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逸辰只把嚴顏送到了樓道口就沒再往前送了,嚴顏還在糾結着要不要請他進去坐一坐,又怕裡面的簡陋怠慢了眼前這尊貴的人。
“那……我就先走了,從這裡走到家門,自己拿鑰匙開門,總沒有問題吧?”
輕鬆的語調,不自覺含了把嚴顏當成小孩子的意思。
向逸辰想,眼前這個20歲的嚴顏足足比自己小了11歲,他端着這副長輩的架子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權當是在囑咐家裡那個三歲的“小太子”就好。
說是這麼說,向逸辰還是看着嚴顏走到503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走進去,將公寓門關上,才放心的離開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嚴顏揮着手跟他道再見,使得向逸辰插在西褲口袋裡的手不自覺的握緊,好像又有了剛纔那種粘糊糊的感覺。
比他更甚的自然是已經踏進公寓裡的嚴顏,她的心跳快的就要承受不住,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太陽穴處的血管在那裡突突直跳!
脊背嚴嚴實實靠在門板上,心臟久久不能迴歸原位。
懷抱着揹包,不斷努力深呼吸,身子卻依舊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滑,最終軟軟的跌落在地板上,疼痛如期而至,嚴顏卻絲毫沒有察覺。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隻被向逸辰牽過的手上,她彎着嘴角,把那隻手挪到眼前細細的看,明明是自己的手沒錯啊!怎能會有種蒙上光環的錯覺?
再湊近一點,那手上似乎還殘留着那人的氣息,男士香水的味道,還有一股菸草味,淡淡的,不很濃郁
。像極了他的性格,冷酷十足,卻又溫暖的剛剛好。
月光和着燈光從對面的窗戶裡投射進來,嚴顏舉起手覆在臉上,嘴巴直咧到耳朵根處——牽手了,剛纔那個人,牽了她的手了!
這個時候的嚴顏,還沒有意識到,愛慕已然滋生,而這對象卻是這f市首富,一個……有婦之夫。
“哎呀!”
嚴顏撫住臉頰的手猛的一僵,只顧着瞎高興了,把約在地鐵出口處等着自己的唐越澤給忘記的一乾二淨!
這時候,揹包裡的手機便很理解她似的,響了起來。
這隻手機,是向氏公司研發出品,當季最新智能款,限量發售,價格不菲,是唐越澤前兩天才給她買的。
似乎是怕她不肯收,唐越澤一買就買了兩支,另一支給了林爽。
林爽收的時候不情不願,私下裡叱責唐越澤:“你這呆瓜,嚴顏這個笨丫頭,永遠不會跟你好!”
別人討好心愛的人,總是恨不能讓她知道,在這個世上,他對她是多麼多麼與衆不同。而唐越澤討好嚴顏,卻總是以她能否承受、是否開心爲準則。
聽聞這樣的人,註定只能在別人的生活裡扮演配角。
“越澤哥……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了,我現在就下樓去哈……”
嚴顏按下接聽鍵開始一個勁的道歉,一邊還敲着自個兒的腦袋,直罵自己真是個笨蛋,一點小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只是這一次,她的遺忘和多年前的那一場車禍後遺症並沒有多大關係。
“別……就知道你這小迷糊忘記了,我已經往這邊來了,還帶了些菜,你乖乖先去洗澡,把米飯煮上,我教過你……放多少水,還記得嗎?”
唐越澤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在開車,周圍嘈雜的很,他說帶菜回來,那八成現在正在小區附近的超級市場。
嚴顏點點頭答:“嗯,知道,放兩碗米,然後把手放進去,水蓋住手背,對不對?我記得很清楚。”
“乖,顏顏真聰明。”
“嘻嘻。”
嚴顏笑着掛了電話,唐越澤的誇獎雖然聽起來像是玩笑,但那裡面的真誠,嚴顏自有體會。
三年前她剛醒過來,什麼人也不認識,連吃飯、說話、走路都不會的時候,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唐越澤,後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也是唐越澤。
慢慢的康復過程,嚴顏學會說的第一個生詞,就是“越澤”。
她喊出“越澤”這兩個字的時候,唐越澤就像媽媽聽到孩子出生的第一聲啼哭,激動的把嚴顏抱在懷裡,不停的誇她
。
“顏顏真棒,顏顏真棒!”
當她藉着助行器舉步維艱的邁出重生後的第一步,唐越澤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張開雙臂鼓勵她:“顏顏,來,慢慢走,走到我這裡來,別怕,即使是摔倒了,越澤哥也會接住你!”
嚴顏什麼都不記得了,唐越澤對她來說,就是這世上最親的人,勝過世人所謂血脈相連帶來的牽絆。
“叮噹,叮噹……”
門鈴聲響起,嚴顏剛從浴室裡出來,頭髮潮溼的用一塊毛巾包裹住,米飯已經按照唐越澤說的煮上了。
“來了,來了!”
嚴顏一手扶住毛巾,另一手騰出去開門,猜測着唐越澤一定是買了很多東西騰不出手來開門,他有這裡的備用鑰匙,她和林爽也從來沒把他當外人。
門一打開,唐越澤果然兩手拎滿了東西,公文包被他夾在腋下,嘴巴里還叼着支棒棒糖。
“噗……越澤哥,你又偷吃糖!”
看一個成熟男人嘴裡叼着只棒棒糖,那畫面多少有點滑稽,嚴顏笑點低,每次看唐越澤吃糖都會忍不住想笑。
唐越澤沒什麼嗜好,男人喜歡的菸酒,他全都不沾邊,但就是喜歡吃糖。
彷彿爲了印證他沒姓錯“唐”,嚴顏經常從他口袋裡掏出各色糖果,最多的就是太妃糖,有的時候也有棒棒糖,大概就是爲了在騰不出手的時候吃的。
爲此,嚴顏也曾開玩笑,叫他“糖糖”。
林爽罵她不懂事、沒規矩,唐越澤卻包容的一笑:“很好啊,這名字聽起來甜甜的,我很喜歡。”
就像此刻,面對嚴顏的調侃,唐越澤不在意的搖搖頭,換了鞋子,把公文包交給嚴顏,自己則拎着兩袋菜蔬吃食進了廚房。
“越澤哥?”
嚴顏跟着他進了廚房,唐越澤答應了一聲,把兩隻胳膊伸到她跟前,嚴顏懂他的意思,幫他把袖子高高挽起。
“什麼?要訴苦嗎?是不是工作很辛苦?”
唐越澤把領帶塞進襯衣左邊胸口的口袋裡,開始準備洗菜、切菜,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嚴顏趴在桌面上拖着腮幫子看着他,懶懶的說道:“嗯,很辛苦,越澤哥你呢?要養一棟律師樓,要養自己,還養了我那麼多年,你是不是很累?”
“嘩啦啦”的水聲裡,嚴顏沒注意到唐越澤手上錯了幾次,一些好的菜蔬被他無意間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
“是啊,所以,丫頭,要過的好好的,纔不枉費我養你這麼多年。”
唐越澤眼眶有些潮溼,這並不是他的心裡話。
在他心裡,巴不得這小丫頭一輩子都依賴着他,他唐越澤雖算不上頂級富豪,但家世也算是顯赫,再加上他本人出類拔萃,要養她這麼個小丫頭,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但這話,他卻不敢說。
重新活過來的嚴顏,心智純淨,太過純淨,就難免敏感,即使是要養她,也得讓這丫頭心甘情願,而不是讓她覺得這是他在施捨她,亦或是同情她。
這世上,有一種縱容,不是同情,不是施捨,就只是單純的想要給予,那是*溺,更是霸道。
唐越澤希望,他能等到在她面前堂堂正正的霸道那麼一次,那一次便是一生——足矣!
唐越澤的話,成功使得嚴顏並不高昂的情緒轉化爲動力。
“嗯,知道啦……雖然上班很辛苦,但是,絕對不會讓越澤哥失望的,所以……你在那裡幹什麼?爲什麼飯還沒有好?”
忘記了哀愁的嚴顏,手舉着空碗,插着湯勺、筷子,朝着廚房裡那個忙碌的身影直叫囂:“糖糖,快點,肚子餓了!餓了!”
“好好好,小祖宗,馬上就好了!”
今天的餐桌上,就只有嚴顏和唐越澤兩個人,林爽在酒店上班,已經做到大堂經理的職位,今天該她值夜班。
“慢點吃,看看看看,飯粒都粘在臉上了!”
“餓,你都不知道……今天我被使喚的團團轉……”
嚴顏死命往嘴裡塞着飯菜,桌上一堆骨頭、蝦殼,肉當然都進了她的五臟廟。
“別吃完就躺下,沿着客廳走兩圈!”
在水池邊刷碗的唐越澤,伸頭看一眼躺在沙發上的嚴顏,不放心的囑咐着,生怕她積了食,不好消化。
“不要!今天走很多路了!不要再走路!”
嚴顏捂着腦袋,“抵死不從”。唐越澤想想她一天的辛勞,沒再堅持。
等到唐越澤刷好碗出來,嚴顏已經趴在沙發上睡着了,他彎下身子將她抱起放回房間chuang上,刮刮她的鼻子小聲說到:“小懶豬,吃了就睡,這麼辛苦,糖糖養着你不好嗎?”
睡夢裡的嚴顏翻了個身,右手緊緊捧在懷裡,突然發出一聲淺淺的低笑,在她的夢裡,那人牽着她的手,一路走着,彷彿那樓梯永遠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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