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一和九

和馮洛琛結婚, 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暫不說馮洛琛脾性如何,單就是因爲操玠,崔微微就沒動過離婚的心。

“如果我拒絕呢?”

“你可以拒絕, 我也會給你時間考慮。”

“爲什麼讓我和馮洛琛結婚?”

“因爲我的日子不多了。”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讓我和馮洛琛結婚, 不是更荒謬嗎?”

“是很荒謬, 但這是最好的方法。”

“我不覺得這是個好方法。”

“你以後會覺得的。”

“……”

寒意頓生, 崔微微覺得坐不下去,便要起身離開,馮道康卻攔住她。

她再三重申。“我不會和馮洛琛結婚。”

“我說了, 結婚的事你可以考慮。”馮道康不急,他經歷多少年的風風雨雨, 練就一雙看人的眼睛, 也知道如何讓崔微微停下腳步, 便道。“幾乎從你踏進瀨名男子監獄的時候,對於李警官拋出的線索, 你都很感興趣時,我就知道,你在調查崔致遠的事情。”

果然,崔微微停下腳步,她轉首道。“你知道我叔叔的事情。”

“我不止知道, 還很瞭解。”馮道康道。“所以我知道他是清白的, 是被陷害的。”

明知道崔致遠是清白, 是被陷害的……“那爲何不救他?”

“救?”提到七年前, 馮道康有着深深的無奈。“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怎麼會救他?”

“可你當時不是市長嗎?只要你一個吩咐,一個質疑, 甚至一個眼色,都可以讓下屬卻重新調查我叔叔的事情,你的權勢……不是最大嗎?”

“你懂得倒不少。”馮洛琛搖搖頭。“可如果你來到我這個位置,你就會發現,你是擁有權勢,可同時,權勢也在擁有着你,到底是人利用權勢做事,還是權勢選人做事,這一切,你是不會明白的。”稍頓,他再道。“擁有權勢,並不代表什麼。”

“你擁有權勢,別人也會擁有權勢,你的權勢最大,但如果別人的權勢疊加在一起,把你置於死地,基本上不難的事。還記得,我剛剛和你提過的大悲教吧。”

“記得。”

“崔致遠就是因爲調查大悲教,所以才被陷害成性侵犯和精神病的,雖然我不知道這七年來,他到底有沒有被逼瘋,但基本來說,這七年足以讓他廢了。大悲教的可怕就在這裡,它不會傷你身體,只會損傷你的精神,如果精神扛不住,很多人選擇自殺,七年前的集體自殺案件就是如此,所以說,權勢對大悲教來說。”

“根本不堪一擊。”他重重道。

經馮道康這麼一說,崔微微有些呆,因爲他說的不無道理,瀨名市就像一張餅,餅被劃了十塊,你擁有那最大的塊,如果一對一,必定是壓制性的勝利,但如果是你的“一”對別人的“九”呢?那“一”只有被吞噬的份。

爲了明哲保身,“一”就算最大,只能保持旁觀,什麼都做不了。

而精神這種虛幻的東西,根本無法實體化,如果控制住一個人精神,等於控制了一個□□,出現不滿意的地方,只需要把這個“炸彈”往旁邊一放,就可以清除。

這是很棘手的問題,所以現在心理領域才被逐漸看重。

“大悲教自殺事件是在2010年元旦,那爲何我叔叔四月份纔開始調查,如果早就注意到了他不早查清楚了嗎?爲何等到四月才動手,他爲什麼要查?”

有什麼原因讓他在四月份注意到了大悲教,又是爲什麼要着手調查的?2010年元旦到2010年4月份,爲什麼她叔叔是空白的,他去了哪裡?

崔微微以前就很奇怪他叔叔曾在2010年元旦至2010年四月份的消失,現在遇到馮道康,她自然想問個清楚,可馮道康卻搖頭。

“這個我不清楚。”

“不清楚……”她急。“爲什麼會不清楚?”

“你該去問崔致遠。”馮道康坦白。“只有他知道他自己在那段時間做了什麼,我只是知道他曾經和國外某個IP聯繫過,具體是誰,我不清楚。”

馮道康幾乎把他這幾年聽到的信息都告訴了崔微微,崔微微真的不知道馮道康打的什麼主意,只是道。“在你沒答應和小琛結婚之前,我希望你先不要調查大悲教。一是你現在沒有能力去單獨調查大悲教的事情,二是如果小琛知道你在調查大悲教,他也會和你一起調查,到時候,我想我們兩家都會爲你們收屍的。”

她也說的很明白。“雖然我不知道爲何你執意要讓我嫁給馮洛琛,但我已然有丈夫了,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我覺得和他相處應該比馮洛琛相處起來舒服。”

“是因爲操玠?”馮道康都調查了操玠嗎。

“就算不是因爲操玠,我也不會和馮洛琛結婚。”

“能告訴我,爲什麼嗎?”馮道康不解。“你這麼不想和小琛結婚的理由。”

“因爲我不想。”

稍頓,馮道康別有深意的看着她。“你不想,便不想了?”

“至少目前爲止,我不喜歡的東西,就是硬塞給我,我也會扔掉。”

“你把小琛當做東西。”馮道康略眯眼,危險之意散發出來。

“我從沒把他當做東西。”相反,她沒氣弱,而是直視馮道康的眼睛道。“相反,是你一直把馮洛琛當做東西,白露也好,我也好,你給予他的都是你想給的,而不是他想要的。”

“馮市長,你有想過嗎?”

崔微微說完,就轉身離開,如此利落沒有半分遲疑,打開臥室門就走了出去,而見她出來,在一旁等了好久的馮洛琛連忙迎上來。

“老頭子和你說什麼了?你有沒有怎樣?”

“……沒事。”崔微微淡定的笑。

“你,真是沒事?”如果不是看到她手有些抖,馮洛琛就要真的相信。

崔微微連忙擺手。“沒事,我真的……”

“別裝了。”

馮洛琛認真看着她的臉,在注意到她發抖的手時,寬慰似的握住她的手,而幾乎是馮洛琛觸碰到她手的時候,崔微微立馬掙開,她說的很清楚。

“馮洛琛,你不能碰我。”尤爲是瞭解到馮道康的意思後,她更要和馮洛琛保持距離,便道。“只有操玠可以。”她要不斷提醒着馮洛琛。

聽到她的話,馮洛琛有瞬間愣住,隨後淡笑。“你以爲我對你有意思嗎?拜託。”他玩味的看着她有些發抖的身子,道。“我是怕你下樓梯時,摔了下去,還讓我賠醫藥費。”

“我自己可以走。”無論馮洛琛說的是真是假,她都要避免和馮洛琛的接觸。

說着,憑着來時的記憶,崔微微就找到下樓的樓梯,馮洛琛跟着後面。

“崔致遠是清白的,是被陷害的又如何。”

一步。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還能救他嗎?”

二步。

“權勢,在大悲教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三步。

馮道康說的話,不斷在崔微微腦海裡迴盪,她有些恍惚,沉浸在崔致遠案件之中,腳下也沒在意,果然就如馮洛琛所說,踏了空。

“小心。”

這次,馮洛琛沒坐視不管,捉住她的手及時拉住她,纔不至於摔倒,而被馮洛琛拉住,看到眼前踏空的階梯,崔微微又回首看看馮洛琛,開口。

“馮洛琛,你讓我試試從樓梯滾下去的傷痛吧?”

和他爸爸說完話,崔微微的精神一直不對勁,馮洛琛看到她此時的表情,更加確定他爸爸肯定又說些什麼,聽到她的話,反而沒鬆手,而是握住。

“我偏不。”他道。

說罷,他就打橫抱起崔微微,是個紳士的公主抱。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操玠。”馮洛琛沒低頭,把她公主抱樓後,並未撒手。“可我想,如果操玠在的話,也不會輕易放開你的吧。”

就這麼,在女傭的注視下,馮洛琛抱着崔微微走在那一百米的花道上。

“七年前,你放開白露的手了嗎?”她問。

“應該是放開了。”

“後悔嗎?”

“後悔。”

“那你打算怎麼辦?”

天色漸暗,馮洛琛公主抱着崔微微的身影落在地上,他看着相疊的人影,有些複雜。

便擡頭。“爲了不繼續後悔,想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

“試圖再愛別人。”

“……”她下意識的要掙開。

馮洛琛笑笑,把她放下,然後朝着她道:“但這個人不會是你。”

他說完這句話時,馮洛琛看到她莫名舒口氣,便以玩笑口吻道:“瞧把你緊張的,如果真的是你,你會怎麼辦?”

“別開玩笑了。”崔微微不想開這個玩笑。

他繼續問。“如果真的呢?”

“那我們沒辦法做朋友了。”

“爲什麼?”

她不知道馮洛琛是試探還是玩笑,可她都想把話說清楚,於是擡眸,正視着他。

“因爲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