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穿着齊整護士服的年輕看護指引着,向逸辰一路沿着繁茂的林蔭小道踏入向鬱森所在的院落。
這裡環境的確是不錯,難怪老爺子從年前來了之後就不再想回家了。環境相對靜謐些,關鍵是有專業醫生看護日夜照看着。
看護在院子門口停下,朝着向逸辰彎下身子小聲說:“向老這個時間在院子裡曬太陽,您進去吧!”
向逸辰輕點下頜,看護安靜的退了下去,少了個人,腳步聲就只有向逸辰一個人的,頓時感覺周遭比剛纔更加安靜了,微風吹過,院子裡樹葉沙沙響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推開院門,向逸辰放輕了腳步踏進院子裡。
看護說的沒錯,向鬱森這個時候的確是在院子裡的樹蔭底下坐着。
向鬱森身體這兩年衰敗的厲害,公司的事是全權交給向逸辰一概不再過問了,閒來的時候連棋子也不怎麼摸了
。
此刻,老人家坐在輪椅上,光影透過枝葉在他身上投下硬幣大小的光斑,他人卻半垂着腦袋睡着了,嘴角上還掛着口水,膝蓋上的薄毯直垂到地上。
向逸辰突然覺得有些心酸,那個用着鐵腕政策撫養自己長大的老人,竟然在不知不覺當中蒼老成這樣了。
“爺爺……”
向逸辰走近了,將毯子重新在向鬱森身上蓋好,想想小聲的叫了叫向鬱森,這院子裡樹木繁茂,睡着了還是有些冷的,老人家身體不好,恐怕會着涼。
“嗯……嗯?”
向鬱森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慌忙推了推滑下鼻樑的金絲邊老花鏡,擦了擦口水,隔了好大會兒纔看清眼前的孫子。
“逸辰啊……這個時間,怎麼來了?”
“爺爺,院子裡冷,進去吧?”
向逸辰硬着嗓子,掉轉了輪椅的方向,將老人家推進了房間,向鬱森挑了挑眉,蒼老的眼中露出一絲欣慰。
“逸辰,爺爺有話問你,你不許撒謊,老實告訴爺爺。”
“嗯。”
向逸辰左手裡握着一隻蘋果,右手持着水果刀,每一下切下去,果皮順着蘋果表面一圈一圈割離。
這樣子不斷蘋果皮的削法,他原來是不會的,他一個大少爺也從來不用自己親手做這種事。
只是,他的顏顏懷孕的時候,半夜醒來經常吵着要吃這個、那個。而且嘴巴還叼鑽的很,像是蘋果,那絕對不願意帶皮吃的。
可是,他哪裡會削蘋果?於是顏顏就要自己來。
讓大着肚子的老婆,半夜拿着刀子自己削蘋果?這tm是大老爺們能幹出來的事兒嗎?於是,向總硬着頭皮學了,爲的就是顏顏半夜起來想吃的這一口。
完整的蘋果皮落下,向逸辰把蘋果放在盤子裡,一刀一刀的切開,再一塊一塊的塞進向鬱森嘴裡。
向鬱森咬着水果塊,偷眼瞥着孫子問到:“鬧鬧說的那個特別漂亮,他也特別喜歡的姐姐是怎麼回事?”
這突兀的一問,使得向逸辰手上的動作一滯。
鬧鬧這臭小子,跟曾祖父還真是親,連嚴顏的事都已經告訴他了?
向逸辰的遲疑,向鬱森完全看在眼裡,眉宇間一股隱憂隨即浮現。
“逸辰……你已經放棄顏顏了?”
“嗯?爺爺您瞎說什麼?”
對於向鬱森的猜測,向逸辰頗感意外,怎麼就會給了老爺子這種感覺?那個和顏顏同名的孩子,居然讓與世無爭了許久的老爺子再次充滿了戒備?
但這次,他是真冤枉
。
“您問清楚鬧鬧了嗎?那可不是我招來的人,是他自己不知道上哪拽來個工讀生,還說什麼是他的‘女人’!”
想起兒子窩在嚴顏懷裡,霸道而稚氣的宣佈那是“他的女人”時的樣子,向逸辰登時忍俊不禁。
還有這回事兒?向鬱森瞪大了眼,顯然他那調皮的小重孫子並沒有提起這一茬,老人家把孫子的話過濾了一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祖孫倆又說了會兒話,向鬱森體力不支,漸漸露出疲態來,向鬱森服侍老人家上chuang躺下方纔準備離開。
“逸辰。”
安穩躺着的向鬱森突然伸出手來拉住了向逸辰的手,混沌的眼底深埋着隱忍的憂傷。
“顏顏不見了這麼多年了,爺爺也不爲難你,你要是有了別的打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想清楚了,想想如果有一天,顏顏回來了,你能夠不後悔現在的每個決定,那……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心頭、鼻頭均是一酸,向逸辰轉過身替向鬱森掖好被子,握住老人家的手鄭重承諾:“爺爺,您放心,我沒有放棄顏顏,有些事情,光是聽一些人的一面之詞,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我……等顏顏回來了,會親自找她問清楚。”
“好,好,好孩子……”
從向鬱森那裡離開,向逸辰心情異常的沉重,祖父這個年紀了,正是需要他這做孫子的承歡膝下的時候,而他卻終日忙着工作,那麼好的孫媳婦也被他弄丟了,作爲孫子,他實在不合格。
豈止如此?作爲丈夫、父親,他又哪裡合格了?作爲丈夫,他丟了妻子,作爲父親,他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母親!
會這麼喜歡顏顏,這也是當初逼着她簽下生子協議的向逸辰始料未及的事。
後來,在給鬧鬧讀童話故事的時候,向逸辰看到一則希臘神話。神話裡說,有一種怪獸,長着四隻手,四條腿,兩個腦袋,類似於連體人。
他們長得很難看卻很厲害,連宙斯都忌憚他們,於是用神力將怪獸砍成兩半。
這樣,宙斯就創造了人類。而在以後的日子裡人類就在爲了不斷找尋自己另外一半而活着。
看到這則神話的向逸辰,猛然間醒悟,他就是被劈開的那種怪獸,而顏顏,就是他的另一半。
週末的下午,大街上鬧市口,車流量人流量都有些大,向逸辰擡眼看看前面長長的車隊,估摸着不堵上一兩個小時,這車子是開不動了。
所幸他也沒什麼事,但在車上乾坐着着實有些無聊,於是乎從儲物盒裡掏出一支marlboro正要點燃。
車窗玻璃上被輕輕叩響,向逸辰轉過臉去,淺咖色車窗玻璃外,嚴顏彎着身子朝着他大大的咧着嘴。
“向總!”
看她的口型,好像是在這麼叫着他,但向逸辰現在卻沒什麼心情理會她,剛纔被向鬱森幾句囑託一鬧,此刻正煩悶的很。
腦袋空空的嚴顏絲毫沒有感受到向逸辰的不耐煩,依舊執着的敲着車窗,嘴裡嘟囔着:“向總?您睡着了嗎?奇怪,都聽不到我叫你嗎?”
白癡
!
向逸辰在心裡暗罵道,睡着了能回頭看你嗎?見過睡着的人睜着眼轉眼珠子嗎?這孩子有夠傻缺的。
無奈之下,向逸辰只得搖下車窗。
“什麼事兒?”
“嘿嘿,您沒睡着啊!”
嚴顏抱着揹包轉到了另一邊,拉拉車門嚷嚷道:“向總,給我開開車門!”
“哈?”
向逸辰無法,這孩子不但傻缺,不太會看眼色也就算了,還是個自來熟,就這樣上他的車?
“哎呀,累死我了,嘿嘿,借您的車子坐一坐哈……你看這隊排的,好長啊。”
嚴顏拉開車門,揣着揹包和一摞書籍就坐了上來,動靜太大,以至於原本不打算理會她的向逸辰也不免用眼角餘光瞟了她兩眼。
一本田字格從那堆書籍裡滾出來,剛好落在向逸辰身上。
向逸辰隨意拿起一看,奇了,這種本子不是小學生用來抄寫生字用的嗎?他五歲就不玩兒這玩意兒了,這丫頭都這麼大了,還用這個?
“嘻嘻,我的字寫的很難看,所以……我是在練字。”
被人抓住弱點的嚴顏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儘管林爽一直說她笨,可是唐越澤說,她原來是很聰明的,是因爲後來病了,纔會導致以往學的東西都記不住了,只要一點點撿起來,還是會慢慢康復的。
關於練字,嚴顏沒有放棄過,現在怎麼也得有小學生的水平了吧?
向逸辰垂下眼看着田字格封面上那稚氣歪斜的“嚴顏”二字,不知道爲什麼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還真是特別諷刺,是爲了提醒他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顏顏嗎?讓他這麼清楚的看見她的字?
顏顏的字跡他是見過的,很是娟秀,一撇一捺有很強的筆鋒,而這個嚴顏……她的字……向逸辰無力吐槽、不忍直視。
向逸辰暗自腹誹,他閉着眼寫的都比這要好很多。
“嗯。不錯,繼續努力……”
敷衍的口吻,誇獎也不曾走心,純粹的隨口說說而已,嚴顏卻沒有聽出來,甚至還爲向逸辰的鼓勵而激動不已。
“真的嗎?嘻嘻,我朋友也說我最近進步不少!”
“噢?”
向逸辰突然想笑,卻又極力忍住了。他真的想問一問她的哪個朋友這麼富有愛心?確定是這丫頭的朋友沒錯?不是爸爸媽媽之類的?
他似笑非笑、手指間夾着支菸卻不抽的樣子,沒來由的讓嚴顏心口一震,於是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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