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彥擡眼往她所住的病房方向看了一眼,頗爲婉惜的說:“我也想啊,可是你的病房裡不是還有一位孕婦嗎?我如果留下來,對方不會有意見嗎?”
蘭沐星想了想,也是哦,他一個大男人在女病牀裡過夜確實有些不適合,頓了一下,退而求其次的說:“那你可以保證手機暢通嗎?”
唐澤彥果斷道:“當然可以!”
將她送回病房並且陪她聊到醫院通知要熄燈休息時才離開。
即將離開之際,蘭沐星拉住他的手:“不要關手機。”
唐澤彥點了點頭,笑着說:“放心,我不會關的。記得晚上被子蓋好,不要想太多。”
看着他離開,蘭沐星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放在牀邊的手機,上面顯示半夜十點多了。於是她隨手關掉了牀頭燈,瞬間整個病房暗了下來,只有院裡路燈昏黃的光透過白色的窗簾隱射進來,隱隱約約的看得見病房內的擺設。
睏意襲來,蘭沐星打了個哈欠後仰面躺下,正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唱童謠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隱隱約約不甚清楚,但是如果側耳傾聽,還是可以聽出個大概……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
……
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就這樣斷斷續續的,稚嫩的聲音鑽入了蘭沐星的耳朵裡,讓她剎間清醒,她從牀上坐了起來披上一件外衣,腳纔剛剛踩到拖鞋,就聽到睡在隔壁牀的小瑤顫抖的聲音:“別去,你別去!”
蘭沐星疑惑:“爲什麼?”
小瑤的聲音抖動的愈發厲害,透着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是果果,果果回來了!”
果果?那個疑似死亡的小女孩,那個懷抱兔子玩偶的小女孩?
蘭沐星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出去把這件事情給弄清楚,哪怕正面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女孩也比坐在這裡瞎猜來的痛快!
她拖着受傷的左腳走過去譁得一聲拉開門,卻沒有看到任何孩子!樓道里的感應式白熾燈都亮着的,冷冷的陰白一片,空無一人。只有從開着的窗戶進來的涼風把窗簾吹得微微擺動,顯得有幾分瘮人。
她順手關上門,迴轉過身卻看到小瑤已經坐了起來,一臉驚惶恐懼:“你看到了什麼嗎?”
蘭沐星搖了搖頭:“什麼也沒看到。”可她明明是聽到了有小女孩在唱歌的聲音啊,那麼的真切。
“是果果!一定是果果!”小瑤顫着牙齒出聲。
蘭沐星瞬間清醒許多:“你也聽到了?”難道這一次不是夢?
小瑤白着臉點頭:“她從昨晚就開始唱了。那個被挖出來的屍體一定是果果的。隨着屍體重見天日,她的魂就出來了,像以前一樣在樓裡玩,在樓裡唱童謠。我懷寶寶五個多月的時候果果就經常唱這個首兔子謠,我當時還跟她說過這歌兒晦氣,讓她不要唱了。她以前很聽話的,不讓唱就不唱了。可是現在……她不聽話了,她一定是在恨我不……”小瑤倏地捂住嘴。
恨你不讓她唱還是恨你不……飛縱即逝的念想在蘭沐星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哆嗦了一下,就像有一股冷風襲來般,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下意識的伸手環抱住自己,走到小瑤身邊努力的安撫她:“快睡吧,不要想太多。這樣對寶寶不好的……沒事的,有我在呢……剛纔那歌聲可能只是隔壁小朋友隨意哼着呢,不一定就是果果啊。”
其實她與小瑤心裡都清楚,隔壁根本就沒有小朋友!
“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果果她是……”小瑤猛得從牀上爬下來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提包,從裡面掏出手機慌亂地撥號:“老公,你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我怕,我不住這裡了,我要回家,對,回家……”
蘭沐星怔怔的看着語無倫次的小瑤,心裡隱隱有着某種猜測。
對上小瑤那像受驚的兔子的眼睛,蘭沐星忽然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小瑤現在畢竟是孕婦,這種激烈的情緒反應也許就是孕婦敏感綜合症的表現吧。
最後小瑤掛斷了電話,像是得到了丈夫的安慰,平靜了不少,側臉對蘭沐星說:“我老公說,他今天下午剛回市裡,明天一早開車過來,我最遲明天中午就可以回家了。”
蘭沐星笑了笑:“那這樣很好啊。放心吧,在你老公來之前有我呢,我會幫忙照顧你的,早點睡吧。”說着同時對小瑤扶到牀上,蓋好被子。
雖然她很想問一些問題,但又覺得這種狀態下最好不要再去刺激對方。等小瑤再次入睡後,她也輕輕的爬上自己的牀準備入睡。
睡夢中,蘭沐星彷彿看到了一隻兔子,瞪着紅紅的眼睛,三瓣嘴脣不停地抖動着,側耳傾聽,它居然在唱大兔子二兔子三兔子,畫面突變,一下子竄出了十隻兔子,它們扭打成一團,兇殘將其中一隻兔子給撕成兩半……
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把所有的兔子都嚇跑了,只剩下那隻被撕成兩半的兔子來微微的顫動着……蘭沐星掙扎着牀上坐起來,卻意外的發現隔壁牀的小瑤不在了,兩個收拾打包好的行李箱就放在牀邊,箱子上面的卡通兔子正齜牙衝着她笑。
暗咽一口口水,她想會不會是去上廁所了?可是病房內明明就有衛生間啊……不經意的瞧了瞧手機一眼,才早上五點十幾分,這麼早小瑤會去哪兒?
外面的動靜依然很大,走道里甚至還可以聽到有人撒腿狂奔的聲音,蘭沐星拖着有些用不力的左腳下了牀,剛拉開病房的門,她就看到幾個小護士在走廊裡亂跑,其中一個小護士嘴裡還念嚷着:“孕婦滾下樓梯了,這回可真的是出大事了,這下院長非得罵死人了。”
聽到這兒,蘭沐星的心猛的揪了起來,孕婦……拖着左腳一瘸一拐的走到樓梯口,隔着幾道背影,她依稀看到小瑤躺在擔架上痛苦的捂着肚子,嘴裡虛弱的呻吟着,樓梯的臺階上一攤血水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小瑤額頭上的汗水混合着眼裡的淚水流到了脖子裡,她哭着說:“兔子,我踩到兔子了!”
值班的小護士讓她憋氣保持呼吸等醫生過來。
然而小瑤卻漸漸的神志模糊,嘴裡卻依舊嘀咕着:“那是果果的兔子,我不想我的寶寶出生,她想讓我的寶寶陪她玩……”
蘭沐星顧不上左腳上傳來的痛感,一蹦一跳的擠過人羣來到小瑤身邊,輕輕的握住對方的手說:“你聽護士的,先別說話,你一定會沒事的,放心,你老公馬上就會過來接你的。”
小瑤只是恍神的看了蘭沐星一眼,喃喃道:“不是我,我又沒有殺死她,她爲什麼要來找我,她爲什麼不去找……”
“你在聽什麼,我沒聽清楚。”蘭沐星微微俯身湊近。
“快送手術室,孕婦現在很危險!別攔着!”就在這時,樓下衝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她一邊指揮一邊穿着白大褂,然後再一把拉開蘭沐星。
神智迷糊的小瑤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倏地睜大眼:“林姐,你要救我!我不要死,又不是我害死果果……”
“我知道,我知道。”林醫生馬上用氧氣罩捂住了小瑤的嘴:“你不要再說話了,努力吸氣,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醫務人員擡着擔架快速進入一旁的電梯,看着林醫生離去的背影,蘭沐星心裡犯嘀咕:她是叫林潔,還是小瑤叫她林姐?
“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來了?出來也不加件外套,是不是想在這裡多住幾天啊!”一道微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擡頭,樓梯下方,一身深色系的唐澤彥提着保溫瓶臉色微慍的緩步而上,在經過那攤血水的時候,他稍稍頓了一下,然後彎腰細看了一會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將保溫瓶擱在一邊的走廊扶手上後,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略帶責備的說:“你這麼早起來幹嘛?以前上班的時候我怎麼就沒見你這麼積極過。”
蘭沐星伸手指了指樓梯臺階上的血水,問:“你不是看到那攤血了嗎?”
唐澤彥:“這跟你跑出來有什麼關係?這裡是醫院,有點血有什麼好驚訝的?你就這麼喜歡湊熱鬧?”
蘭沐星白了他一眼:“我隔壁牀的那個孕婦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唐澤彥微訝:“你隔壁牀的那個?”
蘭沐星點頭:“是啊。”
唐澤彥劍眉微微一擰:“她沒事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蘭沐星搖了下頭:“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這外面的噪雜聲給吵醒的。”接着她將昨晚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唐澤彥聽。
唐澤彥聽罷,眯了眯那雙璀璨如星的眼睛:“你是說小瑤摔下去時嘴裡念嚷着是果果的鬼魂在找她,說果果是被害死的?她怎麼這麼肯定那個被挖出來的小孩子就是果果呢?”
蘭沐星:“……我怎麼知道?要不等她出來時我再問問?”
唐澤彥擺了擺手,露出一抺略顯惋惜的神情:“她是不會再開口說話了。”
蘭沐星嚇了一跳,低呼:“什麼?你是說她活不了了?”
唐澤彥神色微凜:“憑多年的判斷經驗來看,她的生存性很低。而且,她不是馬上就要生了嗎?被這麼一摔,二選一能保住一個就算萬幸了。”
將她扶回病房,唐澤彥將保溫瓶擱到牀櫃上,彎腰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開水水準備給她燙燙碗。
“我把昨天的兔子湯給倒了,換成烏雞的,這裡還有一份小籠包,食堂自己做的。我嘗過了,味道不怎麼樣,但至少可以墊墊肚子,將就的吃兩個吧。”這裡的環境差,一切只能將就。
一個還散着熱氣的小籠包被一雙筷子夾到她的面前,蘭沐星怔怔的伸手就想去取。
“等下,你還沒洗臉吧?”
一怔,老實交待:“沒有,牙也沒刷。”
小籠包被人夾回去了。
“我去打盆熱水回來,你就坐着別再亂走了。呃,最好在沒洗手之前不要偷吃。”頎長的身影離開了病房。
看着桌上散發着陣陣熱氣的小籠包和烏雞湯,蘭沐星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幸福,他雖然不怎麼愛說那些華麗的山盟海誓,但卻很細心很暖心。她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不用半年,她一定會被她養成一隻肥豬。
到時他會不會又嫌棄她胖呢?嗯,爲了安全起見,要不就拉他下水,讓他也變胖吧。
唐澤彥端着一盆溫水走進來放在椅子上,“洗乾淨了再吃。”
蘭沐星一僵,這話怎麼聽着有點……猥瑣?對上他那戲謔調侃的笑眼,她嘴角一抽,就知道這傢伙是故意的!
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毛斤,埋頭清洗。
小瑤的消息就傳來了。給她掛鹽水的小護士進來就說:“小瑤死了。林醫生說,因爲從高處滾下來,孩子和孕婦都受到了嚴重的撞擊,導致小瑤大出血,母子倆都沒有救活。”
剛啃了兩口小籠包的蘭沐星噎住了,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看向唐澤彥,昨天還幸福地摸着肚子期待寶寶出生的小瑤居然死了?那個一個勁的誇唐澤彥長得自家老公帥十倍的花癡死了?
蘭沐星的腦子好像被響雷炸了,嗡嗡的,耳邊全是重複着小護士所說的那句話:“林醫生說林醫生說林醫生說……”
搖了搖腦袋,她用力的拍下自己的額頭,看着唐澤彥呆呆的說:“病人一般不會管自己的主治醫生叫什麼姐或哥之類的吧?”
唐澤彥坐在她身邊,無視一旁小護士的難爲情,伸手將她帶進自己的懷中:“你說什麼?”
他的胸膛寬闊而溫熱,瞬間撫平了她的所有不安。
蘭沐星慢慢的平靜下來,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仔仔細細的說給他聽。
“你是說你聽到小瑤叫那名醫生林姐?那隻能說明她們之間的關係不是一般的醫患關係。你確定小瑤在看到林醫生的時候是想說些什麼的,卻被林醫生用氧氣罩捂住,不讓她說話?”
蘭沐星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確定。”
唐澤彥默了一會兒,聲色暗晦的說道:“醫生在危急的時候不讓患者開口說話,並且給患者戴氧氣罩這是很符合常理的。只是你所說的小瑤從昨晚到後來提過很多次是果果的鬼魂回來了,這點倒是有點不尋常,出於人性的心理考慮,我懷疑她是知道了一些關於果果的事情。”
蘭沐星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的磨蹭着:“那你說那具屍體會不會真的就是果是?”
唐澤彥伸手將她摟得更緊,下巴輕抵在她的肩膀上:“我個人的觀點是果果的。但具體的還要看警察那邊的鑑定結果。”
樓下,不知道是誰大叫一聲:“小瑤……”這一聲長吼穿透了整個大樓,悲泣的哀嚎在三樓都聽得清清楚楚,同時也嚇得蘭沐星從唐澤彥的懷中蹦了出來。
不稍時,一個滿臉淚痕的男人出現在蘭沐星的病房,他叫王凱,是小瑤的丈夫。
蘭沐星坐在牀上靜靜的看着他收拾小瑤的行李,小瑤的行李早就打包放好了,就放在那兩個有卡通兔子圖案的行李箱裡。
王凱面色無光,男兒淚頻頻的掉落在小瑤的行李上,“昨天小瑤說要回家時我就應該來接她的,不應該說等到天亮,都是我的錯……”
“昨晚我聽小瑤說,她的父母不在了,而你的爸媽正忙着照顧你哥的孩子,所以你纔會送她到這裡生孩子的。”倚靠着唐澤彥,蘭沐星小聲的問。
男人頓了一下,點頭:“是的,我要經常出差,家裡沒人照顧她。她說這裡的醫生護士她都熟悉,而且不用擔心醫藥費,聽她這麼說了我才放心的將她送到這裡來。誰想到她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好好的怎麼就會從樓梯上滾下去呢,爲什麼?”說到這,他將臉埋進了小瑤的衣物裡。
哭夠了,王凱收拾好行李離開這裡,往出院部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蘭沐星不由莫名的傷感:“他真可憐,一夜之間家破人亡,老婆孩子都沒了。”
唐澤彥順着她的視線也多看了王凱的背影一眼,嘴一撇,帶着一份鄙夷的語氣:“這也許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結果呢。”
蘭沐星一呆,微訝的擡頭看他:“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
唐澤彥眨了下眼,淡淡的說:“沒錯,他剛剛所流的那些不過都是些鱷魚的眼淚罷了,假的。他說他經常出差,但是從他那講究的搭配來看應該是很注意個人衛生的,可他身上的所穿的那件襯衫至少三天沒換了。”
蘭沐星一頭霧水:“這個季節三天沒換很正常啊,你不也兩三天沒換了。就憑這個就說人家流的是鱷魚的眼淚會不會太武斷了?”
唐澤彥嘴角一抽:“如果不是你因爲你拐了腳,照計劃我們現在應該早就住入星級酒店了,我這身衣服也早就換了。可他剛剛不是說他昨晚下了飛機後是先回的家嗎?那爲什麼不換?小瑤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才十一點多而他也已經到了家,不算很晚啊。還有,這幾天這一帶的天氣情況一直都不怎麼好,出差又是一件極其容易弄髒衣服的事情。不換隻有一個理解,那就是他覺得衣服不髒,沒有換的必要。換個角度說,他這幾天也根本就沒有出差。”
蘭沐星好像有點懂了。這麼說來,小瑤是被遺棄的了……
茫茫人海,相識是一種緣分,她爲那只有幾面之緣的小瑤感到了一絲難過。
起身走到窗邊,因爲大樓是半“回”字結構,這個病房在三樓的最左邊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整個後院,無論是院裡的哪一棵樹,還是院門口的斜坡,甚至對面的廢棄鋼材廠,這裡都看得到。
後院的左邊散亂地長着幾棵大樹,在最陰鬱的角落裡有一個不算很大的坑,那裡曾經埋着一具小小的屍體。
伸手往外指了指:“果果難道就一直這樣與小瑤隔窗相望嗎?”
不明所以的唐澤彥起身走到她的身旁,順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前看,這一看,俊臉倏地沉下幾分。
他突然想到,如果這個房間可以看到院裡的一切情況,那麼其他的房間呢?他將雙手輕輕的搭在蘭沐星的臉上,“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哪都不準去,知道嗎?”
蘭沐星不解的眨了眨眼,然後點頭。
得到她的承諾,唐澤彥放開她轉身走向隔壁病房,站在窗前往前張望,發現這個房間的角度看不到那條斜坡。
他又走到另一個病房,這裡可以看到斜坡,卻看不到那棵埋屍體的大樹。
他乾脆走到三樓最右邊的病房,這裡卻只能看到半個院子。
唐澤彥恍然,原來整個大樓,只有四層樓最左邊的三個房間纔可以看到埋屍體的大樹,而一樓是手術室,窗戶被封死,二樓是檢查室,晚上根本不會有人,四樓是雜物間,晚上也基本不會有人,於是就只有蘭沐星現在所住的那一間才能……而之前則是小瑤一直住的……
微飛吹起站在窗邊的蘭沐星的長髮,她攏了攏衣服想出去找他。
走到門邊,她隱約聽到門外走廊最盡頭的角落裡有人在打電話,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聲音:“你也聽說了?你說住三樓的李瑤怎麼死的那麼邪門啊?林醫生做手術的時候都慌了,居然用側切……我當時在一邊看的時候,心裡想都這個時候了,直接剖腹算了,孩子的成活率還能高一些,但是她是主治醫生啊,肯定有她的想法,我也就只能聽她的,可是……最後……果然,兩個都沒有保住。”
小護士打電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聲,顯然是往樓梯走下去了。
確定走廊沒人後,蘭沐星從病房裡探出頭,看到樓梯拐角處一個年輕的護士正拿着手機一直往下走,邊走邊說。
她驚出了一聲冷汗,倚靠在門邊拿起手機撥通唐澤彥的手機,希望他早點回來。
回頭看了一眼那正窗簾輕飛的窗戶,她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無論後院裡發現的那個屍體是不是果果,果果都已經死了,而且被小瑤看到了。
也正因爲小瑤看到卻沒有出手相救,所以一直耿耿於懷,所以在聽到小女孩唱童謠時,纔會認定是果果回來了,纔會被嚇成那樣。
再聯想到剛剛那名小護士的通話,這一刻,她害怕了,不是怕那個真假不明的小女孩鬼魂,而是人心!
如果林醫生想害死小瑤,那麼這次手術就是絕佳的機會,可以讓她永遠閉嘴。那麼……剛纔那名小護士所說的話若成立了,林醫生沒有選擇剖腹而是側切……這是謀殺!
一個運用專業知識進行的職業謀殺!
想到這,蘭沐星的後背已是冷汗涔涔。
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傳來,由遠及近,接着,一雙漂亮的短靴出現在她的眼前,順着短靴向上,她看到了一張有些眼熟的面孔……林醫生!
轟的一聲,頭皮發了麻。
“你是前天傍晚剛入院的蘭沐星吧?腳不好使力還不在牀上好好休息,要是再摔一跤,你這腳可就真的要廢了。”指了指病房,讓蘭沐星迴到病牀上去,“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蘭沐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靜靜的看着林醫生。
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美麗有氣質的女人,居然會有一顆那麼陰毒的心。想象着她一臉冷血的對小瑤選擇側切的模樣,蘭沐星就擠不出對她的好印象。
“你同病房的小瑤死了,你是不是很害怕?”林醫生伸手扶住蘭沐星往病牀走去,見蘭沐星依舊抿脣不語,她又說:“要不我給你換一間病房吧,你看起來嚇得不輕,不過醫院嘛,就是送死迎新的地方。”
“送死迎新?”蘭沐星重複了林醫生的這句話,腹誹:既然這樣,那你爲什麼不讓小瑤的孩子出生,那可是一條新的生命啊!
林醫生:“不是嗎?我們醫院病源少,人流量小,還算是好的了。你要是住在省立或市一這樣的大醫院,豈不是嚇得更不敢住了?”
Www ●тt kān ●¢O
不敢住?蘭沐星微愣,然後猛得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衝着林醫生笑了笑:“我不是不敢住,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小瑤挺好的一個女孩……”
“你纔跟她共住兩晚就覺得她好?”林醫生端起牀櫃上的開水遞給蘭沐星,“我認識她有半年多了,除了長得小巧,嘴巴甜了點兒外,那種疑神疑鬼的性子還真是讓人吃不消。昨晚她應該沒有說什麼糊話嚇唬你吧?”
蘭沐星垂下眼簾,搖頭。
林醫生拿起一粒桔子熱心的替蘭沐星剝着:“她有些迷信,總是說些鬼啊神啊的故事,喜歡聽風就是雨。只要夜裡有點兒風吹草動,她就肯定的認爲是小鬼在作怪,本來她婆婆是讓她搬去與她的大嫂一起住,可她卻偏說什麼她大嫂的生肖與自己肚子裡寶寶相剋,所以硬是不肯去,最後氣得她婆婆都不想管她了。”
蘭沐星有點糊塗了,聽林醫生這麼一說,她倒還真覺得小瑤是有那麼點兒過分敏感。
林醫生接着說:“孕婦嘛,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產前憂鬱症,不過,小瑤的很嚴重!這點她老公深有體會,要不然也不會把她丟到這裡,謊稱自己出差了。”
聽到這裡,蘭沐星的心微微一凜,原來唐澤彥所說的都是真的。
小瑤的老公所流的那些眼淚原來真的只是鱷魚的眼淚……他根本就沒有出差,而是受不他小瑤的產前憂鬱症才把她送到這家醫院來,亦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喜歡小瑤。
嫁給這樣的一個男人,能談得上幸福嗎?
林醫生看了蘭沐星一下,說:“醫院的後院裡發現了屍體,這對我們醫院來說是不小的打擊,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院長本來是想建一個涼亭的,因爲病人說散完步後沒地方坐,沒地方休息,哪裡會想到工程隊居然挖出……如果你不想住這裡了,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換病房。”
蘭沐星點了點頭,心裡卻想着:這哪裡是換個病房就能想通的事情啊?那個小女孩到底是不是果果?小瑤的死真的只是意外,而不是謀殺?
林醫生前腳剛走,唐澤彥後腳就走了進來。
望了眼林醫生離去的背影,他轉頭看向蘭沐星:“那個老女人剛剛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蘭沐星張了張嘴,老女人?!林醫生看起來最多三十二三左右,正是風韻猶存的時候,竟被他給說成了……老女人!
將林醫生跟自己所說的話一一轉述給他聽。
唐澤彥聽後,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
許久,收回視線改落到她的身上:“以後離那個老女人遠一點。等你的腳再稍好一點,我們就離開這裡吧。”
蘭沐星一愣:“離開?”
唐澤彥點頭:“是啊,不然你還真打算在這裡長住啊?”
蘭沐星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輕眨着:“那個屍體真的是果果的嗎?小瑤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嗎?”
這些問題如果沒有弄清楚,她想她在以後的日子裡也會跟小瑤一樣,耿耿於懷。
唐澤彥撫額:“這些事情已經有警察介入了,輪不到我們來操心。消息已經傳開了,警察那邊確定了那具屍體不是果果的。”
蘭沐星嚯的擡頭:“什麼,不是果果的?!”
唐澤彥點頭:“據傳開的消息說,警察那邊已經把果果的頭髮和屍體上的頭髮進行了DNA比對,完全不符合,那個女孩兒的屍體不是果果。那名鄭警官正準備將此案分劃成醫院女童屍體案和果果失蹤案兩個案件。也放言三天之內結案。”
蘭沐星搖搖頭,一臉的迷惑:“可是這些很奇怪啊,既然那具屍體不是果果,那小瑤爲什麼會嚇成那個樣子,還說什麼是果果的鬼魂回來了之類的糊話?難道她站在窗外看到的畫面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樣?那麼她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唐澤彥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摩挲着,趁機吃豆腐:“其實你想的這些都沒錯,就算後院裡被挖出來的那具女童屍體不是果果的,果果也已經死了,而且小瑤正好目睹了那一幕。只是出於某個原因小瑤沒有將這些公佈於世。但是,就算你知道了這些又怎樣?這是不是A市,我的勢力遮蓋不了這裡。嗯,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你應該懂吧。”
蘭沐星木然的看着他,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說,你想抽身而退,不替果果伸冤了?”腦海裡出現了那個懷抱兔子玩偶靜靜站立的小女孩。
唐澤彥脣畔浮起一抺無可奈何的笑:“我根本就沒有介入過好嗎,哪來的抽身而退?”
蘭沐星脫口:“那你現在可以介入啊,我知道的,只要你願意,你一定會解開這道謎,還果果及小瑤一個公道。”
唐澤彥的嘴角微扯,苦笑一下:“我說了,在這裡我不能像在A市那樣橫着走。還有,不是每個警察都像楊亮那樣喜歡私家偵探介入插手的。在異地辦案,如果被警察存心隱瞞,那麼案情只會越破越難。”
蘭沐星:“幾年前你幫我的時候不也是在異地嗎?當年怎麼就沒見你這麼慫?”
唐澤彥送了她一記白眼:“我那是自願的嗎?我分明就是被逼的!”在那種情況下,容得了他拒絕嗎?
蘭沐星心虛的避開他的視線,詭辯道:“反正我就是覺得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小了,慫包!”
慫包兩個字讓唐澤彥的臉陰了陰,在靜靜的看了她數秒後竟一把摟過她,狠狠的摁在自己懷中:“我不是膽子越來越小,而是有了弱點,你就是我的弱點!”低沉的語氣中隱含着太多的惶然,“我發現如今的你在我心裡,比唐澤彥更重要!”
蘭沐星雙手抵在他的胸前,昂着明豔動人的臉看向他,他那清亮璀璨的黑眸流露出太多的惶恐。
一股暖流從心底竄出,俏臉上煥發出歡快動人的神采,但是體內那僅存的一絲矜持讓她不得不壓下微揚的嘴角,故作鄙夷的看向他:“你明知道我的身手比你好,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哼,藉口!”
唐澤彥明顯的愣了一下,難道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正難過着,眼角卻適時的捕捉到她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恍然。
眼底浮起愉快的光芒,微帶笑意的嘲諷在病房內響起:“身手有什麼用?歷史上屈死的那些名將功臣哪個不是蓋世英雄?頭腦跟不上,四肢再發達都枉然!”
嘴角的笑意凍住,蘭沐星抄起牀櫃上的桔子皮就往他那張笑得賊賤賊賤的臉上擲去:“你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呢!”
“你怎麼知道我智商不行?”唐澤彥輕鬆的躲過桔子皮的攻擊,很是正經的問。
“哼,這還用問,答案不都擺在你的臉上?”蘭沐星沒有細想,直接接話。
唐澤彥一手輕搓着下巴,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臉上的笑意更深更賤:“智商不夠,體力來湊。”
腦中警鈴大響,蘭沐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什麼意思?”
唐澤彥揮手一把扣住她的細腰,然後蠻橫的傾身上前:“就是讓你看看我的智商到底有多低啊。”
蘭沐星邊笑邊躲避着他那不安分的腦袋:“滾起來了,變態啊,現在還是白天呢!”
唐澤彥聞言一愣,雙手撐在她兩側,俯視着她:“白天……”驀地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說晚上可以?!”
蘭沐星臉一燒,嗔罵:“可以你妹啊,給我滾下去啦。”
黑眸中跳躍的火花熄滅,唐澤彥彷彿剎間沒了力氣般雙手一軟,整個人壓在了她的身上:“既然也不行,那我還不如就選擇現在。放心,這牀是鋼架結構,承受的……”
“別鬧了,快滾起來,有個男醫生向這邊……”話還沒說完,身上的重力瞬間消失,轉眼望去,某人正腰桿筆直的站立於她的病牀前,手裡還捏着一個桔子,一副認真剝皮的模樣。
蘭沐星愣了半天才回神,不得不暗地裡衝着他豎起大拇指,呃……真能裝!
擡眼,一名方臉白大褂的男醫生在兩名小護士的陪同下,緩步走了進來。
“醫生,我老婆的情況怎麼樣了?”唐澤彥將一瓣桔子塞進蘭沐星的嘴裡,很是溫柔的問。
“還好。”男醫生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然後漫不經心看向唐澤彥:“你叫什麼名字?”
唐澤彥劍眉微揚,笑着說:“我姓唐。”
男醫生本來平靜無波的表情僵了一下,一絲驚異閃過他眼角上揚的眼,若有所思的看了唐澤彥一會,點頭:“哦,你好。”
唐澤彥回了一個禮貌性的笑容,暗地裡卻心思百轉,剛剛這名男醫生臉上的表情分別暗射出一種‘果真如此’的驚惶,難道他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