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經結束了,又似乎纔剛剛開始。
一年後。
羅鈺提着一大袋生活用品與速凍品走進別墅,打開門,一股濃烈的菸葉撲鼻而來,讓她不由一陣生厭。
壓下涌上的噁心感,她走了進去。
大白天的,偌大的整個客廳卻顯得昏暗。
所有的窗簾都被拉得死死的,只有正中間那臺播放着不知道什麼節目的電視發着亮光,照得客廳昏暗鬼魅。
一個身影癱坐在沙發中吐雲吐霧,甚至就連她站到了他的面前都不肯將眼皮擡起。
羅鈺在氣憤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疼。
他不再英俊瀟灑不再溫潤如玉,像只喪家之犬,無處依託,終日將自己關在這方天地裡,自我墜落,自我修復。
一年來,他沒有再跨進唐宅一步,也沒有再走進唐氏集團一次,他用無聲的抗議脫離了唐家。
一年來,他遵守着當初答應蘭家的承諾,不再打擾。不打聽、不出現,就像彼此從未認識一般,各自安好着。
羅鈺輕嘆一聲,這一年的時間裡,發生了許多,也改變了許多。
自從那一天後,沒有人知道關於蘭沐星的任何消息,可見蘭家人是鐵了心不想再與唐家有任何牽扯。
顧臻接手了唐澤彥的事務所,替他打理一切。
徐永美結婚了,帶着一顆失去愛一個人的勇氣心嫁給了章繼軍,得不到愛的人,她選擇了被愛。
蘇語也結婚了,新郎不是高藝,而是那位金牌律師賀祺。
蘭沐星的好友黃香香離婚了,在她恢復神智的第二天。
水樂樂也一直都沒有再回過唐家,任憑唐澤凱滿世界的找,卻始終沒有關於她和孩子的一點點消息。算算時間,那個孩子應該早就出生了。不能親眼目睹孩子的降臨不能在第一時間擁抱自己的孩子,這或許是水樂樂給予唐澤凱最重的懲罰。
柯小彤始終沒有被找到,大家一直都在奇怪,她到底是如何做到在唐澤彥與項昕的雙重圍堵下人間蒸發。
至於那個費爾就更像是一個謎了,根本沒有人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一年前,當唐澤彥得知這一切是假名叫費爾的人暗中操縱後,他發了狠般全力緝查此人,就在眼看快有眉目的時候,蘇語出事了,她崩潰了,卻沒有人知道當初具體發生了什麼,高藝又去了哪裡。
等唐澤彥處理完蘇語的事情回頭再查費爾時,對方已經從容淡定的抺去了所有的蛛絲馬跡,讓他的努力歸化爲零。
努力的付之東流讓唐澤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費爾其實並他不遠,甚至就在他的身邊,用那雙陰險的眼睛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於是他偃旗息鼓,將自己密閉在這小小的天地裡。
將袋子放到桌上,羅鈺打開了室內燈,突如其來的強光刺激的唐澤彥下意識的擡手擋眼。
如今的他就像一隻長年縮卷在黑暗角落裡的耗子,見不到光。
唐澤彥努力的眨動着眼睛,甚至眨出了淚光。
在燈光的照射下,眼前的滿地狼藉更是驚到了羅鈺,不是菸頭就是啤酒罐,她氣到無語:“你……”真是沒出息透了!
走到窗前用力的拉來所有的窗簾,打開窗戶。
剎間,大廳一片鋥亮。
迴轉過身,她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這個樣子怎麼去見沐星,你覺得她會喜歡這個樣子的你嗎?”
唐澤彥的每個棱角每寸眉目寫滿了狼狽不堪,他的眼神明白的寫着:“不會有那一天了”幾個大字。
羅鈺氣憤的罵道:“你是葶姐生的,要是我親生的,我早就把你丟進尿盆裡淹死了,省得這麼丟人現眼!是取是舍你自己看着辦,我不想再管你們兄弟倆的破事了,一個比一個惹人煩!”
耍下一張紙到唐澤彥的臉上,羅鈺滿臉煞氣的坐在沙發中。
唐澤彥伸手接過那張紙,那是一張B超單,上面姓名一欄寫着羅鈺。
讓唐澤彥瞬間睜大眼的不是名字,而是中間那行尿檢呈陽性顯示懷孕的字樣,“媽,你、懷、懷上了?”
語氣中有着震驚與不可思議,不是說……
“嗯哼!”羅鈺帶着幾分自豪的哼了一聲。
“嗯,恭喜啊……是我爸的嗎?”
話間剛落,一個抱枕直接迎面砸來,羅鈺的罵聲響起:“你個小兔崽子,不是你爸的是誰的?你看看你,一年的時間蠢成什麼樣了?!這麼沒腦子的話你居然也問得出口!”
唐澤彥愣了愣,忽覺自己是真的變笨了,竟然問了這麼沒腦的話。
沉默過後,他開口:“之前不是說……”此生不孕嗎?
羅鈺大大的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爲了你這小兔崽子我跟你爸會如此拼命?”說完又嘆了一聲。
唐澤彥一臉呆滯:“爲了我?”
見他像笨得像豬一樣,羅鈺起身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你這一年來是不是把腦子全部拿去餵豬了?告訴我,你跟星星到底是爲了什麼才分開的?”
唐澤彥神情一黯,默了下來。
羅鈺嘆了一聲,語氣軟下幾分:“我理解沐星媽媽的心情,她雖然喜歡你,但她更愛星星,她懼怕那條詛咒,爲了不讓詛咒真的降臨在星量的身上,她只能忍痛讓你們分開,但如果那條詛咒被破除了呢?”
唐澤彥猛得一僵,霍地擡眼看向羅鈺。
羅鈺點頭,微笑中帶着不甘與不服:“沒錯,我就是想用事實證明那個詛咒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唐家女人的種種不幸根本就與蘭家無關,都是唐家男人自己作出來的!每個人都知道我今生不會再有孩子,所以每個人都覺得我很不幸,覺得我也陷入了那個詛咒之中,但是……”她一把抓起那張B超單在唐澤彥的面前晃了晃,萬分得意。
“我憑着自己的努力跳了出來!事實證明我成功了!你現在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了嗎?”再不知道,你可以直接去死了,省得丟人!
唐澤彥睜動的眼瞳閃瞬了下,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身體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那是一種瀕臨死亡的人看到希望時的激動,那個詛咒被羅鈺用事實打破了……他與星星之間有了一絲希望。
見他抖得厲害,羅鈺撇了下嘴,訕訕的說着:“年輕的時候懷不上離了一次婚,嫁給你爸後也一直沒能懷上,隨着時間的流逝年齡的增長,也就慢慢的看淡了,放棄了,一心想着將你倆兄弟當成自己的孩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可不想,你倆會這麼沒出息,一個被看不到的權勢蒙了眼,一個被看不到的詛咒嚇破膽,逼得我不得不重新考慮,是不是要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都快五十歲的人還生孩子,說出去都是笑話,但是從現在的情形來看,指望你倆兄弟給我養老送終,懸啊!”
唐澤彥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羅鈺,漸漸紅了眼,他上前抱住她,輕聲的由衷的說:“媽,謝謝你!”是你讓我看到豪門裡僅有的真情。
羅鈺鼻子一酸,一把推開他,罵道:“我都給你指了一條這麼明的路,你要是再走不好你自己說你對得我跟你爸的夜夜奮戰嗎?我看你也沒出息透了!滾滾滾,儘快把人給我搞定,把我的孫子送來跟我的兒子做伴後,你自個就有多遠滾多遠去,看到你就煩!”
唐澤彥的眼睛瞬間變得熠熠閃亮,“媽,我愛你。”他大力的抱了一下羅鈺,“我保證會再一次把她帶到你的面前,叫她再叫你一聲媽!”說完,他往外跑去。
“你就這副鬼模樣去見人家啊?”羅鈺一怔,然後衝着只穿着室內拖鞋就往奔的背影叫道。
背影一僵,立馬折了回來。
唐澤彥顫抖的握着手機,哆嗦的按下一串數字,然後心跳如雷的湊近耳邊。這是一年來他第一次沒有在最後時刻放棄,第一次成功的按出撥號鍵。
正對面坐在沙發中折菜的羅鈺斜了一眼正默默打下手的唐少柏,用眼神控訴着:這就是你所謂的優良品種,啥這麼沒出息,打個電話都能抖成個熊樣。
唐少柏將頭垂得更低,他也不懂啊,他的基本明明很優良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基因突變,虎父犬子?
電話接通,那端傳來一道清脆的中年婦女的聲音,“喂,哪位?”
唐澤彥一個哆嗦,險些將手機滑落,他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密汗,翕動着嘴脣喊了一聲阿姨。
電話那端沉默了。
就在他絕望的以爲對方會就此掛斷時,手機裡傳來一道細微的嘆息聲:“什麼事?”
“我……”唐澤彥張着嘴,竟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她現在很好,很快樂……我希望一直這樣下去,你不要再打電話了……”
羅鈺丟下手中的菜,將身子橫了過來,一把奪過唐澤彥的手機,同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瞧你出息的!
爲了讓唐澤彥也能親耳聽到對方的意思,她開了免提。電話中,羅鈺告訴了蘭媽媽自己的懷孕的事,也影射着那個詛咒被打破。
那端,蘭媽媽又一次沉默了。
良久,她又嘆了一聲。
“小彥,阿姨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家的星子,但是、她已經忘了你,忘了你們的過去……她現在活得真的很快樂,我……”
羅鈺一愣,她怎麼沒聽說蘭沐星失憶了?
沒有多想,她問出口:“沐星是在那次墜落中失憶的嗎?”她聽說過,一個人如果在絕望中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腦部受到碰撞後,大腦是有可能會自我保持的選擇遺忘一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蘭沐星本人在內心深處已經對唐澤彥絕望了,那……懸了!
那端,蘭媽媽顯得有幾分尷尬:“不是,呃,是……是……”總不能說是她連同自家男人敲的吧?一惱,她直接蠻橫的說:“總之她已經忘記關於你們唐家的所有人與事。而且現在還有兩個跟你一樣優秀的男孩在追求她,所以我不喜歡你再次出現打亂她的幸福……”
唐澤彥的大腦嗡得一響空白一霎。
定下神後,他疑問:“阿姨,你能告訴我,除了項昕外另一個人是誰嗎?”項昕會趁機對蘭沐星展開追求那是毋庸置疑的事。
蘭媽媽警惕起來,語氣也變得有些緊張:“我都說的很清楚了,不許你再破壞星星的幸福!”
唐澤彥:“我沒有,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幸福會是由誰替代。”經過之前的相處,他對蘭媽媽的性格多少是有點了解的,她吃軟不吃硬。
蘭媽媽聽到他這句滿是傷感的話後,果然軟下了語氣,靜了一會,“那人你也是認識的,顧臻。”然後又是一聲惋惜的嘆氣。
“什麼?!”唐澤彥與羅鈺等人同時驚呼出聲。
怎麼會是顧臻,怎麼可以是他?!
帶着滿身的怒氣,唐澤彥終於在時隔一年後再次踏進事務所,這裡已然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憤怒的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不顧裡面還有外人,直接走到顧臻的面前,一把將其從椅子上拽了起來,憤懣的問:“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
虧他這一年多來一直把這傢伙真心的當兄弟,這傢伙居然忘恩負義的挖他牆角!
顧臻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知道他所指何事。
微微一笑,優雅的將唐澤彥的手從自己的胸口處拂開,一副理直氣壯的說:“這有什麼好理解的,男未婚女未嫁的。”
唐澤彥氣結:“你!”
顧臻:“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我在奪人所愛,在趁火打劫,覺得我違背了朋友妻不可欺的做人原則。但我不這樣認爲!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夠正人君子了。”
“我實話告訴你,其實我對蘭沐星從一開始就挺有好感的,但當時她是你的女人,出於朋友之誼,所以我沒有像項昕強取豪奪,甚至還一直暗中幫助你。但是,誰讓你自己的運氣那麼背?現在你倆分開了,她已經不再是你的任何人,我在這種情況下追求她有什麼錯?錯在哪?”
唐澤彥深邃的看着顧臻,他在憤怒,卻無法反駁。
顧臻說的沒錯,現在的蘭沐星是自由的,誰都有權利去追求她,她也有權利去選擇任何人,他已經被淘汰出局了。
只是,他不服,不甘,他很生氣,很膈應。
顧臻輕飄飄的睥了他一眼,伸手輕拍下他的肩,笑得有點賤:“我倆是兄弟,蘭沐星跟着我總比好過跟着項昕吧?至少以後你還能時常看到她,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唐澤彥一個兇狠的眼神殺來,他想殺人!
顧臻斂了斂臉上的笑,用一種很大度語氣說:“我雖然不是什麼胸襟海闊的人,但是比起你,我還是蠻大度的!我不會像你當初追求蘭沐星時那樣自私獨佔,我不畏懼也不反感隨時可能出現的競爭對手!”因爲我根本就不愛她嘛。
唐澤彥眯眼,什麼意思。
顧臻輕咳一聲:“她傳承祖業,從操祖上打家翅劫舍的行業了,呃,在對岸開了一家美名擔保實則押鏢的公司,現在正在招人……嘿,你去哪?”
唐澤彥:“應聘!”
大步跨出,頭也不回。
顧臻衝着天花板翻了個極大的白眼,靠,替他用心監護了一年,要是沒有他在中間噁心的攪和着,蘭沐星恐怕早就改名叫項夫人了!這小子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至少也得拿兩條煙拎一瓶酒什麼的啊!
沒良心!下次打死都不幫了!
對岸,那是一個神奇的城市,離這不遠,地鐵即到。唐家在那裡設有幾處產業,他曾經經常去,很熟。
唐澤彥提着一個幹練的行李箱走出地鐵。
看着眼前人來車往的景象,勾脣一笑,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會想到選擇這裡,但他卻覺得這樣挺好的,新的城市,新的開始。
此次,他有備而來,勢在必得!
找了一家酒店將行李箱放下後,他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平民的衣服,揣着一份做假的簡歷,應聘去了。
擠在擁擠的人羣中,隨着地鐵的前進,他的心跳越來越快,終於可以再次見到她了,忘記了他沒關係,上天給了他這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他就已經很知足了,他有信心讓她再次愛上自己!
站在一間小小的門面前,他遲疑了。
掏出手機,再一次確認地址,是這裡沒錯。
只是這間門面會不會太小了?顧臻不是說她開的是一家押鏢的公司嗎?既然是公司,就算規模再小也不應該小到這種像包子鋪的程度吧?
上前,問向坐在裡面低頭玩手機的女人,“請問這裡是蘭靜風恬公司嗎?”
浪靜風恬……蘭靜風恬,想到她姓蘭,想到她所開的是一家形式保鏢的擔保公司,他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女人頭都沒擡,直接伸手往後指了指。
在這間小小的門面最末端處有一個小小的鐵樓梯。
唐澤彥點頭,道過謝往裡走,踏上樓梯。
樓梯不僅狹窄而矮小,硬是逼得他不得不低頭縮肩。
達到上面一看,竟然挺寬闊的,目測一百多平方米,就是間距矮了點,讓他莫名的有種壓抑感,不怎麼舒服。
原來這是一個樓中樓,房東將底下一層分隔出來單獨出租,再將這空中樓整體出租,以博取最大利益,現在的房東簡直都成精了。
他四處看看了,這裡被分隔劃出三間小辦公室,中間是一處開放的辦公區域,擺放了四五臺電腦,兩張沙發。
視線落到不遠處,那裡擺放着一個招聘板,劍眉微微一挑,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將這東西擺放在自家裡面的。
上面赫然寫着:招聘助理一名。要求:男性、年輕25以上40以下、身高180以上190以下、頭腦靈活、身手敏捷、吃苦耐勞、服從管理、責任心強、未婚……
本來一切都很正常,唯獨就是最後那一條未婚讓人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這真的只是在招助理,確定不是招夫?
招聘板上其實還有一些其他的崗位,可他沒有再往下看,他決定了,就應聘這個助理職位!
呵呵,這上面所列的要求不就是在暗示着招的就是他嗎?試問,這上面的要求他哪一條不符合?
就在他快要笑的嘴角咧上天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位中年大媽:“你是來面試的?”
唐澤彥斂住臉上的笑,有點緊張有點小心的點頭。
天啊,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面試啊!親身體驗了,他終於知道了爲什麼當初那些前來唐氏面試的人明明各方面條件很好,就是會結巴!
大媽淡淡的哦了一聲,說:“跟我來吧,老闆剛好現在也在。”
他很是拘謹的跟在大媽身後。
他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見到那張魂牽夢縈的臉龐。
大媽似乎很不懂職場規矩,帶着他走到一間小隔間辦公室門前時,居然門也不敲招呼也不打的就直接扭動門鎖,“老闆,有人來……”
眼前的一幕讓人尷尬。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這裡又地處南方,回溫的很早。
眼前是一張實木辦公桌,桌子的後面有一張靠背皮椅。
皮椅上有個很年輕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很洋氣很顯身材的淺藍淑女裙,腳上蹬着一雙白色波跟鞋,露着一條淺黃色的……小內內……
唐澤彥呆了,他從未想過兩人的再次相見會是如此的、香豔!
呃,他之所以看得這麼清楚,完全是因爲……她蹲坐在沙發上,穿着淑女裙蹲坐着,就像曾經在別墅裡那般隨意!不需多想,他知道她一定又在看小說了,呵呵,她還是一點都沒變。
呃,他只能說角度剛剛好,看得他…
女人從呆滯中回神後,整個人直接從皮椅上滾了下來,手機掉落地面,一把瓜子灑落出來。
女人俏臉泛紅,她狠狠的瞪向那名大媽:“王姐,你進門的時候就不會事先敲一下門嗎?”
王姐也覺得很尷尬,急忙陪着不是。
女人揮了揮手錶示不想深究,她撿起地面上的手機,轉身回坐到皮椅中,用一種打量的眼神看着他,神情隱帶幾分怪異。
在她打量他的同時,唐澤彥也在打量着她,心想,此時在她的心底會不會有一點點莫名的熟悉感?
她又長大了一點,比以前成熟幾分,少了幾分頑劣多了幾分明豔。她的氣色看起來很好,想來應該是體內的鉈毒已經排盡了,可見她的媽媽沒有騙他,她現在真的過得很幸福,很快樂,只是少了他的陪伴,只是忘了他。
“你是來面試的?”女人率先開口。
唐澤彥收回貪婪的目光,認真的點了點頭。
她現在已經不認識他了,所以他必須收起自己的情感,不能表現的太飢渴,否則會嚇壞她的。
女人的眼睛眨了眨,拿起他的簡歷輕念起來,一如當初他面試她時那樣:“唐澤彥,二十九歲……這麼老?”擡眼看了他一下,嘀咕着:“滿臉油光,眼圈發黑,眼紋明顯,嗯,倒也搭這年齡。”
唐澤彥的眼角隱隱一跳,他決定了,從現在開始,全力保養!
“身高186,體重……建築工程師……你的條件各方面都挺好的,爲什麼至今未婚啊?”放下他的簡歷,女人雙手交握平放在桌面,透着幾分懶散。
唐澤彥靜靜的看着她,如實回答:“我曾經有過一個未婚妻。”
女人眨了眨眼,突然很感興趣的問:“漂亮嗎?”
“漂亮!”
“跟我比怎麼樣?”很是自信的撫了撫自己的臉。
唐澤彥:“……”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說比她漂亮,她肯定現在翻臉,說沒她漂亮,萬一她哪天記起來,鐵定又得翻天。
女人放下手往後一靠:“你的條件這麼好,怎麼會選擇到我這小地方來面試,說說原因吧?”
因爲你在這裡。唐澤彥在心裡想着,嘴上卻回答:“因爲我第一次來這裡,所以想找一個包吃包住的工作先做做。”
包住是重點!他期待着她能他當初那樣把自己‘金屋藏嬌’起來。
聽到這個回答,女人有點頭大的扒了扒頭髮:“包住啊?這裡的地價這麼高……”
“我對薪水沒有多大的要求。”他急忙補救。
雙眼一亮:“那你的理想薪資是多少?”
唐澤彥:“溫飽無憂外加夠抽菸就行。”
女人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除了簡歷上寫的這些,你還會些什麼?”
“什麼都會!”當初他面試她的時候可沒這麼複雜麻煩啊,不過短短的幾句話就錄取了她。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女人想了想說,“那好吧。”然後在唐澤彥欣喜的目光中補充道:“下午一點半的時候再過來一趟比下身高,我擇優錄取最高的一個。”
她的話像淬火的刀子一樣劃破唐澤彥那顆自信滿滿的心,他凝神看她,突然間有點想哭了,這可是他的人生第一次面試啊!
堂堂的集團少爺面試一個小小的助理,居然沒有秒勝,奇恥大辱!
見他發愣,女人不爲所動,神情高傲如女王般,頒發了下一個口諭:“下一個!”
身後傳來幾道沉而有力的腳步聲。
唐澤彥回過頭,俊臉霎時沉下。
項昕!
可惡,他怎麼也來了?!
項昕在江風等人的擁擠下氣場全開的走了進來,在經過他的時候甚至很惡意的撞了他一下。
皮椅上的女人跳了起來,“怎麼又是你?”
一個又字重重的打擊了一下唐澤彥的心,原來這傢伙早就先下手爲強了!
江風拉開椅子,項昕坐下翹起二郎腿,衝着對面的女人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似寵溺的說:“蘭沐星小姐,你那招聘板上並沒有特別標註我不能來應聘啊。”
他很納悶,明明這女人什麼都不記得了,爲什麼見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見呢?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不以身相許就算了,還總是一個勁的躲着他,一副很怕他的樣子。這樣很傷他的心!
蘭沐星坐了下來,一副失算懊悔的表情,伸手:“簡歷表。”
項昕雙手環胸:“沒有。”
蘭沐星怒:“那你來面試個鬼啊!”
項昕:“我不是有嘴巴嗎,我可以親口說給你聽啊。”語氣輕柔而曖昧。
蘭沐星無力的擺了擺手,“說吧說吧。”
項昕:“我姓項,單字一個昕,跟你最後一個字諧音。身高184,本科學歷,32歲,上海周邊人,無業,未婚……”
蘭沐星嘴角一抽:“怎麼一個比一個老?當我這是養老院?”
項昕的臉刷的黑了下來,直接噤聲,臉上的肌肉抽動但卻隱忍不發。
唐澤彥也笑不出來,這是她第二次說他老了。
蘭沐星撫額沉吟片刻,伸手指向唐澤彥:“你剛剛說你身高多少來着?”
唐澤彥雙眼一亮,立馬應道:“186cm,比他高一點。”
項昕直接噌得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怒目而視。
蘭沐星頗有應付味道的點了下頭:“就你吧,明天來上班吧。”
一個久違的笑容在唐澤彥的臉上綻出:“好!”
“給老子把這裡拆了!”一道惡魔般的聲音煞風景的傳來。
蘭沐星一呆,直接從辦公桌後面跳了出來,跳到項昕的面前,“你敢!”
項昕:“要試試看嗎?”
江風等人立馬迅速的佔據公司各個要點,很快就控制了整個公司,只等老大的一聲令下,幾名員工抱頭蹲地瑟瑟發抖。
見項昕如此囂張,唐澤彥動怒了,冷聲:“項昕,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項昕漫不經心的瞟了他一眼,譏諷:“誰讓你要身份作假,有本事你也帶人過來啊?你現在應該還不至於蠢到想當孤膽英雄吧?”哼,放着集團少爺的頭銜不利用,裝什麼平民。你敢裝,他就敢欺壓!
唐澤彥一噎,他只想到放低身段會更容易與蘭沐星拉近距離,卻忽視了眼前這個陰險的男人,論卑鄙,他確實不如項昕!
蘭沐星切齒:“項昕,你到底想怎樣?”
項昕接過江風遞過來的煙,斜睨唐澤彥一眼,“把他淘汰了!”
蘭沐星直接搖頭:“不行,他條件比你更符合一些,如果就這樣把他淘汰了,那我以後還怎麼在員工面前標榜公平公正?”
項昕:“什麼叫更符合一些?你上面有寫長度決定一切嗎?你分明就是私心作祟!”
他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即使忘了,但那份情感還是有可能在心底深處駐留,想到這,他心火直竄。
想到這,唐澤彥激動不已內心一片澎湃。
兩人一悲一喜。
蘭沐星俏臉微微一僵,什麼叫長度決定一切?她上面明明寫的是身高好不好,身高!擡頭,梗着脖子高傲着說:“我的地盤我作主!在這我說了算!”
項昕眯眼:“給我砸了!”
話間剛落,一記拳頭呼嘯而來,他急忙側身閃避,眼睛微微一閃,喲,這傢伙終於肯出手了。
惡戰一觸即發,拳來腳往,兩道身體交錯,傢俱撞裂杯壺破碎聲不斷傳來。
蘭沐星木愣愣的站着,眼睜睜看着自己爲了省錢而親自精心設計親自裝修的心愛辦公室,即將被眼前這兩個殺傷力巨大的人形武器徹底搗毀,剎間心疼的無以復加,殺氣騰昇。
“渾蛋!全都給老孃住手!”
此話一出,兩道交錯的身影同時一滯,唐澤彥率先猛的住手,項昕一個收勢不及,拳頭落到了他的嘴角,頓時青紫一塊,血絲滲出。
項昕雙眼一眯,好傢伙,居然給他使苦肉計!
這傢伙不是不卑鄙,只是沒上心,要是上了心,絕對也是個禍害!
唐澤彥伸手捂住嘴角,流露出一副很痛卻強忍的神情。
果然,蘭沐星頗爲不滿的瞥了項昕一眼,然後走到辦公桌後面拉開抽屜,翻開一張創可貼遞給唐澤彥:“自己會貼嗎?”
唐澤彥其實很想說‘不會,你幫我貼’,但在想到現在纔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不能表現太明顯而及時改口:“會,謝謝蘭老闆。”
一句蘭老闆讓蘭沐星剎間眉眼彎彎起來。她覺得自己瞬間高大上了許多。
對上項昕那陰沉的想殺人的臉,她硬是愣了一下,然後識相的斂住笑意,看樣子,今天如果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這位黑老大是不會善罷甘休了,垂簾默想。
視線不經意間瞄到一邊的垃圾筒,微微一怔,笑意浮起,擡頭:“你倆都很優秀,淘汰誰都我來說都是一個損失,但我這也畢竟只是一還沒正式開業的公司,資金不是那麼充足……你們也應該知道,這是一座不講人情只講實力的城市,無論從事什麼行業什麼崗位,都必須接受……”
“有話直說!”項昕頗爲不耐的打斷了蘭沐星的滔滔不絕,不就是開了個芝麻綠豆大的公司嗎,竟也擺起了官調。
每個老闆都不喜歡自己的說話被人隨意打斷,蘭沐星也不例外。
她黑下臉,重重的咳了一聲。
咳得唐澤彥冷不丁的心絃一跳,他可是清楚的記得,每當她發出這種刻意性的咳嗽時,就意味她沒打什麼好主意了!
果然,“我這人是很公平,既然你們難分伯仲,那我也就只能乾脆行一併錄取,然後依據你倆平時的表現及員工的評價從中擇優……我這裡其實除了差一名男助理外,還差了一名掃地的大姐,一名燒飯的大姐……”
在唐澤彥與項昕兩人驚懼的目光中,她從容淡定的說:“你倆出去後自己商量下,到底是誰掃地誰燒飯吧,商量好跟我說一聲!”
唐澤彥瞪大眼:“……”他的人生第一次面試怎麼會是這個結果?誰能給他解釋一下!
項昕下巴緊繃:“……”掃地燒飯~~好遙遠的名詞啊,誰能告訴他洗碗布長什麼樣先?
唐澤彥眨了眨眼,本能的想開口拒絕,不料卻被項昕搶了先:“我反對!”
蘭沐星:“反對即是棄權,棄權意味着出局,那麼助理一職……”
項昕咬牙:“我掃地!”
掃地應該比較容易吧?拿着掃把走一遍就OK了~
豈料,蘭沐星卻轉眼定定的看向痛失選擇權正一臉懊惱的唐澤彥,突然開口說:“還是由你掃地吧!”
項昕直接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爲什麼?你爲什麼有什麼好事都先想着給他?爲什麼到現在還在袒護着他?”
越想他越覺得嘔火,他救了她那麼多次,甚至險些把自己都搭進去了,她居然給他來了一個失憶,頃刻間他的付出一切歸零,更可惡的是,既然失憶了那就給他好好的失啊,居然潛意識裡還殘留着對那小白臉的舊情……他不是想挾恩圖報,而是他覺得這不公平!
蘭沐星眨了眨眼,拍下他的手,不悅的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袒護誰了,我就是覺得他燒出來的菜不一定能吃,想換人,不行啊!”
唐澤彥那顆存有幻想而跳動加速的心因這句話而猛的一涼,脫口:“你第一次見到我,怎麼就知道我燒的菜不能吃?”
項昕也是這麼想的。
蘭沐星嘴角一抽:“直覺,難吃!”
唐澤彥:“……”真的只是直覺,不是心理陰影?
項昕:“哈哈吩……”不對,他好像也不會燒啊!
------題外話------
呃,本想給男女主來一個蕩氣迴腸的愛情,結果發現我詞窮了~突然間覺得還是輕鬆的風格更好寫,寫起來更帶感,所以決定不虐他倆了……明天案件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