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宛清起牀後,服侍莫流宸起牀穿衣漱洗,那邊竹雲正在擺早飯,見宛清推着莫流宸出來,忙把手裡的筷子罷好,直起身子迎上來笑道,“今兒的早飯可豐盛了,有鯽魚粥、玲瓏包、水晶餃、紅薯烙,看着就讓人食慾大振。”
宛清推着莫流宸坐到桌子旁,果然賣相很好,見了便想大快朵頤,宛清坐下來隨手給他夾了一個玲瓏包和兩個水晶膠,自己就端起鯽魚粥,鼻子輕輕一嗅,眉毛就擰了起來,伸手接過莫流宸的鯽魚粥聞了聞,眉毛就更擰了,那邊梳雲見了,便道,“少奶奶的粥與少爺的不同,奴婢加了點蜂蜜在裡面。”
“加了蜂蜜?”宛清疑惑的望着她,梳雲點點頭,回道,“方纔秋月姐姐問奴婢您愛不愛吃甜的,說鯽魚粥加點蜂蜜味道會更好,所以奴婢就加了點兒,少爺不愛吃甜的,所以沒加。”
宛清嘴角劃過一絲冷翳的弧度,眼底有寒光一閃而逝,到底是按捺不住了,不過四五天的時間,她就忍不住動手了,還是借了她貼身丫鬟的手,好心機啊,宛清放下鯽魚粥,笑的愈發的無害,吩咐道,“去將秋月叫來。”
梳雲笑着點頭下去了,竹雲卻是瞧出了不對勁,心裡隱隱有些擔憂和不安,看少奶奶的樣子,怕是吃食出了問題,梳雲怕是被人當槍使了。
宛清夾起玲瓏包就吃起來,那邊梳雲領着秋月進屋來,宛清正吃着水晶餃,見了她,便把筷子放了下來,笑道,“這幾日的飯菜比之前精細了十倍不止,辛苦你了,你原是爺身邊的大丫鬟,卻爲了我去廚房幹活,我該好好謝謝你。”
“這些都是奴婢該做的,不敢當少奶奶的謝,”秋月帶着一絲疑惑福身道,宛清卻是示意竹雲把鯽魚粥端到秋月跟前,一臉爲難的道,“這兩日牙疼,不能吃過甜的食物,這碗鯽魚粥就賞你了。”
莫流宸聽宛清這麼說,眉頭微蹙,牙疼,那她昨兒還吃糖葫蘆吃的那麼歡,莫不是吃多了才疼的吧,便道,“以後糖葫蘆還是少吃些。”
宛清瞥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而微笑着一眨不眨的盯着秋月,竹雲手端着鯽魚粥遞到她跟前,秋月額間佈滿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連連擺手道,“奴婢謝少奶奶賜粥,只是奴婢不喜歡吃甜食。”
“不喜歡啊?那你是如何知道加了蜂蜜鯽魚粥味道會更好些的?”宛清柔聲問道,雙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秋月。
秋月眼神飄閃,不敢與宛清直視,低着頭道,“奴婢,奴婢也是聽人說的。”
梳雲卻是鼓着嘴瞧着秋月,扭着眉頭不悅道,“你不喜歡吃甜食,可我昨兒晚飯的時候還見你吃酸甜藕片來着,那比蜂蜜還要甜呢,少奶奶賞賜你鯽魚粥,你吃就是了,難不成是瞧不起少奶奶,這點面子也不給?”
秋月咬着脣瓣,哆嗦着手捧着竹雲手裡的碗,宛清就那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敢吃下去,知不知道鯽魚和蜂蜜同食會引起重金屬中毒,磨磨蹭蹭半天,秋月才舉起勺子,緩緩的挪到脣邊,還未張口,便嚇的腿軟的跪倒在地,那碗鯽魚粥也打翻在地,秋月就跪在粥上,連連求饒道,“求少奶奶饒命。”
宛清無辜的眨巴眼睛,嘴角含了笑道,“不過是讓你吃碗粥罷了,又不是讓你吃毒藥,你求什麼饒,還是說這碗粥原就有問題?你知道所以不敢吃?”
秋月被問的啞口無言,驚恐了雙眸吶吶的看着宛清,少奶奶的吃食都是由她負責的,少奶奶賞賜她不能不接,這這碗粥……
看秋月的樣子就知道她知道這粥是有毒的,宛清也不想再和她玩下去了,沉了臉道,“若是不想你年邁的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就老實交代,爲何要害我?是奉了誰的命令。”
梳雲一聽,氣的臉都泛紅,眼圈都泛了淚水,狠狠的瞪着秋月,她竟然害少奶奶,還讓她親手把毒藥放進去,要少奶奶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就是死一萬次都不夠,她都有掐死她的心了。
秋月瞥眼去瞧莫流宸,就見到他眼瞳一閃,眸底快速的流竄過寒芒,俊顏上罩着濃濃的肅殺之氣,秋月從未見過他流露出這樣的神色,一時間嚇的背脊發涼,眼底盡是驚恐之色,連連磕頭道,“求少爺少奶奶饒奴婢一命,奴婢也不知道他是誰,他給奴婢母親下了毒藥,奴婢不得不照他吩咐的做。”
莫流宸眼神徒的一眯,眼底是化不開的寒冰,聲音冒着一股寒潭之氣,“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派人好生看着,不許任何人靠近。”若非宛清說過不可以殺了她,她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莫流宸說完,宛清看見秋月眼裡露出一絲絕望,不由的冷笑,她既是常年給他下毒,還希望他會納她爲妾麼,既是喜歡,又怎麼忍心日日給他服毒,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爲她影響心情,早知道她一無所知,她就不應該留她,不過,還是有些用處的。
宛清給莫流宸夾了一個紅薯烙,仿若方纔的事根本就沒發生似地隨意的問道,“待會兒我去給母妃請安,你去麼?”
這廝有兩日沒陪她去王妃那兒了,也不知道整日在練功房裡忙活什麼,宛清睜大了眼睛湊近他問道,“現在能走幾步了?”
“七步,”莫流宸回道,臉上很平靜,但是眸底難掩那抹欣喜,宛清面上一喜,那就是一日加一步呢,只要哪日他能走到一百步,那就表示毒清的差不多了,她就可以給他治另一條腿,想來應該用不了多少時日了。
宛清笑的眉眼彎彎的,要是這妖孽能站起來,走在大街上,一準能電死一大批少男少女,沒準男女老少都通殺呢,宛清想着便又給他夾了個玲瓏包,“相公,你多吃點兒。”
再吃就要撐死了,莫流宸腹誹道,但見宛清那期待的神色,修長的睫毛上下撲閃着水靈靈的,他的心軟成一彎泉水,硬撐着把那個包子給吃了下去,隨即放下筷子,宛清早吃飽了,見他放下了筷子,淨了嘴便推着他出了屋子。
王妃屋裡,老夫人正坐大正堂,三老爺和三太太也來了,就是平日難得一見的四太太也端坐一側,沈側妃、二太太自然也是在的,只是這會子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時不時的擺弄一下手指上的丹寇。
王妃坐在老夫人下首,溫婉的臉上微微有些怒意,卻是隱忍着沒有發作。
老夫人正在說着什麼,臉色很是不善,見宛清推着莫流宸進來,臉色更是臭臭的,端着茶水喝着,說出來的話卻是難聽,“辰時早都過了,哪有這時候纔來給長輩們請安了,平日也不見你去給長輩們請安,我說孫媳啊,王府可不比顧府,睡到日上三竿都沒人在意,王府規矩大,你也嫁進來不少時日了,怎麼這點規矩都沒學會。
不過,你原就是個庶出的,你那親孃怕是也教不出什麼好現矩出來,你能這樣,也算不錯了,不過既是王府的媳婦了,該有的規矩不能少了,以後可要多多學習女戒,女訓,還有,王府裡的規矩啥的,也讓你母妃多教教,別以後府裡來了貴客時,你啥都不懂,傳揚出去,沒得讓人笑話。”
宛清真是無語,這老太婆不嗆人幾句心裡就難受是吧,宛清笑着說道,“老夫人您教訓得是呢,孫媳錯了,孫媳不該爲了準備送給您和幾位嬸子的香,耽擱了時間。”她真是見鬼了,竟會送香給她。
三太太一聽,臉色就帶着抹喜色,顧不得老夫人陰沉的臉色,拉着宛清的手親暱的道,“香在哪兒呢,拿來給我看看。”
宛清不着痕跡的抽回被握的手,回頭示意梳雲,梳雲也是氣啊,嘴鼓的嘟嘟的偏生不敢發作,老夫人怎麼一見她們少奶奶非得嗆上兩句不可呢,上回踩着少奶奶不讓她回門,又是變着法子往少爺身邊塞人給少奶奶添堵,還多次貶低少奶奶是庶女,也就少奶奶心腸軟,還送她香,梳雲回頭去從包袱裡拿了一個木盒子出來。
宛清滿意的朝梳雲點點頭,原本每人打算送四種的,誰讓她們亂嗆她的,那就只給一盒好了,賣給別人還能得點銀子,送給她們影響心情。
三太太一見不是上回那種盒子,而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木盒子,裡面的香料也不是上回那幾種,三太太瞧着臉色就有些沉了,還不知道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香,拿來打發叫花子還差不多,眼裡就帶了絲責問,“怎麼不是千畝香?”
宛清搖搖頭,回道,“千畝香貴着呢,上回送老夫人那一小盒子可是要幾十兩黃金呢。”不過拿來治噩夢,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三太太一把把盒子合上,半遞半扔給了宛清,顯然是嫌棄了,宛清也不氣,轉身瞥頭去看老夫人,老夫人也垂了眼簾,臉色冷冷的,顯然是不屑一顧的,宛清又去看二太太,她正優雅的喝着茶,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倒是四太太,上前取了一盒,笑笑不語。
宛清手裡拿着香,眼睛裡全是笑意,她發誓,她絕對不會再送她們香了,宛清把香交給了梳雲,笑道,“既然老夫人和幾位太太都不喜歡,你明兒送回半月坊,讓她們按半價賣了。”
梳雲一聽,咬着嘴脣道,“那不是虧了幾千兩的銀子?”
莫流宸漂亮的鳳眼閃着灼灼的光芒,聽了梳雲的話便笑道,“娘子,你這丫鬟得好好調教調教,太笨了。”
梳雲臉一窘,退後不語,莫流宸卻是歪着頭罵宛清道,“把母妃的那份送給母妃,母妃不是那種有眼無珠的人,以後再不許你送香給幾位嬸子了,要是半月坊知道她們制的香送不出去,非得被你活活氣死不可,你簡直就是在砸人家招牌,今兒這事若是傳揚出去,錦親王府別想從半月坊買到半點香了。”
宛清忙點頭應下,把香送到王妃手裡,王妃笑着接過,拍着宛清的手道,“既是從半月坊買來了,再送回去怕是會惹人不高興,那些香母妃買了,回頭拿去送人也是好的。”
宛清忙搖頭道,“母妃喜歡就好了,我和相公不缺銀子,這二十種香母妃每樣都焚些,看最喜歡哪幾種,以後就讓半月坊送來。”
王妃拿起先前三太太不要的香,隨口問道,“這是什麼香,你給母妃說道說道。”
宛清面上一喜,那邊三太太也豎起了耳朵聽着,就見宛清笑道,“這是五枝香,燒這種香十天,香氣可上九重天,不過這盒分量少了點兒,但只需薰上一點,香味三日不散,就這盒少說也能用兩三個月呢。”也就那些有眼無珠的人才會棄如敝履。
王妃笑的如一朵清麗的山茶花,讚不絕口道,“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香啊,倒是便宜母妃了,這還有多種香,回頭再給母妃說說。”
梳雲忙將包袱遞給了玉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半月坊的香都是罕見的奇香,外面的香鋪可是買不到的。”
那邊三老爺歪坐在椅子上,聽着這什麼香,一個頭兩個大,實在忍不住了,煩躁的拿眼睛亂瞟,那邊莫流暄風流倜儻的進了屋,老夫人正生着氣呢,被莫流宸罵有眼無珠不識貨,可又沒法子生氣,她哪裡想得到一個小小庶女能得到那麼多種奇香,有個兩三種已經是頂了天了。
也怨不得她們不識貨,既是罕見的奇香,竟拿了尋常的盒子裝了,誰人識的,再見王妃贊香難得,她心裡愈發的沉悶了,其實那盒子不差,只是沒有鑲嵌寶石罷了,宛清不大喜歡那些華麗的物什,淡雅一點瞧着舒適一些,你說淡香配個庸俗的盒子,那不是隻有掉份了。
擡眼見莫流暄進了,面上才帶了絲笑,這個孫兒纔是她最得意,那個她已經不指望了,便道,“暄兒今兒怎麼得了空?平日你也沒看你多去看看奶奶,這會子倒來這裡湊熱鬧了。”
莫流暄笑着上前一步,給老夫人行了禮,又給王妃和一應長輩都圍圈兒行禮,這纔對老夫人道,“知道奶奶您在這呢,正是來看您的,孫兒只要有個三兩日不見奶奶,心裡就想得慌呢,奶奶,您看着精神可更抖擻了。”
老夫人聽了,笑的愈發的開心,難爲她那麼疼他了,如今更是看宛清和莫流宸就更不順眼了,笑道,“就你嘴巴甜,也最得奶奶的心了,難怪你父親也更喜歡你些,瞧着像是瘦了點兒,回頭讓廚房多做些好吃的補補,外面事務繁忙,可以要顧着點身子,過不了多久就是要做新郎官的人了,可不能累着了。”
莫流暄笑着應下,宛清等他們寒暄完,才上前給莫流暄福身行了禮,笑道,“大哥纔來就逗的老夫人歡笑連連,先前老夫人可還指責我們做小輩的不懂禮數呢,連給長輩請安都遲到,弟妹和相公笨嘴拙舌的,不會說話,只會惹老夫人生氣,老夫人這麼疼愛大哥,大哥可得每日去請安纔是哦。”
老夫人被嗆的臉一窘,他們還是先到的,莫流暄後到不說,而且也是多日沒去給她請安了,老夫人不但沒責罵反而誇讚起來了,可不是太偏心了麼,老夫人微皺了眉頭道,“你大哥整日裡忙着呢,哪像你們介日裡的呆在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半點銀子不會掙,花錢倒像是流水似的,要不是王爺和你幾個叔叔還有暄兒幫襯着,偌大一個王府,遲早有被你們花光敗光的一天。”
宛清真是被氣的無語了,就沒見過這麼極品的老太太,他們又沒花她的銀子,她好意思指責起他們來了,話裡話外的指責他們坐吃山空,是王府裡養的米蟲廢物,宛清挪到莫流宸身後站着,帶着哭腔嘟嚷道,“相公,我們沒本事掙不來銀子,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花老夫人的銀子了,還有幾位叔叔和大哥的銀子,我們也不要花。”
說完,又瞥頭朝王妃哭道,“母妃,您管理內院的銀錢,以後二叔、三叔還有大哥掙的銀子交到您手裡,您可千萬別送給我們,我和相公沒爲府裡做過半點事,不敢花他們的銀子。”
老夫人又被嗆了一下,二老爺、三老爺都有自己的院子,俸祿也從未上交過,倒是每月從公中撥銀子去,就是暄兒也沒上交過一兩銀子啊,他們哪裡花過他們半個銅板。
王妃自然知道宛清說這話是故意氣老夫人的,她也着實生氣,拍了宛清的手道,“你放心,除了月例,宸兒可從未多花公中半個銅板,你二叔三叔還有大哥也從未交過半個銅板到母妃手裡。”
那邊莫流宸卻是眨巴着一雙妖魅的鳳眼,疑惑的望着老夫人,“你幾時給過我銀子了?”莫流宸一副較勁腦汁的樣子,突然拔高了聲音道,“哦,我想起來了,當真給過我銀子呢,我六歲時候,你倒是給過我五兩銀子。”莫流宸說着,便掏衣袖,好半天也才掏出來兩個銅板。
宛清怎麼瞧怎麼覺得那銅板眼熟的很呢,其中一個缺了一點,那不是他們第一見面的時候,她撞到他賠的麼,這笨蛋竟然還留着呢,宛清想着,心裡就有些泛甜,就見莫流宸拽她衣袖,“娘子,帶銀子了麼?”
宛清被問的一愣,傻傻的搖頭,又不出府,她身上怎麼會帶銀子呢,也不知道他要多少銀子,便回頭看梳雲,梳雲忙從荷包裡拿出來一張五十的銀票,直接就遞到莫流宸手上了,“少爺,夠麼?”
莫流宸把銀票隨手一揮,便直接落在了老夫人身側的茶几上,妖媚的鳳眼閃過一絲的諷刺,“你的銀子我還你了,記清楚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世子了,王府不是我的,敗光王府的也不會是我和娘子,要是讓我再聽到一句這樣的話,我就一把火直接把王府給燒了,免得白白擔了這莫須有的指責。”
老夫人沒想到莫流宸也和宛清兩個一唱一和,說出來的話差點沒讓她氣暈過去,顫抖着手指着莫流宸,半晌才說道,“你……你真是……真是缺少教養,目無尊長,狂妄自大,簡直就是個廢物!你還要燒了王府,你以爲你一個殘了雙腿的,沒了王府,你能活的下去?!”
王妃先前見老夫人暗責莫流宸是個廢物,只會窩在王府裡,連門都不出,已經心生不悅了,宛清綿裡藏針的反駁了回去,就算他們花錢如流水,也未花她半點銀子,在解氣的同時,又有些擔心,畢竟老夫人在府裡威望很高,又是長輩,她一個小輩當面得罪了還是不好,可沒想到宸兒也發起了脾氣,更是直接就把銀子還給了老夫人,一個綿裡藏針,一個爭鋒相對,一下子就把老夫人氣得發抖了。
那邊二夫人瞧了,眼裡自然而然的竄出來一絲笑意,扶着指甲蓋似是在修指甲,這傻子明知道老夫人不喜歡他了,偏生還有惹她,這會子就更不喜歡了,不過說來也是,老夫人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給暄兒,宸兒長這麼大才得了老夫人五兩銀子,這當衆說出來,老夫人的臉也真是沒地兒擱了。
莫流暄卻是去幫老夫人順氣,勸慰道,“小宸原本就是小孩兒心性,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那就不值當了,都是孫兒的錯,是孫兒沒有早些來給長輩們請安。”
同樣是孫子,一個處處忤逆她,一個處處孝敬她,老夫人拍着莫流暄的手道,“你有什麼錯,你每日與你父王出門辦差,早出晚歸的豈是他能比的,奶奶是長輩,說他幾句還不成,府裡上上下下處處忍讓他,苦了你到如今都還未娶親,他還有什麼不滿的。”
宛清聽了,實在是忍不住了,譏笑道,“老夫人這話孫媳就不贊同了,您是長輩不錯,但是相公哪點兒做錯了,誰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不會掙銀子了,我們既是連門都未出,又是何時花錢如流水的了?又是如何敗光王府的?相公何時拉着大哥不讓他娶親了?要是您能說出個子醜寅卯出來證明相公當真如此不堪,孫媳和相公自願跪祠堂一年,要是您是指桑罵槐的,那孫媳和相公倒是理解錯了,若真是這樣,您繼續罵,孫媳和相公不敢有半句頂撞,洗耳恭聽您的教誨。”
宛清真是怒了,這老太太當真拿他們當軟柿子呢,你不待見我們沒關係,我們離的遠遠的就是了,反正你有疼愛的孫兒奉承孝順你,可你偏偏要我們當你如親祖母一般對待,日日請安行禮,她又不是不知道莫流宸的腿有疾,不喜歡來人多的地方受罪,她偏生逼迫他們,等到了,又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百般刁難,誰有那閒工夫來伺候她啊,你偏心不打緊,別拿他們當皮球,想拍兩下就拍兩下,還不准他們反彈。
要真惹毛了她,回頭真要莫流宸帶着她離開王府算了,這鬼地方誰愛呆誰呆去,不過就是些銀子罷了,他們有手有腳,還不會掙了不成,她還當真以爲他們離了王府就不會活了呢。
她可別忘了,這屋子裡真正離了王府活不下去的可是她嫡親的兒子呢,上回三太太可是明說了他們揭不開鍋了,這會子齊聚一堂怕又是伸手要東西了吧,自己的兒子不多加約束,偏偏要尋他們的麻煩。
宛清說完,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夫人,老夫人被她說的一哽,氣的連脖子都紅透了,可就是無話可駁,那邊二夫人也愣住了,沒想到一直傻憨憨看着嬌嬌弱弱的二少奶奶,當真是個厲害的角呢,比起王嫂來,可強了不止一點兩點,還真不是個肯吃虧的主,脾氣還有些火衝,比宸兒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那邊四太太忍不住就掩嘴笑了起來,這倒是聰慧的,也是,這老夫人素來瞧宸兒不過眼,喜歡拿捏人,要真讓她拿捏慣了,以後府裡哪還有他們的地位啊,便笑道,“誰都難免有說錯話的時候,這事就莫要再提了,今兒來可是商議三哥的事的,回頭賭坊尋上門來,王府的臉面當真可就掛不住了。”
宛清聽了,直掩嘴笑,方纔她的那一番話老夫人怕是沒聽懂,再加上四太太這兩句,這指桑罵槐應該知道罵的是誰了吧,果然,老夫人的臉又紅了三分,直拿眼睛去瞪宛清,宛清低眉順眼的立在那兒,當真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你不說,我就當你是在指桑罵槐的教訓自己的兒子了。
莫流宸見宛清這麼維護他,不惜和老夫人頂撞起來,心頓時化爲一潭春水,柔軟而輕緩,像是有羽毛在心絃上撥動,癢癢的,還有些酸,墨玉般的眼裡流轉出膩人的柔情,還微帶了絲溼意,若不是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他真想將她攬入懷裡,嵌進身體裡去。
王妃眼睛也溼潤了,這個兒媳當真是把宸兒放在了心上,處處以宸兒爲先,便朝老夫人道,“該西府得的莊子和鋪子早就給西府了,如今三弟在外欠了銀子,可也不能拿公中的莊子和鋪子去填補,那樣,就是王府的莊子和鋪子再多也頂不了他這麼敗的。”
老夫人氣的手直抖,心裡就有了三分懊悔,方纔一時氣極罵了宸兒兩句傻子和廢物,王妃定是記恨上了,這會子拿老三敗家說事,不是明擺着是在打她的嘴嗎,孫子孫媳不給她臉面,兒媳也不給她臉面,那邊三老爺早窘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低着頭狠狠的剜了一眼三太太。
三太太見了,立馬哭着撲倒老夫人的腿邊,“娘,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老爺可是您放在心尖上疼的,要是您不幫着我們說話,那我們西府上上下下一百來口人可都沒有半點兒活路了啊。”
宛清站在那兒一臉瞧好戲的神色,等她哭完才勸道,“三嬸莫要誇大其詞,這府裡就我相公一個人有腿疾,離了王府活不了,三叔可是個四肢健全的,您求老夫人也沒用,老夫人最是厭惡那些敗壞王府門風,花錢如流水的不孝子孫了。”
老夫人剛要開口求情就被宛清活生生的給堵住了,話是她說的,如今拿來堵她的嘴,那邊三老爺真是坐不住了,他這個娘爲何要與個小輩過不去,害的自己騎虎難下了,沒得連累了自己,三老爺站起身子,一揮衣袖,朝老夫人一臉悽哀的道,“兒子不孝,明兒再交不出來銀子,您要再想看兒子,就得去大獄了。”
說完,轉身就邁步往外走,竟有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壯士斷腕的慷慨,宛清見了忍不住掩嘴直笑,三老爺這是使的以退爲進呢,明知老夫人最疼的就是他了,就是他要月亮,老夫人也會讓人摘來給他,果然,那邊老夫人一聽就急了,忙喝住他,“這不是還沒到那個地步麼,你要真去了大獄,讓娘可怎麼活啊。”
說完,舔着張老臉朝王妃道,“不過就是幾個莊子鋪子罷了,東府不缺,王爺就更不缺了,你也不忍心你三弟去蹲大獄吧。”
王妃面無表情的搖頭道,“母親這話說的,先前宸兒什麼都沒做,就敗壞王府門風了,要是王府哪天真敗光了,也是我的宸兒當着,兒媳得替他看好了,三弟這也不是好兆頭呢,兒媳身爲宗婦,豈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想來也不是母親願意看見的吧?”
今兒要是不給她宸兒道歉,別想她鬆口,王妃又接着道,“公中的鋪子莊子我不會給,但是兒媳會求王爺送間鋪子給三弟,再讓賭坊通融一下,以三弟的才能,不出三年,定能還上這筆欠債了。”
三太太聽了臉色一僵,王妃只給一間鋪子給西府,還要三老爺親自經營,那西府上上下下那麼多的人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了,老夫人也愣住了,自己的兒子她還能不清楚,只給一間鋪子,怎麼夠他過活的,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麼?
老夫人把目光投向沈側妃,希望她幫着說兩句好話,沈側妃只低着頭,不語,莊子鋪子給了西府那就是送給賭坊妓院的,那些本該都是留給暄兒的,她纔不會傻到送出去給三老爺呢,老夫人氣的瞪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二夫人,二夫人但笑不語,老夫人偏疼三老爺,三老爺吃癟,她樂的瞧好戲,四夫人就更不用提了,她原就不同意把莊子和鋪子給西府的。
老夫人氣的嘴直哆嗦,平時一個個唯她的命是從,真要關係到她們的利益時,一個個都裝聾作啞,那邊三老爺自然知道王妃不鬆口是因着莫流宸的原因,少不得朝老夫人道,“娘,看你方纔把宸兒罵的,眼睛都紅撲撲的了,兒子瞧着都心疼,他纔多大點,平日甚少出門,哪裡敗得了王府,再說了,王府家大業大,豈是誰說敗就敗的。”說完,三老爺瞪了老夫人一眼,示意她給宸兒道歉。
老夫人被瞪委屈極了,可要兒子去蹲大獄她實在心有不忍,少不得拉下臉皮,嗡了聲音小聲的道歉,“宸兒,奶奶年紀大了,方纔又是被你三叔氣糊塗了,逮誰罵誰了,你是個孝順的,別跟奶奶置氣。”
莫流宸墨琉珠般的眼瞳,綻放出一點點璀璨珠玉般的流光,一屋子的人都不可置信,就連宛清都有些詫異,老夫人當真拉下臉道了歉,看來三老爺當真是她的軟肋呢,就聽莫流宸問道,“還用我娘子每日去給你請安麼?”
宛清聽了,心絃像是被人用羽毛撥弄了一下,癢癢的,酸酸的,還有一絲感動,今兒他們一起擺了老夫人一道,趕明兒她就能用他們不去請安來找回場子,或許比她今兒擺低姿態道個歉難上百倍千倍,宛清一眨不眨的瞥着老夫人。
就見她暗沉了臉,顯然是不願意答應的,那邊三老爺見了,低頭掩嘴假咳一聲,老夫人仍然抿脣不語,倒是沈側妃開口了,“這個要求怕是不妥,哪有做晚輩的不去給長輩請安的,這是禮數。”
宛清點點頭,應道,“相公,側妃說的對,不去不合禮數,等冰嫺郡主嫁給大哥後,我們兩個每日一道去給老夫人請安,再給幾個嬸子請安,相互也有個照應,一圈下來也就一兩個時辰就回去了,也不礙什麼事,再者每日多走走對身體也好。”
側妃一噎,再勸的話就不好再說了,既是她每日去了,那冰嫺嫁進來後,定然每日也是要去給老夫人還有幾個嬸子請安的,都是孫媳侄媳當然得一視同仁了。
宛清纔不管她們呢,站到莫流宸身後,問道,“相公,今兒秋月在我粥裡下了毒,是誰會在背後指使的都還未審理清呢,我們就先回去吧?”
王妃一聽,立時就站了起來,沉了聲音問道,“有人在你吃食裡下毒?”
宛清點點頭,“毒是她下的,她已經招認了,只是方纔趕着來請安,還未審理完呢,宛清這就和相公回去了,明兒再來給長輩們請安。”
那邊老夫人聽他們要走,就有些急了,“宸兒身子不好,你照顧他纔是首要之事,不用每日去給我請安了。”
宛清正要開口說兩句,那邊南兒急急忙跑進來,一進門也顧不得行禮啥的,直接就朝宛清道,“少奶奶,秋月死了。”
宛清臉一沉,死了,都還未審理清楚怎麼就死了,莫流宸也沉了臉,推着輪椅就往外走,王妃也邁步往外走,老夫人見了一肚子的氣,歉她也道了,這會子莊子鋪子她還不鬆口,便冷了臉道,“不過死了個丫鬟,又是宸兒院子裡的事,宛清是院子裡的主母,這事有她處理就夠了,你跟去做什麼,倒是你三弟的事耽擱不得,西郊的八百傾地,還有清平街那三間連着的鋪子,一併劃給西府了吧。”一副不容置疑的語氣。
王妃沒差點兒氣死,清平街連着的三間鋪子,可是生意最好的,每月的盈利就有不下兩千兩,還有西郊的八百頃地,那可是祭田啊,虧她也張的開這個口,還口口聲聲說宸兒和宛清敗光王府,到底誰纔是王府的敗家子啊,王妃冷冷的回道,“這事兒媳做不得主,還是等王爺回來再商議吧。”
宛清推着莫流宸出了王妃的屋子,纔出院門沒幾步,那邊王爺已經黑沉着臉邁着步子進院子,身後跟着一個小廝,還有一個很是精明的中年人,身上有股子紈絝氣息,走路鬆鬆垮垮的,宛清猜估計這應該就是上門要債的賭坊裡的管事了。
宛清見了,隨口問道,“相公,你說父王會答應把鋪子和莊子給三叔麼?”
“會,”莫流宸毫不猶豫的就回答了,妖媚的鳳眼劃過一絲冷笑,又不是第一次了,這樣的情況王府裡哪一年沒個兩三起,父王念着老夫人的撫育之恩,只需她掉兩滴眼淚哭天搶地的嚎兩句,父王就心軟了。
宛清回到院子,便和莫流宸一起去了關押秋月的屋子,負責看守秋月的婆子就守在門口,臉色有些刷白,見宛清和莫流宸上前,忙福身行禮,退至一旁。
冷灼推開屋門,邁步走進去,宛清和莫流宸就守在外面,不一會兒,冷灼就出來了,面無表情的道,“秋月心口插着髮簪,當即斃命。”
宛清饒過莫流宸,就進了屋,屋子裡就一簡易牀鋪,鋪着稻草,已經很凌亂了,宛清細細查看了一番,看秋月凌亂的髮絲下有一絲橘紅色的線,只露出一釐米的樣子,宛清伸手就要去搬動她,那邊莫流宸推着輪椅靠近,見了忙推了輪椅上前,伸手拉住宛清的衣服,將她拽到後面了,瞪了她道,“別碰她,死人有啥好碰的,也不怕晦氣。”
宛清由他罵着,只是衣服被拽了,她動不了,便指着秋月的屍體道,“她身子下面好像壓的有什麼東西,我想或許跟她的死有關呢。”
宛清才說完,冷灼就去搬動秋月的身子,那根橘紅色的線是個荷包絡子,似是被拽下來的,宛清左右翻看着,這絡子太普通了點兒,她才嫁進來不過十幾天,還不知道這是誰的手法,便隨手塞到衣袖子裡去了,又四下查看了一番,確定沒什麼異常,便推着莫流宸就回了正屋。
那個負責看守的婆子跪在屋子中央,早嚇得如篩糠一般抖着,宛清沉了臉問道,“你一直就守在屋子門口,沒有離開過?”
那婆子一驚,下意識的搖頭,“奴婢沒有離開過。”
宛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吩咐竹雲道,“來人,先將這個婆子拉出去打了十板子再說。”
那婆子聽了嚇得面無人色,納頭就拜,“少奶奶,奴婢當真沒有離開過,奴婢先前不過去上了一趟茅廁,可奴婢讓紅兒守着屋子了,一刻鐘不到奴婢就回來了,屋子外從未離過人,少奶奶,奴婢冤枉啊。”
宛清聽了,頭一撇,竹雲就出去了,不一會兒便領着紅兒進屋了,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負責掃院子的,進屋直接就跪了下來,見宛清問她是不是一直就守在屋子門口,紅兒當即搖頭道,“奴婢沒有一直守着,奴婢守了好幾分鐘後,她都沒回來,奴婢還有自己的事要做,便走了。”
那就是有好幾分鐘沒人守着了,宛清沉了臉,問道,“那是如何發現秋月死了的?”
那婆子脫口回道,“自將她拖進屋子後,她一直就喊疼,可奴婢上了趟茅廁回來,半天也沒見她喊一句,這纔開門去看的。”原以爲她可能是睡着了,沒想到秋月就死了。
宛清一時陷入沉思,更是氣悶,好好的讓她們看個人也能讓人得手,那邊莫流宸煩躁的揮手,“看個人也能讓人給害了,把這兩個拖下去一人打二十大板。”
立即來了四個婆子將那兩個拖了下去,沒多久,院子裡便晌起了悽慘的嚎叫聲,外邊梳雲進來,見宛清皺了眉頭在想事,心裡就有些着急了,前幾日吩咐的店鋪的掌櫃和莊子的管事的都在二門守着了,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這邊秋月的事都還未了,什麼時候可以見他們啊,那邊的事可是更大呢。
梳雲站在那兒欲言又止,竹雲見了,便開口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宛清聞言擡頭,恰好瞥見梳雲腰間繫着的荷包,眉頭又隴起來了,指着她腰間的荷包道,“拿過來給我瞧瞧。”
梳雲忙解下荷包,遞到宛清手上,宛清左右翻看了荷包的絡子,那邊梳雲就道,“這是前幾日出府前雁雲送奴婢的,裡面還有二兩銀子,求奴婢幫她說說情,能不能放她回二太太身邊,奴婢一時忙,給忘記了。”說完,一臉訕訕的,今兒早上還記着呢,一轉身就給忘了,滿腦子都是那些香。
竹雲聽了,直拿手去戳她腦門,瞪了她道,“纔來王府幾日,就學會收小禮了,你幾時缺銀子了。”少奶奶每月給她們的月錢足有十兩呢,是一般大丫鬟的三四倍了,比少奶奶先前在顧府的月錢還要多三兩呢,就連南兒北兒也都有五兩銀子,少奶奶對她們唯一的要求就是忠心,她們遇見少奶奶這麼好的主子,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她怎麼可以收她們的銀子呢。
梳雲嘟了嘴,嘟嚷道,“她硬要塞我,我不收她不讓我走,我只是收了,沒打算幫她說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奶奶決定的事,哪是我們說兩句情就可以改變的啊,人家喜歡塞銀子給我,不收白不收嘛。”
說着,朝竹雲一陣眨眼,竹雲一陣無力,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她也知道梳雲也就在她們面前嘴巴藏不住話,出了這個門也就有些脾氣急,但是嘴巴是頂嚴的,或許連她都比不上,人又機靈,對少奶奶是絕對忠心的,便又嗔了她一眼,這事算是揭過了。
那邊宛清掏出袖子裡的荷包絡子,並着梳雲的荷包一起遞到莫流宸手裡,莫流宸比對着瞄了一眼,妖媚的鳳眼就露出一絲的深邃,那邊宛清已經吩咐梳雲道,“既然她想回二太太那兒,讓她自己來跟我說。”
梳雲愣了一下,少奶奶的意思是要放雁雲回去?二太太想着給二少奶奶添堵,少爺好不容易纔把她身邊的大丫鬟給要了來,也算是給她一個告誡了,怎麼就要放她回去了呢,但還是依着宛清的吩咐出去了,不一會兒,便領着雁雲進屋了。
宛清正喝着茶,桌子上擺着她送給梳雲的荷包,雁雲見了,心裡就有些打鼓,她進絳紫軒也有好幾日了,少奶奶還是頭一回見她呢,難不成真是梳雲幫她說了情?少奶奶要放她回二太太身邊?
宛清怡然自得的呷着茶,一邊眯着茶一邊打量她,神色有些拘謹,但似乎沒有懼怕之色,秋月死了的事應當早傳遍整個王府了,她不會不知道,現在特地傳了她來,若是秋月是她殺的,她應當有兩分懼色纔是。
宛清放下茶盞,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荷包,左右翻看着問道,“繡藝不錯,這絡子打的也好,是你自己打的麼?”
雁雲是一頭霧水啊,少奶奶把她叫來不單是爲了一個荷包這麼簡單吧,方纔屋子裡應當是在審問殺害秋月的兇手啊,她在猜測着沒有及時回話,梳雲忍不住皺了眉頭嘟道,“少奶奶問你話呢。”
雁雲回過神來,忙搖頭道,“荷包是奴婢繡的,這絡子是問屏幫着打的,少奶奶要是喜歡的話,回頭奴婢多做幾個送來給您。”
宛清點點頭,又接過莫流宸手裡的橘色絡子,雁雲站在那兒紋絲不動,宛清嘴角微勾,示意梳雲去叫問屏來。
問屏來了後,宛清直接就問道,“這橘色的絡子是你打的吧,總共打過幾個,都送給了誰?”
問屏想都未想便回道,“奴婢打了許多個,二少奶奶平素賞賜下人的荷包上的絡子都是奴婢打的,光是這橘色的也有不下十個,奴婢也不知道都有誰有。”
“二少奶奶是問你,我們院子裡都有誰有,”竹雲及時補充道,這幾日絳紫軒可是沒有外人來過,少奶奶素來不愛管閒事,今兒獨獨問個橘色絡子,定然是院子裡的事。
問屏搖搖頭,道,“奴婢只見過秋彤和青芙戴過,其他人不知道有沒有,奴婢今早還見她們戴過呢。”
秋彤和青芙,那不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嗎,二夫人賞賜她們也不難理解,秋彤和青芙來了之後,宛清瞧着青芙見到橘色絡子時,眼神閃了一下,隨即鎮定,宛清再去看她腰間,倒是有個荷包,連絡子都在,跟她手上這個一模一樣。
倒是秋彤的不在了,而秋彤從進門起,眼睛就膩在莫流宸身上,對那絡子恍若未見,面色紅潤,桃花滿面啊,不斷的朝莫流宸飛媚眼,正大光明的大放花癡,她可是二少爺點了名從老夫人那兒把她要來的,只是來了這麼多天,到如今還未正式拜見二少爺二少奶奶呢,每日不是鋤草就是挖地,她都等的不耐煩了,柔嫩如蔥的十指都有了繭子了,好在太陽不是毒辣,否則真得被嗮黑不可,今兒把她喊來,是要正式納她爲妾了麼,只要這麼想着,秋彤心裡忍不住就冒泡,二少爺可是個美豔絕倫的人物,每日與他紅袖添香,那該是一件多麼美的事啊。
莫流宸見秋彤一臉花癡樣,清冷而妖豔的眸子漸漸眯起,裡面也盡是戾色,要不是要審理秋月的死,他真恨不得讓冷灼把她給扔外面去,免得污了眼睛。
宛清見了也是氣,當即拍了桌子道,“說,你爲什麼要殺秋月!”
秋彤被嚇的一跳,當即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少奶奶冤枉啊,奴婢沒有殺秋月。”
宛清把着絡子,冷冷的道,“你沒有,這個絡子是在秋月的屍身下找到的,整個院子裡就你和青芙有,她荷包上的絡子還在,你的呢。”
秋彤身子一凜,咬着脣瓣,眼睛都急紅了,忙解釋道,“奴婢的絡子今兒早上還在荷包上的,不知道何時丟了,少奶奶,奴婢從未殺過秋月啊,奴婢與她無冤無仇,又怎麼會去殺她,您可不能冤枉奴婢啊,少爺,救救奴婢啊,奴婢膽小,沒有殺人啊。”說完,就扯着嗓子嚎起來,一張嬌嫩的臉如梨花帶雨一般,時不時的拿眼睛睨一下莫流宸。
莫流宸糾着眉頭,估計快忍不下去了,宛清回頭瞪着他,上回讓他挑人,他就挑了這麼個花癡回來,一進門眼睛就沒離過他,把她這個正牌的少奶奶都跑到九霄雲外了,莫流宸也無辜啊,他只記得秋彤的姐姐秋容,哪知道她是這個樣子啊,同樣是姐妹,差別怎麼這麼大,還敢不怕死的對他發花癡,莫流宸一雙邪魅的鳳眼冷例凌厲,揮手道,“來人,給我掌嘴,掌到她不會嚎爲止。”
秋彤一聽,立時閉上了嘴,小意的抽噎着,一副想哭不能哭的委屈樣兒,但是上前的婆子還是左右開弓的賞了她兩個巴掌,不當她嚎的少爺少奶奶心煩,她們同樣耳朵難受着呢,這麼好的機會,纔不會放過呢,她們最是瞧不過秋彤的狐媚樣了,以爲嚎兩句就能得到男人的憐惜。
秋彤捂着臉憋着臉跪在那兒,白皙的臉上五個指印清晰可辨,迅速泛青,可見婆子是用了勁的,宛清冷哼一聲,把絡子扔到她跟前,“招還是不招!”
秋彤撿起來一看,抽噎着鼻子道,“奴婢是真的沒有殺秋月,絡子奴婢不知道掉哪去了,但這個絡子不是奴婢的,奴婢的絡子前幾日去廚房的時候,被火星給濺到了,有個小洞在,這個是完好的,廚房的婆子都可以給奴婢做證的,不信少奶奶可以找她們來,奴婢可以當面對峙。”
說完,瞥頭去看青芙,院子裡就她們兩個有,這個不是她的那就該是她的了,那她腰間的那個豈不就是她的了,這麼想着,便竄上去扯下青芙的荷包,青芙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不由的臉有些白,秋彤迅速的翻着絡子看。
果然,有個小洞在,這個纔是她的,秋彤跳着腳罵青芙,然後對宛清和莫流宸道,“這個纔是奴婢的絡子,秋月肯定是她殺的,她定是殺秋月的時候丟了絡子才偷了奴婢的,請少爺少奶奶明察,還奴婢一個清白。”說着,一臉委屈的捂着臉,她被冤枉了,還被打了,臉頰火辣辣的疼,她最在乎的就是這張嬌媚水嫩的臉了,要是破相了,少爺肯定不要她了。
宛清淡淡的瞥了一眼秋彤,轉而冷冷的瞧着青芙,端着茶盞微眯了一口,勾了脣道,“你還有何話說,是現在招,還是等捱了板子再招?”
青芙跪在地上,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也紅了,身子竟還有些瑟瑟發抖,半晌也不說話,莫流宸見了,忍不住蹙了眉,“看來是不打不說實話呢,來人,先打二十大板。”
青芙聽了,連更是慘白的嚇人,目露驚恐,額間的汗珠細細密密的沿着白皙的臉頰流下,呢喃道,“你們不可以打我,不能打我,不能……打……。”
話還未說完,人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