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的人好像都有這毛病,走夜路時總想回頭去看看身後有沒有什麼東西,這種情況多數都是自己嚇自己,當然,也不排除真有看到“東西”的人,那就是走黴運了。
經過幾間教室時,我看見裡面燈亮着,卻一個人都沒有,想來是D座死人後,學生都忌諱吧,沒有人再來這邊上自習。
就這樣走到404門口,裡面同樣是沒有人,我向最後一排看去,也是空的,沒有那個穿黑外套牛仔褲的長髮小旭。
肖羣直接走到最後一排靠中間的位子坐下,拍了一下旁邊,示意我也坐下,然後一臉輕鬆地說,“等着吧,既然小旭讓我過來,她肯定會來的。”
坐在這空蕩蕩的教室,想着小旭很可能就在裡面的某一個位子上看着我們,我的小心臟“嘣嘣嘣”地跳個不停。
我東張西望,心理上受着煎熬,這個時候,我寧願她早點現身。
我看了一下手機,都22點10分了,現在這裡除了我和肖羣,又沒有其他人,按理說小旭可以現身了啊,難道真是覺得我礙眼了?
想到這裡我更怕了,她要是覺得我礙眼,會不會先讓我消失啊?這個時間,教室裡的燈突然暗了下來,不是關掉,燈都還亮着,只是一下就暗了,就像是電壓不足。
我緊張地看着肖羣,就差對着門口大聲喊小佳,讓她上來了。
肖羣卻望着教室前面,我順着看過去,只見講臺旁邊的投影儀幕布慢慢降落了下來。
S大學的每一間教室裡面,都安裝有一臺電腦和投影儀,因爲大學好多老師上課都是做PPT,而放映PPT就需要用到投影儀。
看到投影儀,我好像明白了小旭的用意:她是要給肖羣看一樣東西。平時老師放投影儀時,爲了效果,都是把燈全關了的。
今天燈光沒有熄滅,只是暗了下來,想必是小旭怕燈突然全熄了會嚇到我們吧,考慮得還真周到,當然,主要是爲了不嚇到肖羣。
幕布完全降了下來,接着,上面開始出現一些筆畫,像是一個人在用畫筆寫着什麼。
隨着筆劃越來越多,我看清楚了,她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畫一幅畫。
漸漸地,畫的輪廓出來了,好像是一個人,站在那裡,四周都是一片昏暗,唯有那個人身上有一束燈光。
接着,周圍的環境明顯了,這是在一間酒吧,熙熙攘攘地坐着一些人,但那些人都只是簡筆畫瘳瘳幾筆帶過,看來只是背景。
男人的旁邊,慢慢浮現了一個女孩,她手上拿着話筒,好像是在唱着一首歌曲。
看到這裡,我猜出來了,這幅畫的背景是在青春酒吧,而那個女孩,就是小旭自己。
男人臉上的五官明顯了起來,我心裡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沒錯,正是肖羣,他手上也拿着一隻話筒,臉紅紅的,一個原因是喝了不少酒,還有個原因是第一次面對暗戀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我耳朵裡竟然隱約傳來《童話》的曲調,“我願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你要相信,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裡,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這是我生日那天,肖羣上臺和小旭合唱的畫面。
我心中很震撼,更多的是感動,難怪小旭在404的幾次現身,都被人看到在低頭寫着什麼。
原來,她是在畫一幅畫,準確地說,她是在畫她和肖羣的故事,在畫他們共同的甜蜜的回憶。
我轉過頭,身旁的肖羣早已淚流滿面。
小旭一直沒有現身,肖羣傻傻地盯着那幅畫,一動也不動,任淚水從臉上流下。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聽見小佳叫我時,我轉過頭,看見小佳站在教室後門,還在喘着氣。我一看時間,已經22點22分了,離約定好的二十分鐘還差一分鐘,小佳卻忍不住跑了上來,一定是怕我們出事。
剛剛被小旭感動的我,又讓小佳溫暖了一次。我起身向後門走去,並示意她先別說話。
走到門口,我想讓小佳也看看那幅畫,可轉過頭一看,幕布上什麼都沒有,教室的燈光也恢復了正常亮度,小旭果然是怕小佳的,或者說是怕她身上的那塊千年玉佩。
肖羣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雖然那幅畫已經不見了,我卻知道,它已經深深烙在了他的腦海中。
小佳此時一定很好奇,然而現在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在她耳邊低聲說,“等會回去告訴你。”她點了點頭。
我們就這樣站在後門口陪着肖羣,讓他好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值班的保安上來催促我們離開時,我纔去扶起了他,一同下樓,而此時,已經是22點40分了。
回來的路上,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到宿舍區時,肖羣說“我們先送段佳回3號樓吧。”
這麼晚了,我也不放心讓小佳一個人走,想着肖羣應該沒啥事,我們便一起把小佳送了過去,看到她走進去後,我才和肖羣往8號樓走去。
這次,肖羣終於說話了,“小旭真是個傻丫頭。”
我心想,墜入愛河的人們,都傻吧,小旭傻,肖羣傻,而我自己,不也是小佳的笨蛋麼。
“可我更傻,竟然沒有感受到小旭也是喜歡我的,要是我早點向她表白,或許她就不會自殺了。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說到後面,他已經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你別這樣,我想小旭今晚讓你看那幅畫並不是想讓你自責,她是想讓你高興一下,讓你明白你一直都不是單相思,她也愛你。”我拍着他的背說。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當愛情已經滄海桑田,是否還有勇氣去愛……”他低聲唱了起來,聲音中夾雜着一絲抽泣。
是啊,這世上,又有多少愛是可以重來的呢?看到他的樣子,我唯有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小佳。
回到寢室時,都23點過了。小朗已經睡了,齊明還在玩肖羣電腦,看到我們回來問了一句,“羣子,你打的水呢?我還等着泡麪啊。”
這一次,肖羣沒有把他從電腦前攆起來,而是強顏歡笑說,“看我這記性,打好水跑去買東西,回來就忘了提了,今晚只有讓你捱餓了。”
我接過話說,“齊明,少吃一袋方便麪有助於你身體健康,你應該感謝小羣子的疏忽。”
肖羣沒再接話,直接爬上牀躺起了。
晚上那一幕,既讓他甜蜜知足,卻也更讓他傷心遺憾吧。
我剛洗漱完躺上牀,就收到了小佳的短信:你們回去了沒?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肖羣那樣難過。
我想了一下,回覆她說:小旭在教室的投影儀上浮現了一幅畫,是小旭自己畫的,畫的是她和肖羣第一次在青春酒吧同臺合唱的那一刻,那是他們第一次說話,卻也是最後一次和唯一一次。
一分鐘後,小佳回了過來:真是苦命鴛鴦。早些睡吧,別想了。
我轉頭看了一眼肖羣,他眼睛閉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沒有,他一定想快點睡着吧,這樣就可以見着小旭了。
齊明還在玩着電腦,我讓他把寢室的燈關了,想着小佳睡了過去。
我站在學校的平頂山上,小佳在前面跑着跳着,還不時回頭叫我一聲,看着最愛的姑娘就在眼前,我心裡是滿滿的幸福感。
“笨蛋,來追我呀,哈哈……”她在叫我。
“要不到十步我就能追上你。”我笑着說。
“你騙人,我不信。”
“那我可來了。”說着我就開始向她跑過去。
我以爲我很快就可以追上她,可是她卻離我越來越遠。沒看出來小佳跑步還挺在行嘛,我加快了速度,拿出百米衝刺的勁頭。
怎麼回事?我與小佳之間的距離仍然在繼續擴大,我快聽不見她的聲音了,慢慢地,她甚至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平頂山上沒有樹木啊,一眼望去很是開闊,小佳怎麼會突然就消失了,我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小佳有危險!百米衝刺的速度保持不了多久,我感到自己的步伐在放慢,可是我不能停下來,我要找到小佳,我繼續向前跑着。
“笨蛋,笨蛋,南磊是笨蛋。”就在我快沒力氣時,小佳的聲音又在前方響了起來,我的小佳,我咬着牙堅持着。
我不停地奔跑,不敢停下來,我怕我一停下,就再也追不上小佳了。我頭腦發脹,感覺像是要炸裂開來,我的雙腿已經麻木了,卻還在機械地向前邁着步子。
天空越來越暗,我感覺到很疲倦,我想睡覺,可是小佳還沒有找到。
當我終於耗盡體力向前倒了下去時,我的潛意識才告訴自己,這好像是那個怪夢,只是這次那個聲音換成了小佳,所以我纔會一直跑下去,而黑影一直沒有出現。
難道他知道了清風道長會保護我?聲音換成小佳的,以及黑影避着不出現是爲了讓我失去警惕,不能快速反應過來這是之前的怪夢,便不會求救於清風道長。
在我倒地後,我身體已不能動彈,只剩下意識,我像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我感到黑影來到了我身邊,雖然這次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我就是感覺到他來了。
我的衣服被用力地撕開了,在這寒冷的夜晚,背上感到一陣涼意,我似乎聽到了一陣吞嚥口水的聲音,他對自己的食物已經迫不及待了吧。
尖尖的東西從背上劃過,像是人的指甲,卻又比指甲硬,他在我背上來回劃了幾下,每劃一下,我的心就緊一下,然而他卻不急着劃破我的皮膚,像是在玩弄着我。
就在我僥倖地以爲他或許不會傷害我時,背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那個指甲深深地****了我的背部,還觸到了我的脊椎,我聽到一聲“滋滋”的聲音,是鋒利的東西與骨頭相摩擦的效果。
隨着他把長長的指甲抽了出來,我感到自己的血一股股地往外冒,接着,一個東西覆蓋在了背上,我的血被它悉數吸了進去,這是一塊大大的舌頭嗎?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終於擠出了四個字,“清風道長”。是的,他說過,叫他名號就可以了,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眼前一道白光,照得夜如白晝,我知道,救星來了。
可是,一秒都不到,白光消失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而背上的感覺還在繼續。
我剛纔的行爲似乎是激怒了他,長長的指甲在我的脖子上游走開來,我明白,如果這一下從脖子插下去,頸動脈一破,我也就完了。
可我又能做什麼呢?全身無力,我只希望隨着血的流完,我在夢裡死去,卻可以馬上醒過來,然而,那樣的話,我真的還能醒過來嗎?
我會不會成爲全中國第一個睡覺睡死的大學生?這樣的出名方式真夠悲催的。
脖子上的撫摸感消失了,他揚起了手,準備發力插入脖子了吧,我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