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拿着皇上給的二品誥命的聖旨回了王府,王妃屋子裡沒什麼人,主要是沒那個幾個太太在,就顯然的異常安靜,王妃手裡頭拿着莫流宸送回來的信,挨個的瞅着,桌子上是個小檀香木的信箱子,裡面裝的都是他近來送回來的信,宛清估摸着王妃每日都會瞅個七八回吧。
原來還不怎麼想他,這會子瞧王妃的樣子真是想的不行,信還寫得那麼抽象,上回就他那踩螞蟻的舉動就把王妃樂個半死,踩螞蟻啊,那是得用腳的,可是看到後面纔有些神色哀傷,宛清估計是信上寫他腿沒什麼大的氣色,只能踩個螞蟻什麼的,不過就這樣王妃都很開心了,跟宛清說了好一通某人小時候的事呢。
宛清現在就在想,要是王妃知道她心疼想的跟個什麼似地兒子踩的壓根不是什麼螞蟻而是人,不知道會怎麼樣,還是踩的水匪呢,朝廷派了那麼多人去圍剿都沒能成功,他倒是不聲不響的就給一窩端了,那麼多的水匪呢,他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啊?
王妃瞥頭就見宛清站在屏風處,忙招手示意宛清過去,瞅着宛清額間的細密的汗珠,王妃心疼的道,“怎麼傻站在那裡,今兒天氣熱,你去一趟皇宮怕是累着了,早些回去歇着纔是,怎麼還來母妃這裡。”
宛清搖搖頭,方纔在馬車上眯了會兒,裡面有冰塊不熱,但是出了不少的汗,身上難受呢,還是得回去洗個澡,宛清跟王妃簡單的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宛清回到絳紫軒,梳雲就在門口張望呢,竹雲忙招手讓她去準備洗澡水,梳雲聽了便道,“早備好了,這就讓人端來,只是這會子都午時了呢,少奶奶早上也沒吃多少,還是吃了再洗吧。”
宛清搖搖頭,不洗她哪裡吃的下去啊,渾身難受,大熱天的出門真是受罪。
接下來幾日,王府異常的平靜,幾位太太忙着抄女戒沒工夫去王妃那裡打鞦韆,宛清除了慣常的去王妃屋子裡請安外,整日的都呆在屋子裡,大熱天的也沒什麼人來竄門,不過就是擱在平時,來的人就少,宛清沒事就呆在觀景樓,吃住都在那裡。
轉眼七天就過去,這一日,宛清坐在牀上伸着懶腰,那個高興啊,終於可以去舅舅家竄門了,還是去參加婚禮呢,恩,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她孃親口中的舅母了,到底有多漂亮。
宛清穿戴好,胡亂用了兩口飯,就去了王妃屋子裡,王妃見宛清眉飛色舞的樣子忍不住搖頭,微微嘆息道,“要不是禮部侍郎要來給妘兒下聘禮,不然母妃就陪你一塊兒去了,天氣熱呢,小心中暑氣。”
宛清點點頭,心裡暖洋洋的,“有竹雲她們照顧着,又是舅舅家,宛清不礙事的。”
王妃聽得點點頭,吩咐竹雲梳雲幾個丫鬟好生的照顧宛清,竹雲幾個連着點頭,不錯,宛清的四個丫鬟竹雲梳雲南兒北兒全都要跟去,宛清原本只打算帶兩個去的,可是臨出門前瞅南兒北兒那個巴望的眼神,心一軟那就全去吧,反正是舅舅家,成親又是個忙活的日子,正好去幫忙。
上了馬車,宛清就朝着凌清衍的府邸奔去,宛清這位舅母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千金,也就是凌清衍頂頭上司的女兒了,宛清真是服了她孃親了,眼睛真賊,家世好就不說了,人家是可是正經嫡女呢,人長的又漂亮,性子又好,據說是翰林院掌院學士放在手心上疼的寶貝,怎麼捨得嫁給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呢?
不是宛清不看好她舅舅,凌清衍這個年紀做人家姑娘的大叔都可以了,周文怡可是隻比她大半年呢,宛清想着這一聲舅母就有些咽口,不過也知道這個時代可沒什麼大齡剩女,超過十六七沒議親嫁人那就是敗壞門風的事了,會被人恥笑的,凌清衍要想找個不年輕的才難呢,再說了,她舅舅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宛清覺得那翰林院掌院學士很有眼光。
錦親王府和凌清衍的府邸隔得有些遠,怕是有五六條街了,宛清在車上坐了小一個時辰才停歇,宛清還沒下車呢,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來,宛清那個樂啊,是忙掀了簾子,清脆脆的喚了聲,“趙媽媽!”
宛清喚完,打了簾子就站在了車轅上,擡頭就見圍着大紅喜綢的匾額上寫着凌府兩個字,蘇媽媽也在那裡迎接客人呢,瞧見了宛清,忙上前和趙媽媽一道扶着宛清下車,“少奶奶可算是來了,二夫人都派人來問好幾回了呢。”
宛清聽得臉上那個笑啊,“我娘在裡面呢,舅舅呢,去接新娘了沒有?”
宛清知道這個時代是要新郎去新娘家接的,不過上回她就沒有,莫流宸腿不大方便,也沒找人代替,當時宛清由同族表兄揹着出門的時候就在猜他是不是坐轎子去接她,現在想想,那個囧啊,還好當初說成親時的事時忍着沒說,不然一準惹來大瞪眼,就是爆慄都是有可能的,誰讓她實在是太能想了。
宛清提着裙襬就往裡面走,竹雲跟在一旁伺候着,梳雲性子活乏,帶着兩個小丫鬟跟在趙媽媽身邊幫着迎接客人,那叫一個熱情啊,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她主子成親呢。
宛清還沒進正屋,遠遠的就聽見一陣依依哦哦聲,宛清腳下的步子邁得更是快了,娘將凝兒和昕兒都帶來了呢。
正屋裡,顧老爺和二夫人坐在那裡,二夫人懷裡抱着的只有一個孩子,不知道是凝兒還是昕兒宛清眼睛在屋子裡掃了一圈也沒瞧見另一個,估計只帶了一個來,宛清忙上前福身行禮,行完了禮就湊到二夫人身邊瞅着,是昕兒呢,臉色還有天花遺留下的淡淡的疤痕,很輕很輕了,估計再有半個月就能全消了,顧老爺臉上的深一些,小孩子新陳代謝快一些,他怕是還要一段時間,不過他皮膚沒有昕兒的白,也不會有誰巴巴的湊的這麼近瞧着。
宛清拿手去逗昕兒,問二夫人道,“娘怎麼只帶昕兒來了,凝兒呢?”
二夫人見宛清那麼喜歡逗昕兒玩,乾脆就把昕兒抱她懷裡去了,嗔了宛清道,“昕兒今兒可不是來玩的,待會兒還得去你舅舅屋子裡撒尿呢,讓你舅舅早日給凌家生個大胖小子。”
宛清聽得眼睛睜得那叫一個大,隨即反應過來,好像是有這個習俗,敢情不是來玩的呢,都嫁過一回的人,好像連基本常識都不大懂,宛清訕訕的笑着,二夫人瞅着宛清道,“聽說世子妃都懷上了呢,你怎麼還?”
宛清聽得臉一紅,要不是懷裡抱着昕兒,估計都要跳腳了,宛清是沒跳腳,但是確確實實的跺腳了,鼓着嘴瞅着二夫人,拔高了聲音道,“娘!你催舅舅就好了,我年紀還小呢,着什麼急啊!”
二夫人直接拿手去戳她腦門,“娘還不是爲了你好,你四妹妹可沒兩個月就要生了呢,你嫁過去也有半年了,怎麼半點消息也沒,娘能不急嗎?”
宛清臉爆充血了,之前急着她圓房,現在又急着她生孩子,宛清有些抓狂了,她才十五歲啊,離十六還遠着呢,宛清嗡了聲音道,“急也是白急。”
可不是白急麼,宸兒人如今可不在王府裡呢,二夫人嘆息一聲,懷疑是不是以前大夫人對宛清擡苛刻了,身子骨太差了點的關係,可是瞧着血色不錯啊,王妃那麼疼宛清,就算差了點這半年時間也該養好了,別是有人暗地裡使壞纔好,可是瞧宛清自己會醫術,應該不會中了別人的招纔是。
二夫人心裡擔憂着呢,王府裡除了王妃外那些人不大待見宛清的事她沒少聽說,就怕一年內沒懷上那些人會往宛清屋裡塞人呢,宛清嫁過去一年沒消息,她們要給宸兒納妾顧府也無話可說啊。
只是這事也不是她急就能用的,二夫人瞅宛清逗昕兒笑的那個歡,忍不住搖搖頭,那邊趙媽媽滿面笑意的走過來,“來了不少客人了,也沒個正經主子,還得二夫人您去招呼着才行呢。”
二夫人聽得點頭吩咐趙媽媽好生守着宛清,別讓昕兒鬧騰她,自己則和顧老爺去迎客了,整個凌府可就凌清衍一個主子,就是僕人都少,還是二夫人硬逼着他多買些丫鬟的,不然肯定忙活不過來。
宛清逗着昕兒,逗他叫姐姐,只是年紀還是小了點,估計還得要一兩個月才能喊姐姐呢,宛清朝他鼓嘴做鬼臉,外面一陣叮鈴悅耳的聲音傳了來,竹雲擡眸望去,眼睛就睜大了,直扯宛清的袖子,宛清抱着昕兒站起來,瞧見來人是誰,嘴巴也長大了,你肯定猜不到來人是誰,李秋沫啊!
李秋沫瞅着宛清有些眼熟,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但是宛清身邊的竹雲她認識啊,當下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我說怎麼瞧着那麼眼熟呢,原來是你。”
李秋沫身邊站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見李秋沫突然就笑了起來有些疑惑,直拿眼睛望着她,李秋沫介紹宛清道,“我跟你說過的,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啊,就是她出的問題,要不是她給我爹出的主意,我們也不可能結親。”
宛清訕訕的笑着,那個男子忙朝宛清作揖道謝,真是風度十足,李秋沫推了他道,“你去幫着招呼客人吧,我們聊會兒天。”
男子點頭出去了,李秋沫瞅着昕兒大眼汪汪的閃着,想着宛清說她已經成親了,羨慕的道,“他跟你長得真像,你可真有福氣。”
宛清嘴角那個抽啊,竹雲也是掩嘴直笑,笑的李秋沫一頭霧水,二夫人才催少奶奶生小少爺,她來了乾脆就把昕兒當成少奶奶生的了,宛清吶吶的笑着,“這是我弟弟。”
李秋沫臉微微窘,宛清忙招呼她坐下,“上回回來的急,只瞧見你成親的隊伍,都沒去給你祝賀一聲呢。”
李秋沫笑着,還是那些話,謝謝宛清說服她爹,不然她也不會有今天,隨口閒聊着,宛清才知道原來周文怡是她表妹呢,宛清真是覺得這個世界太小了點,轉來轉去遇到的都沾點親帶點故,不過宛清想着聲音有些悶,“那你不是大我一輩了。”
李秋沫聽着嘴巴也大了,好像是比宛清大了那麼一輩,宛清喊她表妹舅母,說來也得喊她一聲舅母呢,“咱不興那些虛禮,以後就以姐妹相稱了。”
宛清笑着點頭,兩人就說着話,原本李秋沫該在翰林院掌院學士家陪着周文怡的,只是周老爺想着凌府主子少,宛清的娘一個人忙活不過來,叫他們夫妻過來幫着招呼點客人,不可在大喜日子怠慢了那些客人,不然,兩人也不會這麼早就遇上。
兩人越聊越盡興,外面不少客人進屋,宛清便和她去了一旁的偏屋,繼續聊着,直到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新郎接新娘回來了,這才起身出去,正屋裡和宛清她們走時完全不能比啊,一屋子的人呢,二夫人和顧老爺坐在首座上,凌清衍和周文怡牽着大紅喜綢進屋來,宛清心裡那個撓啊,好想去掀喜帕瞄一眼,真欽佩她舅舅忍得住,某人成親那會兒,早就去探過真容了呢。
拜過天地後,就直接送入洞房了,宛清和李秋沫在後頭跟着,兩個都是過來人,知道新娘有多受罪,以己度人嘛,古代也是有鬧洞房的,只是兩人都沒經歷過,爲毛,莫流宸不許,李秋沫責任重大着呢,急着生娃啊,不可耽擱啊。
這會子都新奇着呢,宛清還好一點,前世表哥表姐結婚,沒少鬧過,不過尺度不是這些古人能比的,大家都熟嘛,這要讓古代才見面的新郎新娘當衆接個吻,人家不立即鑽地洞纔怪。
宛清和李秋沫到門口的時候,正撞上凌清衍轉身,宛清往裡面探了探,周文怡還頂着個大紅喜帕呢,宛清眼神帶着指責望着凌清衍,凌清衍被宛清瞅的頭皮發麻,“怎麼了?”
宛清湊到凌清衍身邊,小聲的嘀咕道,“舅舅,你知道不知道鳳冠很重誒,我敢打賭,舅母這會子心裡肯定怨你沒幫她取下來,我不是唬你的,我是過來人嘛。”
凌清衍額頭那個黑線狂掉啊,“我說大喜日子宸兒怎麼老打噴嚏呢,敢情是你在背後罵他。”
此話一出,掉黑線嘴角直抽的換成宛清了,有打噴嚏嗎,她沒聽見啊,也沒聽他說啊,她不過就是罵了那麼一小會兒,至於麼,宛清聳聳鼻子,一副往事如煙既往不咎的表情,弄的凌清衍直搖頭,回頭瞅着周文怡頂着的鳳冠,宛清不提還好,這麼一說,他也覺得好像很重很難受,鳳冠是從他手裡送過去的,自然知道有多重。
宛清見他有片刻的凝眼,暗道舅舅也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啊,想當初她那會子脖子酸的,要是舅舅能更體貼一點,舅母肯定更高興啊,將來琴瑟和諧,多好啊!
李秋沫也連着點頭呢,凌清衍不去都不好意思了,只得轉身,那邊喜婆自然也是聽見宛清的話了,忙把喜襯拿了來,凌清衍接過,隔着兩三米,宛清都瞧見他手有些打顫,宛清憋笑憋的肩膀直抖,古代結婚真是個挑戰人心的活動啊,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娘子長的什麼模樣,某人除外,無論長的怎麼樣,都沒反悔的餘地的。
只是讓宛清跟無語的是,凌清衍揭了喜帕後,怔愣了一秒,冒出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是你!”
宛清和李秋沫兩個迅速的互望了一眼,心裡擔憂啊,別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纔好,緊接着就是周文怡的一句,“是你!”
宛清擔憂的過早了點,只見凌清衍臉迅速的閃過驚喜,兩人同時鬆了口氣,再看周文怡,臉原本就紅,這會子更是紅的滴可以滴血了,凌清衍還想再說兩句,外面有人來喊他出去了,新郎得喝酒的。
凌清衍瞅着周文怡,周文怡頭更是低了,凌清衍轉身往外走,只是才邁了一步,又轉了回來將她頭上頂着的鳳冠給取了下來,交給一旁的喜娘後,龍行虎步的出去了。
他一走,宛清和李秋沫就將一屋子的人都轟出去了,湊上來,李秋沫和她是表姐妹,打小就熟,這會子屋子裡沒外人,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居然洞房遇到熟人!”
周文怡臉紅的宛清懷疑拿個雞蛋來都能給煮熟了,在李秋沫熱切的目光下,只聽她支支吾吾的招了,宛清真是覺得世上真是無奇不有啊,在她遇上凌清衍之前,兩人就見過了!
宛清頭一回在端王府遇見凌清衍的時候,那身衣服和賀禮的銀子就是眼前這位給的呢,周文怡和李秋沫不是姐妹嗎,兩家是常來往的,大半年前,周文怡從小鎮回來的路上,就遇到暈倒的凌清衍,便讓車伕去看看他人可還活着,發現人衣着襤褸,但是眉宇清明,便讓車伕將他喊醒,這人來人往的路上,萬一遇到有急事的,還不得從他身上踏過去啊。
凌清衍因爲趕着去京都,這都到京都門口了呢,聽說端王妃壽辰在即,這麼好的機會,哪能錯過,這不急了,連着趕路,累的人暈倒了。
周文怡看他那急切的模樣,便讓車伕載了他一程,到城門口下的車,臨走前還塞給了他五十兩的銀子,不然窮困潦倒了這麼多年的他哪來的銀子買賀禮。
宛清聽得那個眼冒精光啊,果然是個品性不錯的姑娘呢,不然誰會讓個窮困的暈倒的男子坐馬車,載他一程,要不是事先遇到了她,她還不定能遇上凌清衍呢,更不會有方纔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瞬間了。
周文怡被宛清弄得臉大窘,她也沒料到會是他,她是聽父親是自己要嫁的人是個孝子,那可是皇上親口誇讚的呢,在邊關服役數十年,依然堅信自己的父親是正直清廉的好官,勢要幫父親伸冤,她聽着便心生了欽佩之情,只是沒料到會是他,當初在馬車上隔着簾子隨意交談了兩句,她便知道他不尋常,但是她絕對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成爲自己的夫君。
宛清瞧着凌清衍之前的表現,對這樁親事鐵定是一萬個驚訝滿意了,這會子瞧周文怡的樣子,那也是滿意的,宛清覺得她孃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不會像她和莫流宸那時候一般,人家是兩情相悅了啊。
宛清幾個就在屋子裡聊着天,好半天呢,凌清衍纔回來,宛清和李秋沫這才朝周文怡告辭,出去的時候,別有深意的瞅了凌清衍一眼,音調拖的老長的一板一眼鼓勵道,“舅舅,我娘可就指望着早日抱侄子呢。”
宛清這句話聲音可不小,方纔聊了好一會的天,幾人早混熟了,凌清衍也熟悉宛清說話的風格,兩人齊齊鬧了個大紅臉,狠狠的瞪了宛清一眼,宛清樂呵呵的鼓着嘴出去了,心情大好啊,現在有些理解爲什麼老有人催她圓房了,好像真有些皇上不急太監急的感覺。
至於洞房裡發生些什麼,宛清雖然好奇卻不敢正大光明的鬧啊,舅舅呢,長輩啊,宛清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找她娘說話去了,二夫人聽到兩人還曾有這麼一段,長大了嘴巴,連連叫好,什麼叫緣分,這就是啊,想來爹孃知道了心裡也高興着呢。
累了一天,宛清臨到傍晚的時候纔回王府,一進府就聽說禮部侍郎擡了多少的嫁妝來,除了這個,還有個更大一點的消息,三天後皇上要率文武百官舉行祭天大典。
祭天求雨,宛清聽王妃說的時候那個嘴角直抽,皇上帶着百官去跪一跪拜一拜,老天爺就給面子的下兩滴雨了,瞎扯吧,不過也知道這是皇家用來安定民心用的一種政治手段,在這之前皇上該來一封罪己詔吧,老天不下雨都是我的錯,電視劇裡好像都是這麼演的,只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宛清聽到這個消息時,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要不要去,好像祭壇不是誰都可以去的,要身份高貴的呢,她應該算不上吧,聽王妃說二品以上的誥命都要去的時候,宛清腿就有些抽筋了,才封的二品誥命,就讓她跑去做一些沒什麼大意義的事,還大熱天的呢,不過要是天不熱也不用他們去,宛清很糾結,這要是擱在現代多好啊,可以直接人工降雨。
宛清接受的是現代的教育,知道這祭天求雨沒什麼用,但畢竟是給那麼飽受苦難百姓帶來希望的好事,再者,人家皇上都去呢,王爺王妃都去,她能不去嗎,宛清點點頭,不管願不願意這反抗的話都不能說出口來,必須去。
宛清帶着要去參加祭天的消息回到絳紫軒,頭一件事就是去書房翻書,把這一部分常識給補上,免得到時候這個不懂那個不懂被人家笑話數落,補完了這些,宛清就洗漱一番睡下了。
第二天,竹雲梳雲就在準備祭天時宛清要穿戴的衣物了,更重要的做好防暑的準備,梳雲手裡頭拿着沁香對宛清道,“少奶奶,奴婢把沁香裝在香囊裡到時候佩戴在身上能涼爽不少。”
竹雲從外面打了簾子進屋,手裡正捧着個牡丹色的碗,冒着絲絲的冷氣,聽了梳雲的話直翻白眼,“沁香要焚纔有大效用,戴在身上跟普通的香囊沒什麼大區別,難不成你還想讓少奶奶隨身帶着個香爐?”
梳雲一聽嘴巴就鼓了起來,懨懨的把裝着沁香的瓶子放回去,隨身帶個香爐,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宛清輕輕的搖搖頭,兩人爲了她能少受些罪已經忙活好幾個時辰了,真是個忠心的丫鬟,接過竹雲遞到跟前的碗,小勺子吃起來,腦子也在轉着怎麼降暑氣好呢,吃的正歡,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當即把手裡的碗放了下來,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吩咐竹雲道,“到書房去,我寫張方子給你。”
竹雲聽的點點頭,一臉欣喜的跟着宛清往書房去,才走了沒兩步,外面南兒一手打了簾子,邁步進來,有些擔憂的道,“少奶奶,老夫人中暑了,讓您去一趟呢。”
宛清聽了眉頭微蹙,老夫人中暑了該找大夫纔是找她去做什麼,怕是又要藉機磨難她了,透過微開的窗戶宛清掃了眼屋外,草都被曬的焦皮了,宛清轉過身,帶着竹雲往老夫人的宜雨軒走去。
才進宜雨軒的院門呢,宛清拿手擋着陽光就瞅見正屋門口站着個姑娘,一身天藍色裙裳,袖口處繡着淡粉色的蓮花,用銀絲勾勒出幾片祥雲,頭上也沒有太多累贅的飾物,只兩根碧玉的簪子並排插入髮髻,還有兩朵梅花絨花,清涼中添了三分暖氣,宛清微蹙了下眉頭,想不起來這是哪位嬸子家的姑娘了,以前沒見過啊。
宛清邁步往臺階處走,那邊老夫人屋子裡的丫鬟福身行禮,給那個姑娘引見,“表姑娘,這位就是二少奶奶。”
那姑娘原本對宛清還笑臉,聽了二少奶奶幾個字,臉立馬就拉了下來,語氣不善的瞪着宛清,指責道,“就是你害的我外祖母中暑的?”
宛清眉頭緊蹙,老夫人是她外祖母,那她娘就該是老夫人的女兒,建寧候夫人,莫映珍了,跟寧王妃和沈側妃走的很近,她回門那日陪王妃去寧王府下聘時就聽聞了她,這麼湊巧的日子去提親怕也是有她三分功勞,頭一回見面就對她橫鼻子豎眼睛,連基本問安的禮節都沒有,家教可真不咋地。
宛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直接就進了屋,首先見到的就是王妃,有些擔憂的瞅着她,老夫人正靠在大迎枕上,額頭上覆着帕子,案桌旁一位太醫正在那邊開方子。
老夫人見了宛清進屋,更是沒有好臉色,宛清才懶得管她對自己什麼臉色,早習慣了,她做她的本分就成了,她現在最關心的是,“不知道老夫人找宛清來是有什麼事嗎?”
老夫人重重的從鼻子裡哼出來一聲,沒有接話,王妃眉頭就蹙了起來,那邊齊鸞癟着張嘴進屋來,手裡的帕子直扭,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心疼的老夫人直問道,“鸞兒,是誰惹着你了,看這小嘴嘴翹的,受了什麼委屈就跟外祖母說。”
建寧候夫人也是心疼的看着自己就快要哭出來的女兒,忙問着,一邊卻是去罵門口那個丫鬟,小丫鬟被訓斥的頭低低的,直拿眼睛去瞟宛清,宛清無辜的眨巴着眼睛,就聽齊鸞憋着張嘴道,“方纔在門口我給二表嫂行禮,她都沒搭理我。”
宛清聽得嘴角直抽,那也叫行禮,她今兒還真是大開眼界了,宛清沒反駁,那邊老夫人和建寧侯夫人兩個人的臉齊齊的冷了下來,女兒外孫女兒被人輕視了臉色能好的了纔怪,就聽老夫人訓斥宛清道,“鸞兒給你行禮,你竟然不理會她,誰教你的規矩!”
宛清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齊鸞,眼裡夾着笑,歉意的道,“不是二表嫂不理你啊,二表嫂後背上可沒長眼睛,沒瞧見你行禮呢,二表嫂真是對不住你了,下回你在二表嫂跟前行禮,二表嫂一定瞧得見。”
宛清說完,不看齊鸞變了的臉色,繼續望着老夫人,還是那個問題,“不知道老夫人找宛清來是有什麼急事?”
宛清話音才落,那邊太醫已經開好方子了,走近了,宛清纔想起來,這可不是上回給伏老夫人看病的太醫嗎,可真是巧了,只聽太醫道,“老夫人要注意保重身子,萬不可再熱着了……。”
太醫話還沒說完,外邊一陣腳步聲傳了來,太醫就止了話語,建寧侯夫人忙笑着迎了上去,“冰嫺怎麼不好好的在屋子裡養着,這大熱天的還往這裡跑。累壞了你,嬸孃可是會心疼的,暄兒也會責怪嬸孃的。”
冰嫺被說的臉微微窘,恭謹有禮的福身道,“嬸孃難得回來一趟,冰嫺怎麼樣也要來行個禮的,聽丫鬟說老夫人您又中暑了?”
說着,就往老夫人牀榻前走,建寧侯夫人虛扶着她,老夫人一臉欣慰的道,“還是你懂禮,不像有些人架子大呢,還得三請四請的纔來。”
冰嫺笑笑不語,這三請四請不用說也是說的宛清,冰嫺向王妃福身行禮才問太醫,太醫還沒說話呢,建寧侯夫人接口了,“別問他了,說來說去也就那幾句讓老夫人好生養身子,那麼多篇的女戒抄的手都發麻了,哪能好好的養身子,老夫人今兒可是一篇還沒寫完呢。”
說完,就對宛清道,“我說宸兒媳婦啊,你連累冰嫺暈倒了原就是你不對,老夫人不過才說了你兩句,也沒有將你怎麼樣,這免死金牌確實難管到老夫人訓斥了你兩句的事,難不成因爲你手裡頭握着免死金牌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不能說你兩句了,犯了錯就該認,老夫人也不是那麼蠻不講理的人,你怎麼能跟十三皇子告狀呢,還害得老夫人身子纔好點又中了暑氣了,老夫人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不比你們年輕,身子哪裡受的住。”
宛清聽得直在心底冷哼,要是老夫人都不是那麼蠻不講理的人了,這世上還有誰敢擔當這個成語,犯了錯是該認,問題是她有錯嗎,平白無故的就讓她認錯,真當她是好拿捏的,宛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建寧侯夫人,嘴角銜着一絲的笑意,她倒要看看這位臉皮能厚道什麼程度,怕是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吧。
宛清沒有接話,倒是冰嫺郡主接口道,“老夫人您就放心的養身子吧,這每日的二十篇女戒就讓冰嫺抄吧,冰嫺呆在屋子裡也閒得慌。”
建寧侯夫人聽得直拍她的手,一個勁的誇她孝順,只是她身子重了,哪能讓她吃這個苦頭,言外之意這苦頭是誰帶來的就該誰受了,聽得竹雲都咬牙了,巴巴的把她們少奶奶從涼冰冰的屋子招來受罪不算,還要少奶奶幫着老夫人抄女戒,那一篇女戒以少奶奶寫毛筆字的速度一天都不定寫的完,二十篇不是要她們少奶奶的命嗎!
王妃坐在那裡臉色也不大好,怎麼聽都是算計好爲難宛清的,可是她又不好幫口,同樣是孫媳,冰嫺懷了身子都主動要幫老夫人抄女戒了,宛清可是沒懷身子呢,哪裡那麼嬌貴了,可是心裡頭氣啊,老夫人偏疼冰嫺就算了,不該時時想着踩宛清,不然會鬧成這樣嗎,之前齊鸞那話怕也是污衊吧,宛清是那麼不知禮的人嗎,好在宛清輕描淡寫的給說了過去,也大度的沒讓她臉色難看。
齊鸞見冰嫺主動提了出來,宛清還一副懵懂的樣子,連吭都不吭一聲,更別提主動提出來幫着抄了,整個就以裝傻充愣,忍不住撅了嘴道,“外祖母的孫媳又不止世子妃一個,還有二表嫂呢,她又不用養胎,讓她幫着寫就是了,再說了,她不是跟十三皇子熟嗎,由她寫十三皇子肯定不會說什麼的。”
齊鸞說着,眼睛帶着得意的瞅着宛清,宛清眨巴了兩下眼睛,瞥頭望着太醫,問道,“老夫人當真病的那麼重?要真是如此,我就進宮回稟十三皇子,讓他免了老夫人的責罰,讓老夫人可以安心養病,不然,就是我幫着抄女戒,她這心怕是也難靜下來。”
那位太醫被宛清問的腿一軟,老夫人不過就是有些累了點罷了,這大熱天誰沒點症狀,這要鬧到十三皇子那裡,不是說他罰的重了害的老夫人都臥病在牀了,十三皇子回頭還不得把氣撒在他頭上,他算是瞧出來,錦親王府二少奶奶敵人不少,但是她自己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上回三言兩句就嚇的他後背冰涼的,這回更是光明正大的威脅他呢,老夫人的意思明白着是想讓她幫着寫,她卻是推到十三皇子那裡給他施壓,瞧她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準知道他沒那個膽子。
太醫連着搖頭,“老夫人沒那麼嚴重,就是熱了點兒,多在屋子裡擱一兩個冰盆就可以了,這大熱的天就該多抄抄女戒佛經養養心,所謂心靜自然涼,老夫人沒什麼大礙,在下就先告退了。”
宛清連連點頭,好一個心靜自然涼啊,太醫這麼一說,怕是連診金都不要了呢,宛清忙示意竹雲把診金加倍給他送上去,醫術不錯,也很有眼色,人家幫了她,可不能斷人家財路,有來有往嘛。
王妃聽了嘴角也掛了笑,這個太醫應該是認識宛清,不然也不會見到宛清走進來就怔住了,還讓墨水滴在了藥方上,這會子還幫宛清說話呢,王妃放下手裡的茶盞,走過來笑道,“原以爲老夫人的病是抄女戒抄出來的,原來是分量不夠呢,還得再抄些佛經靜心才成,老夫人您就好生聽太醫的話修身養性,我一會兒就讓人多給你送兩個冰盆來,爲了老夫人的身子,冰嫺你也別再說幫着抄女戒的話了,好好待在屋子裡養胎纔是最大的孝順。”
建寧侯夫人張大了嘴巴望着老夫人,老夫人氣的臉都青了,卻是無話可說啊,之前在王妃面前她沒少誇太醫醫術超羣,讓她多抄些女戒佛經的話是從太醫口裡出來的,太醫這麼說是爲了她好,她能說些什麼呢,心靜自然涼,話是不錯,可她能涼的下來纔怪,只要想着自己被人算計了,她心口就堵的慌,那太醫也太沒眼色了,氣死她了。
宛清一副心有餘人力不足,孝心至上的表情,比冰嫺郡主還要孝順呢,只聽宛清對王妃道,“宛清聽聞幾位嬸子也有老夫人這樣的症狀呢,是不是也該多送幾盆冰去讓她們好好靜心的抄女戒和佛經?”
王妃漂亮的鳳眼帶嗔的看了宛清一眼,笑道,“還是宛清考慮的周到,是該這麼做,回頭母妃一併讓人送去,只是佛經母妃那兒沒有,還得老夫人忍痛割愛的送兩本才行,抄多少隨着老夫人的分量就成了。”
老夫人氣的抿緊了脣瓣,揮揮手吩咐丫鬟給那幾位幫腔的太太一人送了本佛經去,宛清那個樂啊,讓你下回還想法子算計人了,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今兒算是知道了吧!
丫鬟將佛經送到並將老夫人的話帶到,二十篇女戒抄了幾天手都爆青筋了,又來三篇佛經,氣的那幾位太太直接撕了佛經,屋子裡霹靂嘩啦的碎了一地的碎瓷片,氣還沒消,王妃就讓人給她們一人送了兩冰盆讓她們好好養身子,幾位太太心裡這才緩了兩分氣,讓丫鬟把才撕碎的佛經重新裝訂好,心裡萬分怨恨老夫人多事,要不是她,她們也不會跟着受罪,這半年來她們在宛清手裡栽了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