惹怒阿顒的,到時候他要處置你,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格桑嚇得哭泣來,她抱着太后的腿道:“姑姑,這一次您一定得幫我,我不要被顒哥哥責罰。”
太后扶起她,沉聲道:“你去跟淳和公主好好說話,只要她不開口,就算阿顒看到她臉上的傷,也沒有法子怪罪你,從今以後,你別再自作聰明瞭。”
“姑姑。”格桑可憐兮兮的望着女人。
太后抓住她的手,用力道:“她穿的那身衣裳是怎麼回事?別說你不知道,那是王后才能穿的,還有那支鳳釵,你早就爲自己準備了是不是?格桑,阿顒很聰明的,你不要做這種蠢事!”
格桑眼睛瞪得極大,嚇得瑟瑟發抖。
賽雅是個很好的女人,說話和和氣氣,臉上總是帶着笑,白離問她什麼,她就說什麼,完全就把白離當成王后,短短的時間,白離已經掌握了很多信息,格桑是前王后的親妹妹,她們是蜀國唯一的外戚傅家的女兒,就算是太后,也是傅家的人,傅家的女人一直是蜀國王后的唯一人選,唯獨這一次,被白離破了這個百年的規矩,難怪呢,傅格桑會那麼恨她,簡直就是恨之入骨。
白離脫了那一身黑絲衣裳,賽雅忙疊好給收起來,她找來一套粉紫色的綢緞衣裳幫白離穿上,白離詫道:“這裡怎麼會有中原的衣裳?”
賽雅笑道:“是太后從宮裡帶出來的。”
白離也笑起來,天真道:“原來太后知道我在這裡啊,幸好她老人家來得快,不然我真怕自己會死掉。”
賽雅有些尷尬,她取出一瓶藥膏,用玉片輕輕撥開敷在白離臉上,這次感覺涼涼的,很舒服,白離則任由她擺佈。
等所有的傷都上了藥,賽雅將一件白貂毛的斗篷系在她身上,瞬間暖和極了,且斗篷又輕,白離摸了摸柔滑的皮毛,舒服得不得了。
賽雅親自喂湯給白離喝,她似乎很會服侍人,逗得白離很開心,正說笑着,格桑突然走進來,賽雅遲疑道:“二小姐,您怎麼來了?”
格桑溫柔道:“姑姑讓我來給王后賠罪,賽雅,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對王后說。”
賽雅放下湯碗要走,白離拉住她的胳膊,賽雅見她臉色又變得蒼白,不禁安慰道:“沒事的,我就在外面守着,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