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杭看了眼景歡的臉色, 撲哧一聲笑了：“不是，開玩笑的，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搞大肚子。”
景歡眨了幾下眼。
那還有哪種搞大肚子？
這是向淮之的隱私, 他也不好追問, 只能點頭：“哦……”
“不過向向確實不算單身。”路杭補充道。
向淮之終於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你畢業打算去當狗仔？”
“暫時還沒那個計劃。”路杭笑嘻嘻道, “我要回家繼承我的億萬家產。”
陸文浩樂了：“巧了, 我也是。”
然後兩人就開始你來我往的裝逼, 到達目的地時，他們已經討論到了畢業典禮要開什麼款式的直升機來才顯得高檔又低調。
景歡沒參與他們的裝逼，但一直豎着耳朵聽着, 樂了一路。
農家樂建在荒郊野外，旁邊是條不知名的湖, 湖面上停了艘大船, 應該就是商家宣傳的“輪船晚宴”。
船看起來有些舊, 不過收拾得還算乾淨，景歡挺滿意的。
站在大門口的中年女人老遠就瞧見他們了, 見車子停下，忙上前來迎接他們。
女人就是這家店的老闆娘，熱情樸實，還強行幫他們幾個大男人分擔了一個小揹包。
陸文浩訂了大包廂，中午就在這吃點家常菜應付應付, 晚飯再去船上看夜景。
不過這四周人煙稀少, 到了晚上估計也是黑漆漆一片, 沒什麼好看, 吹吹夜風倒還行。
午飯吃了個半飽, 陸文浩率先起身：“來，咱們分配分配任務。釣魚摘菜和摘水果, 想幹哪個？我先說，我去摘水果！”
路杭說：“我去釣魚吧，我有經驗，等着晚上我給你們安排一頓全魚宴。”
高自翔立刻表示自己也要去釣魚。
三人目光轉到景歡這兒。
向淮之偏過頭問：“你想做什麼。”
景歡本來想摘水果，但要去果園得坐老闆的小車去，那車看起來比之前還鍋的寢室還髒。
“我摘菜吧。”
陸文浩一愣：“哎不是，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要下田啊？”
“釣魚太無聊了。”
向淮之收回視線：“那我也摘菜。”
老闆家的田地就在大門對面，一整片都是，種類繁多。
陸文浩坐着老闆的小三輪逐漸遠去，聲音還回蕩在田野裡：“歡——歡！多摘點辣椒！要超辣的那種！！要能把我屁股辣紅的！！！”
景歡兩手抱着竹筐，所有食慾瞬間消失，恨不得追上去把竹筐套這傻逼頭上。
他正要張嘴罵人，後脖頸忽然覆上一陣溫熱。
向淮之拿手摁在他脖子上，帶着力氣輕輕推了他一下：“發什麼呆？走了。”
因爲是在湖邊，空氣中都瀰漫着湖水的味道，雖然沒海風那麼清新好聞，但也沒有那種被污染過的腥臭味。
到了田裡，景歡蹲下來，仔細看地裡的菜。
向淮之腳步微頓，然後跟他一塊蹲下。
“看什麼？”向淮之問。
景歡誠實道：“看有沒有蟲子。”
向淮之看了眼菜葉上的污泥：“一般都有，用水衝一下就好了。”
景歡聽完，臉都皺到一塊去了。
道理他都懂，畢竟是種在地裡的東西，不可能幹乾淨淨，不知道被多少蟲子爬過。如果洗乾淨了送桌上還好，讓他這麼直面地看到這些……
他今晚是絕對不會碰菜了。
景歡把手套往上拉了拉，然後才動手摘菜。
邊倒騰，邊開玩笑道：“哥，我是不是矯情過頭了？”
“不會。”向淮之否認。
景歡猜到向淮之會這麼說，笑容變大。
到了辣椒田，向淮之問：“辣椒摘多少？”
景歡不願直視：“不摘不摘，今晚吃清淡的。”
向淮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彎下腰摘了一些。
景歡剛好看到這個笑容，他頓足片刻，忽然問：“哥，你和誰在談戀愛啊？我們學校的嗎？”
向淮之動作輕微一頓，繼續掰辣椒：“你很好奇？”
“當然好奇，”景歡看着他的手指，“還有就是……如果她是我們學校的，那我得跟學校論壇管理員聯繫一下，讓他把關於我倆的帖子刪了。”
那論壇算是學校的半官方網站，想找管理員刪帖並不難。
之前是覺得無所謂，他才一直沒去管這件事。
向淮之皺眉，擡眼望着他：“爲什麼要刪？”
景歡被問得一怔。
他“啊”了聲：“哥，你是不是沒看過帖子？那些人都在裡面說些亂七八糟的……”
“說什麼了？”
景歡眨眨眼：“就……說我倆般配。”
評論內容當然不止這麼簡單，那羣人不僅把他們誰上誰下都安排好了，甚至還有“爆料者”稱他在外面租房子，就是爲了跟向淮之翻天覆地醬醬釀釀。
想象力太他媽豐富了。
這些景歡當然不會說，他委婉道：“反正幾百樓下來，都是些你女朋友不愛聽的。”
向淮之挑眉：“你還把帖子看完了？”
“……”
景歡咳了一聲：“也不是，陸文浩他們閒着沒事就總在我耳邊說這些。”
向淮之收回目光，把辣椒丟到筐中：“不用，他不會介意那些。”
景歡點點頭：“哦。”
原來真談戀愛了啊。
什麼時候的事？他記得運動會的時候，也沒見哪個女生敢給向淮之送水啊。
摘菜用不了多少時間，把菜交給後廚，兩人在農家樂周圍轉了一圈。
然後從員工口中得知，農家樂後面這幾棟大房子全是老闆家的，老闆嫌住得無聊，纔開了這麼一家店，就圖熱鬧，不賺錢。
景歡感慨：“有錢人隱居深林，窮人卻在考慮自己畢業要買哪架直升飛機。”
向淮之低着頭笑出了聲。
景歡耳朵一麻，下意識停住腳步，轉頭看着身邊的人。
向淮之笑意淡淡：“看什麼？”
“不是，”景歡回神，擡手揉揉鼻子，“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聲音和我一個朋友很像？”
向淮之收起笑，呢喃重複：“朋友？”
景歡毫無察覺地點頭：“特別像。”
向淮之望着他，半晌才問：“是關係很好的朋友麼。”
景歡皺眉想了許久：“也不算……”
“歡歡！”
陸文浩咬着桃子打斷他的話，站在門口朝他們揮手：“走！上船！”
船上只有三張飯桌，他們是其中一批客人。
已是黃昏，晚霞在天邊染紅一片，宛如潑了染料。
景歡手肘隨意搭在船沿欄杆上，翹着二郎腿意興闌珊地觀賞着。
許是小時候跟着父母看多了，他一向對這些山山水水不感興趣，逛一兩個小時就乏了，現在他就指望着廚師的手藝不要太差。
陸文浩拿着菜單碎碎念：“我草，你們是沒跟着我去，老闆家的果園特大，水果也新鮮，我覺得都能單獨營業了，現在不就有些人閒着無聊喜歡摘水果麼……魚要清蒸還是紅燒？”
路杭吐出一口煙：“都要，咱釣了這麼多，蒸燜燉煮全給他來一道。”
說完，他把煙盒遞到景歡面前，食指在盒底輕輕一頂，一根香菸彈了出來：“歡歡，來根？”
向淮之就坐在兩人中間，擡手就把煙盒合上了：“他不抽。”
衆人皆一怔。
景歡回神，笑着說：“謝謝，不過我真不抽。”
“一直不抽，還是現在不敢抽？”路杭還以爲他是礙於向淮之在，說，“你別怕他，大不了咱倆上邊上抽去。”
“一直不抽。”景歡說，“不喜歡這味兒。”
“看不出來，你還挺乖。”路杭把煙盒收起來。
點好菜，桌上幾人開始瞎聊，有陸文浩在，走到哪都不會冷場。向淮之安靜聽着，眼尾一瞥，看見身邊的人正在低頭玩手機。
幾秒後，他口袋裡的手機振了振。
他置若罔聞，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歡歡，你現在又在拒絕哪個女生的生日禮物？”陸文浩故意打趣他。
景歡笑了聲，又敲了幾個字，這才把手機鎖屏丟桌上：“沒在和女生聊天……一天不黑你爸爸會死？”
“跟男的能聊這麼久？”陸文浩懷疑道。
“我就愛跟這男的聊，我跟他聊三天三夜你都管不着。”景歡朝他丟了粒花生，“桌上這麼多小菜，怎麼都堵不住你的嘴。”
向淮之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忽然覺得好笑，自己剛剛想聽見景歡應什麼？難道要他說“你聲音和我遊戲老公聲音很像”？
想想也不可能，只能用朋友這兩字。
他拿出手機，翻閱消息。
小景呀：【分享-九俠育兒攻略之魔族寶寶怎麼養？】
小景呀：【分享-九俠育兒攻略之魔族寶寶拜什麼門派最好？】
小景呀：哥哥，你看看這兩個帖子！寶寶出生一個月後就能拜師了，你看看到時候給他挑個什麼門派！*^▽^*
向：隨便，你帶去，喜歡什麼門派就讓他拜什麼。
看到這條消息，景歡撓了撓頭。
寶寶出生一個月後我倆早離婚了，哪還輪得到我帶去……
在他心裡，聖誕節面基那一天，就是他們離婚的日子。
他正想着要怎麼回覆，老闆娘就端來了兩份菜。
路杭把煙摁滅，起身道：“我去上個廁所。”
景歡關上手機：“我也去。”
廁所正好兩間，收拾得很乾淨，景歡鬆了口氣，對這家店的印象又噌噌上升幾分。
他出來時，路杭正好在洗手。
回去的路黑，路杭想着等等他，擦乾手後就在旁邊候着。
他看了眼景歡的手，笑了：“你這手怎麼比小姑娘的還白。”
景歡說：“遺傳的吧，我媽就白。”
路杭看了兩眼，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對了歡歡，咱倆加個微信好友。”
“好啊。”景歡擦乾淨手，“我掃你吧。”
“行。”路杭打開二維碼，遞到了他面前。
景歡舉起手機，笑容在看到對方手機屏幕之後便僵住了。
手機輕輕“嘀”了一聲，他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對方的微信資料。
路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半分鐘過去，面前的人還舉着手機，一動不動。
他皺着眉偏頭：“怎麼，沒掃上？”
景歡一個激靈，立刻把手機屏幕捂到自己胸口，屏幕被遮得嚴嚴實實。
“不，不是，我……對，沒掃上。”
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草？
草？？？
爲什麼路杭的微信名會叫“小路小路永不迷路”？？？
景歡頭皮發麻，甚至覺得呼吸都不順暢。
路杭點頭：“那再掃一次，不然我掃你吧。”
“不，等等……我……”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鑽到景歡腦子裡，他嚥了咽口水，“你有向哥的微信嗎？我，我想先加向哥……”
路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是有他微信嗎？”
說是這麼說，但路杭還是從好友列表裡翻出了舍友的微信，遞到景歡面前。
景歡盯着那個熟悉的夜景頭像，整個人如遭雷擊，腳底下彷彿長出了無數枝丫，跟這片大地緊緊連在了一起。腦子裡半秒鐘內飄過千言萬語，到最後只剩一句——
草。
他現在去死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