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沒有任何野心啊!”阿恆揉了揉眉心,嘆了一口氣,扭頭對身邊的德魯道,“德魯,你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嗯?!還沉浸在之前殺戮之中的德魯正熱血沸騰,獸人的勇敢和堅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是神殿騎士團能夠像獸人軍團一樣戰鬥,誰還敢恥笑他們?德魯默默發誓:一定要重建神殿騎士團,人數少一點沒關係,但對榮譽和勝利的渴望卻不可以喪失。
咦,阿恆剛纔好像在問我什麼?德魯看了一眼阿恆,只見對方臉色發綠,顯然很不滿意他的心不在焉!德魯終於反應過來。
野心?怎麼能沒有野心呢?正如他希望重建神殿騎士團一樣,阿恆作爲自己的朋友,也一定要有自己的野心。德魯明確地搖了搖頭:“阿恆,你是開玩笑嗎?掌握着無敵的死靈軍團,又身爲冰封城的繼承人,更身負滅族之仇,難道不應該向元老院宣戰?重鑄冰封神族的榮譽嗎?阿恆,放心吧!我會支持你的,狂戰神族一定會站在你的身後!”德魯堅定的話語猶如神聖誓言。
阿恆無奈地搖搖頭,這傢伙顯然已經走火入魔,不可理喻了。他又看向身後的狼騎營士兵,結果所有狼騎營士兵同樣齊刷刷搖頭,表示不信。
一個狼騎營老兵上前拍了拍阿恆的肩膀,意味深長道:“阿恆少爺,其實有野心沒什麼好丟人的,更何況你這種情況,沒點野心會死的很慘的。只要阿恆少爺你不跟咱北疆爲敵,老子我就算跟你到天涯海角闖一闖又如何?到時候你做了大王,咱們兄弟也都能封個將軍什麼的!哈哈哈......”狼騎營的痞子們齊齊大笑。
阿恆不理這些滿腦子全是肌肉和暴力的傢伙,苦笑一聲,扭頭看了一眼東方,那裡已經出現了魚肚白,他舔了舔嘴脣:“天快亮了,咱們也該走了。”
阿恆走下了坡地,穿過彷彿靜止了一般的死靈軍團。他的步伐平靜而有韻律,整個人彷彿都與天地混爲了一體。然而,在經過一個全身黑袍的死靈士兵時,阿恆整個人氣勢陡然發生了變化,冰冷的殺氣似乎要連空間都要冰凍起來。只見一柄冰雪長劍陡然出現在阿恆手中,劍光如閃電般撕裂空間。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名士兵明明是死靈,卻一瞬間做出了躲避的動作。但是如此近的距離,能夠避開阿恆這一劍的幾乎不存在,士兵的頭顱毫無意外地撲通一聲掉落,依然直立的身體頓時噴出了溫熱的血液。而同一時間,周圍的死靈士兵竟然全都身體一顫,似乎受到了驚嚇一般,又似乎想要反抗——。
“你......你竟然殺了他?你毀了我的軍團——”阿恆清晰地聽到體內的怪鳥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吼。想造反嗎?阿恆識海中一聲冷哼,無數的金色光點立即將怪鳥包裹住,開始瘋狂地啃噬。
“饒命啊!”怪鳥慘叫不斷,它心中恨極了,卻又不得不忍住,因爲只要它心存惡意,就會被那個冰封家族的小惡魔知道,而後果就是——啊!它又是一聲慘叫。
......
“這個士兵竟然不是死靈!”德魯驚訝地看着倒地的黑袍士兵,“他是誰?”。
“暮光一族的長老,被那怪鳥偷偷藏在了死靈軍團中。”阿恆頭也不回說道。
“啊!你爲什麼殺他?”德魯奇怪道。
“因爲我真的沒有野心。”阿恆忽然止住了腳步,看着遍佈原野的死靈士兵道,“這些陣亡的將士,他們不應再被驅策,一切榮耀和罪孽都應歸於死亡。無論他們曾是朋友或敵人,是榮譽或恥辱,都不應剝奪這最後的尊嚴,死亡就是最後的尊嚴。”阿恆的語氣竟有一絲顫抖。
德魯一愣,恍惚間,他竟看到了阿恆臉上殘留了一絲淚痕,還有一縷微不可察的恨意。這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阿恆。那一縷恨意竟讓德魯心裡猛地抽搐起來,這一刻,他猛然記起一件往事。
那是一個血色的黃昏,布魯達城外,年幼的他跟隨父親站在一座高臺上。看着一個力士揮舞着長滿倒刺的皮鞭,一鞭一鞭地抽打着十字木架上的男人,每一鞭都可以聽到血肉撕裂的聲音,每一鞭都彷彿抽打在德魯的心裡。
他渾身戰慄着問父親:“這麼痛,那個人爲什麼不叫啊!”
父親看了他一眼,雙眸竟深不見底,只說了兩個字:“鞭屍”
德魯不懂,但也不敢再問。他只記得父親在行刑結束後,忽然走到首席元老霍金斯的面前,平靜地說了一句:“我真的後悔了!”隨後便帶着德魯和他的兄長離開了高臺。
後來聽說那個人就一直掛在那裡,蒼鷹啄走了他的眼珠,野狗啃食了他的骨肉,沒過多久,那個人就什麼也沒剩下,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木頭架子在哪裡搖啊搖,再後來,連那個木頭架子也腐爛得不見蹤影了。
不過那個被鞭屍的男人卻被德魯永遠地記在心裡。因爲他的身份如此的顯赫,下場卻如此淒涼。他是神賜共和最年輕的執政官,冰封神族的家主,曾經的皇族。他想要取締元老院,恢復帝制,卻遭遇了暮光神族的背叛,兵敗而亡,最終被釘在神族的恥辱柱上!
那個男人是阿恆的父親。德魯忽然間明白了阿恆話語中真正的含義:無論他們曾是朋友或敵人,是榮譽或恥辱,都不應剝奪這最後的尊嚴,死亡就是最後的尊嚴。這句話不就是在說他的父親嗎?曾經,他的父親自刎於冰封城內,想以此保住最後的尊嚴,卻被元老院反覆鞭屍,懸掛示衆,最終屍骨無存。
德魯一時間竟有些彷徨,他想安慰阿恆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阿恆也感覺到了什麼,扭過頭朝朝德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依然懶散如故,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但德魯知道,那一縷刻骨銘心的恨意絕不是他的幻覺。只是這恨意又會讓阿恆走向何方呢?
......
在阿恆帶着衆人離去後不久,天邊的第一抹陽光出現了,冰原頓時染成了金色的海洋,然而伴着軍寨殘留的濃煙,竟有些許蕭索的意味。
冰原上那些沒有暮光遮罩的死靈軍團,就這樣靜靜地定格在朝陽之下,緩緩消散於天地之間。他們,終於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脫了,這是他們應得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