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煥說的這話和侯爺走的時候吩咐楚青蘿的話完全相反。
侯爺擔心的是自己的夫人跟自己和離了,他馬上還要去漠北,府裡後宅沒有個能出面的正經主子,跟京城的那些世家大族聯繫淡了,一來消息不靈通了,另外他還擔心自己回來了更容易被人排擠。
所以他叫自己的嫡女出面維持這種關係。
而周奕煥是完全替楚青蘿着想。
誰真的對自己的好,楚青蘿心中清楚的很。
窗戶外面漸漸的有些嘈雜的聲音,周奕煥站起來看了看,轉頭示意她過去,楚青蘿便起身來到了窗戶前。
斬頭臺上已經站了兩個兵士,分別站在兩個底角,臺子前面站了幾個百姓,好奇的看着。
過了一會兒,就看見遠處過來了一輛囚車,隨着囚車跟過來的百姓就非常多了,因爲看熱鬧的這時候才肯定,今天是必定要殺人了。
“是個女的呢!”
“聽說還是大戶人家的呢!”
“你知道什麼呀,今天殺人的是大理寺!懂嗎?大理寺殺的都是大戶人家的人,普通老百姓想在他們手下死,人家還不稀罕呢!”
“噗!你這人……”
已經議論起來了。楚青蘿盯着那從遠至近的囚車,更近了,也看清楚了車上的人。
果然是二姨娘王翠珊!
二姨娘如今完全看不出來在府裡的模樣了,頭髮散亂着,身上穿着的是灰色的囚服,幾天的時間而已,看起來就已經像是在牢裡度過了很多年,雙手緊緊的抓着囚車的木欄。
更近了一些,楚青蘿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表情。
二姨娘神情陰鷙,一雙眼睛在人羣中搜索着,不知道想要找誰,隨着囚車的前行,臉上的肌肉也跟着不停的抖動,更顯得有些猙獰。
此時,她哪裡還有在府中時的明媚嬌豔,意氣風發!大約的她也想不到,在邊關和京城的定遠侯府橫行了將近二十年,會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囚車到了斬頭臺跟前停下,兩個差役將車門打開,非常粗魯的將二姨娘從車上拖了下來,二姨娘有些踉蹌的被押到了臺上。
這個窗戶離斬頭臺的直線距離其實很近,楚青蘿看的更加的清楚,二姨娘似乎是並沒有受刑,身上的灰色囚衣還算是乾乾淨淨,只是這樣依然遮掩不住她狼狽的神情,二姨娘站在臺子上,往下看着。
下面的百姓也仰着頭看着她。
二姨娘居高臨下,用一種充滿鄙視的眼神看着他們。
楚青蘿看着這個二姨娘,發覺她死到臨頭了竟然一點恐懼都沒有,有的只是鄙視,還有臉上那濃濃的不甘心。
楚青蘿明白了,二姨娘大約覺着她屬於是陰溝裡翻船了?自己在侯爺走了之後對她出手,她只是一時不慎纔會棋差一招的?
那臉上的不甘心,已經明顯的說明了這一點。
一個官員站在臺子上,手裡拿着大理寺給王翠珊定的罪狀大聲的唸了一遍,然後示意動手,他下了臺子。
一個劊子手上前,將二姨娘推倒,示意她趴在木條上,二姨娘再次的看了看周圍。
楚青蘿聽到身邊周奕煥再說:“你看那邊。”
她轉頭看了看旁邊的他,見他眼神看向了另一個方向,於是看了過去,就見那邊遠處人少的地方停着一輛馬車,很眼熟,是自己府裡的。
馬車上的人直接下來了,下來的不是楚湘雲,是她身邊的一個婆子。這婆子下車之後車簾子也放下了,顯然車裡再沒有了其他的人。
楚湘雲沒有來。
這就印證了之前楚青蘿猜測的,到了最後的時刻,楚湘雲斷臂求生,放棄了二姨娘謀求自保。
當然,楚湘雲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是無奈之舉,而她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了的。
臺上的二姨娘也看到了那個婆子,在看到那婆子的一瞬間,二姨娘的臉上極度的失望。到了這個時候,她也沒什麼必要遮掩自己的神情了,心裡怎麼想的,臉上已經明顯的表現了出來。
那個婆子還往前擠了擠,似乎想要擠到臺前去,或者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但是二姨娘顯然失望之極,也不想再等了,跪下之後,將頭放在了木頭條子上。
那劊子手高高舉起來手裡的長斧頭,然後狠命的落下!
楚青蘿眼睛睜的大大的看着!
就在那斧子就要落在二姨娘脖子上的時候,楚青蘿的眼前突然的黑了,原本不知覺就繃緊的肩上落了一隻溫暖的手,耳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無奈的聲音:“你這個丫頭……怎麼也不知道害怕?”
楚青蘿繃緊的身體也一下子鬆了下來,被矇住的眼睛感覺溫暖柔軟,以至於她覺出來,自己剛剛眼睛睜得多麼大,都有點痠疼……
在他溫軟的手心中,她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外面看熱鬧的人發出了齊齊的一聲驚叫。
她沒動,輕聲問:“她……死了嗎?”
“死了。”周奕煥平靜的道,剛剛捂上她眼睛的一剎那,感覺到她長長的眼睫毛刷過了自己的手心,那麼的輕微,卻叫他心都隨着顫抖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蒙着她眼睛的手放開了,楚青蘿眨巴了一下,纔看向了臺子上,臺子上一個差役用一大塊布將頭身體分離的屍首蓋上……
楚青蘿剛呼了口氣,身體就被周奕煥扳的轉身,背對着窗戶,他的目光深邃,關注的看着她:“青蘿?”
楚青蘿再次的呼了口氣,展顏一笑:“我沒事。”
周奕煥確定她沒事了,才笑了,伸手在她鼻子上輕輕颳了一下:“膽子真大。”
楚青蘿一下紅了臉,同時也終於回了神,想想剛剛自己若是真的看到了那一幕……真的會不害怕?也許不是的……
她訕然的道:“沒事了,真的沒事。”二姨娘終於死了,她的心結去掉了一半。
周奕煥雖然不知道她上一世的經歷。但是這一世在幫助她的過程中,也是親眼看到了王翠珊和楚湘雲那些狠辣的手段的,顯然他能感覺到她對王翠珊和楚湘雲的忌諱,因此專注的看了她半天,見她真的是輕鬆下去了,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