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沐星伸手指向正被李鋒坐在屁股下面的那個水泥潡,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個東西有點奇怪?”
李鋒低頭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的水泥潡,瞥嘴:“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是賣瓜的,用的是電動三輪車,沒有車蓋兒,如果遇上個舏風下雨的,肯定得有東西遮,這東西就是用來撐巨型傘的,很常見,很多賣瓜果蔬菜的人家裡都會備有這個東西的,到底是年輕小女生啊,太大驚小怪了。”
聽到李鋒這麼說,蘭沐星卻堅持着:“既然是用來撐傘的,那他爲什麼不直接放在電動三輪車裡,放在自己的屋裡每次搬來搬去的,他不嫌重嗎?”反正她就是覺得那個水泥潡很怪。
李鋒用一種譏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這東西如果叫像你這麼瘦的女孩0來搬肯定是沒戲的,但他一個常年賣瓜的人如果連這點力氣都沒有的話,還怎麼生存啊!”
唐澤彥伸手拉過蘭沐星,勸說道:“既然李哥都不上心,你一個外人那麼較真做什麼?乖,這事到此爲止,我們不管了。”
李鋒一噎,知道唐澤彥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他肯定是抱怨自己對他的女人態度不夠友好。
消瘦的臉上浮起一個尷尬的笑,伸手輕拍着自己屁股下的水泥潡,解釋道:“我對弟妹沒什麼惡意,就是覺得年輕人想象力太豐富了一點。一個普通常見的水泥潡能有什麼怪異,總不至於在裡面藏個人頭吧?哈哈哈哈……問題是我們現在根本就沒有接到有疑似分屍的案件啊。”
聽他笑得誇張,蘭沐星意外的沒有發怒,而是靜靜的看着他,眼神有點怪異,其實她想說的就是,你的屁股下面沒準就坐着一個人頭!沒準對方的眼睛正對着你的屁眼呢!
從劉力的小平房出來後,蘭沐星準備回臨時住宅找自己的爸媽去,她的心裡多少是有點火氣的。
而李鋒帶着自己的警員回局裡。
至於那個水泥潡,則原封不動的躺在平房的地面上。
晚飯過後,蘭沐星挽着老孃大人的胳膊遊說着,“媽,憑良心說,我更傾向是大哥自己跑過去禍害人家,而不是香香姐勾引大哥過去。就大哥那個德性,呵,真有女人願意勾引就好,真是那樣的話,你的孫子估計都可以打醬油了……”
就在三個小時前,蘭家老大蘭景楓揹着大夥悄悄的獨自一人買了飛往A市的機票,爲此蘭媽媽氣得險些將屋頂給掀了!大罵着男大不中留。
走在旁邊的蘭爸爸瞟了蘭媽媽一眼,淡淡的說:“什麼勾不勾引的,我想楓子八成就是受不了你一天到晚的嘮叨才偷跑的,都三十歲的人你還一天到晚的在人家耳邊唸叨,別說他本人煩不煩,連我都覺得有點煩了……”
蘭媽媽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理虧,只能氣得黑臉抿嘴。
見她這樣,蘭爸爸愈發的得意,漸漸的滔滔不絕不起。
驀地,蘭媽媽剎住腳步,以至於跟在後面的項昕及唐澤彥等人全都一臉的莫名其妙。
蘭媽媽看向蘭沐星,先是友好的露齒一笑,笑得蘭沐星渾身抖三抖。笑完,她正色道:“星子啊,媽問你一件事,你可得考慮好了要實話實說還是窩藏包庇啊。”
蘭沐星下意識的鬆開挽在對方手臂上的手,後退,直到倚靠入唐澤彥的懷中後才說:“媽,你想問什麼事?”
蘭媽媽清了清嗓子,斜了蘭爸爸一眼後,問蘭沐星:“大前年你大三的時候,你用來參加音樂協會的那個小提琴,你爸當時是給了你多少錢買的?”
蘭爸爸的神情倏地的鉅變,急忙出聲:“老婆啊,這都什麼時候的事了,星子怎麼可能還記得住呢?沒準就連那個小提琴她現在都不記得落在哪了……”
“閉嘴,我沒問你話。”蘭媽媽瞪了對方一眼,直視向蘭沐星,冷聲道:“說,多少錢買的!”
唐澤彥伸手將蘭沐星環抱住,在她耳邊低聲說:“沒事,說實話吧。有我呢。”
蘭沐星嘴角微微一抽,他這話什麼意思啊,敢情是懷疑她當年爲了貪生活費報了高價?她像是那種人嗎?
扁了扁嘴,她如實回答:“3500。”
話音剛落,蘭爸爸便啊了一聲,身形一閃,往前奔去。
那身姿一點都不像年近六十的人!
下一秒,蘭媽媽的身形隨之而去:“你個老不死的,居然敢騙我說那個小提琴花了5500,還有2000呢?給我解釋清楚!”
看着眼前那一前一後的身影,蘭沐星暗翻個白眼,兩人年紀加起來都過百了,怎麼還這麼有活力?
眼前的劇情的轉變完全出乎唐澤彥等人的意料。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項昕將視線從蘭爸爸和蘭媽媽身影收回,問向蘭沐星。
蘭沐星一手託着下巴,輕眨着眼睛:“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家的經濟大權是歸我媽掌管的,平時每月都是要問她要錢。那次我突然心血來潮的想要參加學校的音樂協會,看中了一款小提琴,不知道怎麼的,這事被我爸知道了,於是他打電話來問我要多少錢,我回答了3500元,然後他給我打了4200元,說給他返還200元紅包,剩下的500元我自己留着,並稱這是一次共贏的合作。現在我算是知道了,原來他向我媽要了5500元,他從中掙了1500元,天啊,他怎麼可以這麼黑心啊!”
唐澤彥等人突然間覺得以蘭爸爸的這種智商不去做生意真的是可惜了!他簡直太奸詐了!
蘭沐星撿了塊小石頭丟進身後的江裡,激起了一層浪花。
回過身看向唐澤彥等人,苦笑的說:“我跟你們說啊,無事獻殷勤這句話話在我爸的身上可是再貼切不過了!只要他突然間沒理由對你好,沒事對你笑的話,就一定沒安好心!你到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否則的話,怎麼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沒這麼誇張吧。”
“誰說沒有?我可是在血淚中成長的!大的不說,就說個小的吧。那一年我纔讀小學三年級,正是天真不懂事的年紀,我那沒良心的老爸居然就將算計的目光放到我的身上!那天,我在客廳裡認真的寫作業,突然間我爸走了過來,對我說,‘星子啊,不能死讀書,要勞逸結合。作業做累了就去看一會兒電視,休息一下吧。’我當時特開心地跑去打開電視,結果發現怎麼也打不開。”
“於是我就去問我爸怎麼電視打不開啊?我爸裝傻不知道的樣子說,‘啥?你把電視弄壞了?看你媽回來了怎麼收拾你!’正說着,我媽進來了,不說不少,剛好聽到了我爸說的話,結果如我爸所願,我被狠狠的收拾了,收拾的理由不僅僅是弄壞了電視,還有作業不作,偷偷跑去看電視!不思進取……”說完抺了一把辛酸淚。
有這麼一個不坑死孩子不罷休的老爸,可想她三兄妹能活到這麼大有多不容易啊!
感慨中,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我老爸可是出了名的臭手,不僅打麻將總輸,就連鬥地主摸牌摸到的也都是以3打頭的電話號碼,看不到幾個花衣,更別提什麼大小王、A、2了,這些大牌幾乎和他絕緣!還有,他養什麼死什麼,唯獨我們兄妹三人例外。”
聽到蘭沐星這樣說自己的爸爸,唐澤彥等人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項昕伸手指了指前面,“你爸媽好像合好了啊。”
順勢望去,可不是嘛,前面的江邊護欄前圍了不少人,好像蘭爸爸和蘭媽媽正肩並肩的擠在其中。
“走,我們也去看看吧。”好奇心萌生的蘭沐星提議道。
這裡位地黃浦江中下游,水流輕緩。
走近後,蘭沐星等人看到兩輛警車停靠在邊上,幾名年輕警員在江心打撈着一個殘敗的行李箱。
聽周邊看熱鬧的人說,最先發現那個行李箱的是三名在江中游泳的年輕人,他們說那個箱子散發出來看味道特別的刺鼻,隔着幾米遠都能聞得到,出於一種莫名的恐懼心理,他們選擇了報警。
過了大約十分鐘,那個殘敗的行李箱終於被打撈上岸了。
果真如那三名小年輕所說,它散發着極其刺鼻的臭味。
唐澤彥下意識的擰起劍眉,職業的本能讓他猜出了這個箱子裡有可能裝的是什麼東西了。
同樣,蘭沐星也有所察覺了。她甚至還想起了當年在水漂底打撈出蕭嵐屍塊時的場景。時間過的好快,轉眼竟過了兩年多。
果不其然的,警察在打開那個箱子後,發現了一具蜷縮着的高度糜爛的屍體,更可怕的是屍體只有軀幹,沒有頭顱!
頃刻間,人羣中發出了尖叫聲,一些膽子小的甚至跌坐到地面上發起了抖,蘭沐星心想,興許他們正後悔着自己好奇太重了吧。
看着這個沒有頭顱的**軀幹,她竟莫名的聯想起在劉力平房裡所看到的那個水泥潡,難道……
經過法醫的現場鑑定,得出的結論是:死者爲女性,20多歲,1。6米,死亡時間大概在一個月左右,浸泡在水中的時間大約有半個多月。
“走吧走吧,這種東西看多了沒好處,睡覺做噩夢,吃飯倒胃口。”項昕伸手想拉蘭沐星離開。
唐澤彥搶先他一步的將蘭沐星圈錮在自己的懷中,一臉的獨佔欲。
項昕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微閃。
他轉身看到蘭爸爸和蘭媽媽,問道:“叔叔,阿姨,我的一位朋友聽說你倆身手非凡,所以特意想邀請你倆去參加一聲晚宴,不知你倆有沒有興趣?那裡的東西全部都是任吃的,吃完了也可以打包帶回家的。”
討好的同時,他暗想着,如果能得到這兩個老傢伙的支持,那麼打敗唐澤彥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蘭媽媽看向蘭爸爸:“說真的,我還沒有參加過真正正式的晚宴呢?你有興趣嗎?”
蘭爸爸沒有正面回答蘭媽媽的問題,而是問項昕:“參加那個舞會要交錢嗎?”
項昕輕笑:“全程免費!”
蘭爸爸勉爲其難的說:“既然是免費的,那我和阿姨就去看看吧。”
項昕點頭,轉回身看向蘭沐星,問:“小星星,既然叔叔與阿姨都決定去了,你也一起吧。”你纔是主角!
蘭沐星偏頭想着,眼角悄悄的看向唐澤彥,後者臉色陰沉。
正爲難着,項昕又開口了,語氣隱帶幾分施捨的味道:“既是晚宴,當然是人越多越熱鬧,如果小唐願意去的話,我也不會拒絕的。”
唐澤彥咬牙,擠出謝謝二字。
在離開江邊的時候,他們隱隱的聽到法醫就屍塊鑑定結果進行了補充,在死者的大腿靠近膝蓋處,有一個貓樣的紋身。
坐在項昕的商務車,蘭爸爸看着悶悶不樂的唐澤彥,思忖片刻,問:“小唐啊,對剛剛警察打撈上來的那個行李箱,你有什麼看法?說說看。”
自從前幾天多猜對了洪剛肇事逃逸案中張靜離奇平穩4。3公里的假想後,他突然間迷上了推理,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樂趣的事情。
唐澤彥從懷中掏出一小盒口香糖,倒出一粒遞給蘭沐星,也給自己倒了一粒。
一邊輕嚼着,一邊語氣緩慢,似在思考的說:“單純就那個屍塊來說,我暫時沒有出現什麼特別之處,倒是就地理位置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什麼結論?”蘭爸爸不解的問。
唐澤彥:“據我以往的經驗,像這種無名屍案,偵查的第一個步驟通常都是確定屍源。叔叔,你們也看到了,打撈出行李箱的那個地段水流比較緩慢,如果那裡就是拋屍的第一現場,那麼行李箱將不可能在水中浸泡長達半個月。因爲最近一段時間在那裡自由游泳的人很多,會容易被發現的。”
“所以我個人的看法是,那個行李箱應該是從幾公里的郊區飄遊過來的,它沒有經過人多的熱鬧區。”
蘭爸爸點了點頭:“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唐澤彥補充道:“很顯然,兇手砍掉死者的頭顱就是怕警方發現死者的身份。我覺得警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那顆丟失的頭顱。”
蘭沐星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她又一次的想起了那個水泥潡。
可是當她回想起李鋒的態度時,所有的熱情冷卻了下來,破案緝兇是他警察的事,她可不想到時又被人說是想象力豐富,或精神緊張過度類似神經病!
晚宴設在一個遠離市區的山頂一片莊園內,偌大的宴會,張燈結綵,珍饈佳餚,僕從穿梭,客人卻沒有僕人多!
設宴款待他們是一位年紀比項昕還要大兩三歲的男人,看起來就是很銳利很冷漠的人。
蘭沐星聽到除了項昕叫他四哥外,周邊的人都畢恭畢敬的稱他一聲‘饒四爺’,從她進來到現在,她幾乎就沒有見這位饒四爺笑過。
反倒是他左手邊的一位年經與唐澤彥相當的男子全程笑臉,眼睛彎彎,看着那雙總是半彎的眼睛,蘭沐星覺得心頭微微一堵,不由的想起歐陽宇,那個愛笑的男人。
據項昕介紹,眼前這位眼睛彎彎的男人,姓莫,很愛笑很溫柔,唯一不足的就是名字取得有點土,像革命戰士。莫劍英。
莫劍英的身邊坐着一名姿色出衆,卻眉目微愁的女生。她一直靜靜的坐在那裡,似有心事。
在饒四爺的右手邊坐着的是一位長眉細目長相不算出衆的男人,他給人的印象就是細長二字,眉目細長,身材細長,胳膊細長,手指細長,甚至就連指甲也細長,看着他,蘭沐星沒來由的心底犯惡心。
項昕介紹道,這位細長男人姓尚,一家上市地產公司老總的獨子。
看着眼前這些性格迥異,長相各異的人,蘭沐星突然間覺得,項昕在這個圈子裡居然可以稱上是最正常的一個了!
第032 魚和熊掌
自從蘭沐星入坐後,饒四爺就一直用一種饒有興趣的眼神打量着她,見蘭沐星迴視過來,他便衝她舉了舉酒杯,笑道:“弟妹,四哥敬你一杯。”
蘭沐星秀眉微微一挑,暗擰了項昕一把,後者卻嘴角含笑。
項昕舉過自己的酒杯對上饒四爺的,淺笑着說:“她是典型的三杯倒,要不這樣,我替她喝。”
他的話剛說完,滿桌沸騰。
唐澤彥的臉剎間黑如鍋底,他放在桌下的手探了過去,握住蘭沐星的手想起身離開。不料項昕卻暗地裡狠踩了他一腳,在酒杯碰觸薄脣之際,藉着杯沿的掩飾暗瞪了他一眼。
唐澤彥劍眉微微一鎖,鬆開了蘭沐星的手。權衡輕重後,他也覺得眼前這個場合不適合內訌,畢竟此時坐在這裡的都是一些看不清真面目的人物。他們都是可以當面言笑,背後捅刀的厲害角色,是敵是友混淆難辯。
饒四爺像是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涌,依舊笑意晏晏的調侃着蘭沐星:“弟妹啊,不是我替項昕說話,那小子自從遇見你之前真的可以說是徹底從良了,既不參加我們的聚會,也不泡新妞了,一天到晚就晃在你的面前,整得跟個大好青年似的。哈,放着這麼好的男人再不嫁,我……”
“我有未婚夫了。”冷不丁的,蘭沐星吐出了這麼一句。
刷的一聲,氣氛冷場了。
饒四爺尷尬着,項昕更尷尬,因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他死命追求一個名花有主的女人這事在整個圈子裡早就傳開了,他也一直都不太在意,但此時被蘭沐星親口當衆拒絕,這臉多少還是覺得有點漲。
真到親耳聽到蘭沐星當衆拒絕了項昕,唐澤彥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來得欣喜,他不知道蘭沐星說出這句話時究竟下了多大的勇氣,也不知道此時全身緊繃的項昕又是花了多大的忍功纔沒有當場翻臉。
一個睥睨衆生的男人被一個女人如此當衆打臉卻不翻臉,不是太沒出息,就是用情太深。
饒四爺將目光轉移到唐澤彥身上,上下打量着,終於在冷場中第一個笑出聲:“我之前還奇怪着,以項昕的條件怎麼會兩年了還搞不定一個女人,原來傳聞不假,情敵強勁啊!”
唐澤彥聽得出來,對方一定是對自己的底細已經有所瞭解,他溫和一笑,端起酒杯客套的回敬了對方一杯。
氣氛繼續尷尬着。
終於,蘭沐星又開口了,她背靠着椅背,眼簾微垂,似乎不敢正視項昕:“項昕是一個像魚一樣自由灑脫的男人,如果不是先遇見唐澤彥,我絕對會選擇他的。但我很清楚,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給不了他任何承諾,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放他自由!我拒絕他並不是因爲他不優秀,而是他在我的人生中出場順序晚人一步。”側眸看向項昕,咬了咬脣,蚊蚋般開口:“昕哥,對不起。”
項昕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晃,液體濺灑手背。他知道她說這些話無非是想盡最大的可能挽留他的顏面,可是她考慮過他的內心感受了嗎?一個心碎的人還會在乎面子問題?
唐澤彥選擇全程沉默,這種情景,他也只能保持沉默。否則任何的言語都有可能被項昕解讀成炫耀或奚落。
氣氛沉寂良久,項昕終於有了反應,他將手中的酒杯輕輕的晃動着,漆黑的瞳眸緊鎖着蘭沐星,問:“你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我,你已經決定選擇那隻熊了?”斜眸瞟了沉默中的唐澤彥一眼。
唐澤彥的太陽穴隱隱一跳,如果論身型的話,他其實更像魚好不好,怎麼也跟熊搭不上邊呀?
蘭沐星將頭垂得更低:“對不起!”
這句話像刀一樣把項昕的臉劈開,半晌,他浮起一個扭曲的笑容,目光如冰的盯着蘭沐星數秒,“好。明天你就跟他離開吧。永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否則的話,我也不能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整個晚宴鴉雀無聲。
衆人屏息中,蘭沐星輕輕的點了點頭。
項昕將手中的酒杯往後一甩,破碎聲響起,劃過在場每個人的心。
他在這場破碎聲中發出一陣輕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與愚蠢。
蘭沐星的脊背在發涼,她有些狼狽的閉上眼,再狼狽的睜開,看向落地窗前的那片蔭綠的草坪。
笑夠後,項昕拿過一瓶洋酒替自己重新倒上,也替蘭沐星倒了一杯,“喝吧,喝完這杯……”餘下的話他和着手中的那杯酒一併吞下。
蘭沐星看着他替自己倒滿的那杯酒,眼睛可恥的紅了一圈,爲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狼狽,她急忙伸手接過那杯酒,仰頭飲盡,終於她的眼淚溢出了眼眶,她卻笑着說被嗆着了。
眼前的一幕讓饒四爺尷尬的不行,做爲東道主,他站了起來,高舉着酒杯,大聲的說:“來來來!我們爲慶祝項昕拾回自我乾一杯!”
莫劍英也跟着站起來敬了項昕一杯,順便也敬了蘭沐星一杯,當杯中的酒飲盡後,他笑眼彎彎的說:“蘭小姐果真是個可人兒。”
雖然不愛聽這話,但是面對着他那滿眼滿臉的笑,蘭沐星終是罵不出口,只能乾笑着。
接着尚景也站起來各敬了項昕和蘭沐星一杯,末了,眯着那雙細長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意淺薄的說:“蘭小姐魅力無限啊,先是讓寵宇大哥心甘情願的將身家性命拱手相讓,現在又讓海碩項少神魂顛倒肝腸寸斷,另外還釣了個百億闊少。嘖嘖,至尊紅顏啊!”
蘭沐星的臉色聚變,擡眼看向對方,他是怎麼知道歐陽宇的事?
目光掃過項昕,難道是他說的?
項昕淡淡的回了她一眼,只一眼就回答了她的疑問,不是他說的。
尚景的話讓現場的氣氛又一次的冷了下來,人們開始了交頭接耳。
饒四爺微微一怔,然後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衝着蘭沐星淡淡一笑:“原來你就是當年歐陽宇的小情人啊。”
蘭沐星的臉色青紅交錯。
饒四爺似乎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偏頭看向項昕:“這叫什麼事,風水輪流轉?當年歐陽宇一事,你小子可是笑得最歡的一個啊。”
項昕的眼睛色澤驟變,深黑得要將人吞噬。是啊,當初對於歐陽宇一事,他可是笑得最燦爛的一個,甚至還一個勁兒的罵對方傻逼。當年的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步歐陽宇的後塵,載在同一個女人手裡!
他伸手抺了下自己的臉,仰靠在椅背裡,長吁一聲,“呵呵,算是現世報吧。”
蘭沐星終於神色恢復如初,她目光清冷的看着饒四爺,字句清晰的說:“沒錯,是我。不過我那年才十六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現在,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饒四爺原來淡笑的表情一僵,看向蘭沐星的眼睛沉下幾分。
項昕握着酒杯的手指突然一緊,他像是明白了什麼,稍時,原來灰敗無光的眼眸瞬間沉下,卻夾雜着幾許若隱若現的笑意。
唐澤彥似乎也察覺出了什麼,於是他站了起來,將渾身散發淡淡冷意的蘭沐星輕擁入懷,保護之意不言而喻。
氣氛第三次冷了下來。
最後還是莫劍英開口圓場:“其實我覺得蘭小姐並沒有什麼錯,女孩子嘛,尤其是像她這麼美麗的女孩,生來就是讓人寵的!歐陽宇會走到那一步,多半也有他妹妹的原因,不能一盆水全倒在蘭小姐身上,這對人家不公平,還有,這麼好的酒晾着不喝扯這些陳年爛事多煞風景,來,我先自罰一杯!”
於是大家紛紛順着臺階下。
一時間,做大的客廳,觥籌交錯,賓客交談甚歡,氣氛高漲。
門外走進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孩,她的進來似乎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蘭沐星卻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她身上的哀愁太重,濃得像是塵封百年的水墨畫,讓蘭沐星沒來由的想保護她,想幫助她。
她進來後便一直低着頭,直到坐在主位上的饒四爺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勾勾手示意她走近時,項昕等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霎間,所有人的視線齊齊聚集到她的身上,衆人目光如炬,彷彿要把她內心的恐懼、自卑與無助都剖開照明。
蘭沐星靜靜的看着她,彷彿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經充當線人時的自己,那種無措無助無奈的滋味至今回想起來依舊覺得胸口壓抑的難受。
女孩對於衆人的視線視若無睹,她徑直直到饒四爺的身邊坐下,輕輕的叫了聲‘四爺’
饒四爺將女孩微亂的頭髮撫順後,手順勢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動作親呢,口吻溫柔:“急着找我有什麼事?”
饒四爺挨着她交頭貼耳地說話態勢看起來像是情人在密語,可蘭沐星卻看得分明,饒四爺的眼底不帶一絲溫柔,他雖然笑容帶着幾分溫度,眼裡卻是瘮人的冷,一如自己剛進來看到的那樣,冷冽絕情。
饒四爺的這種假面情人的樣子讓蘭沐星覺得渾身不舒服,既然不喜歡對方,那爲什麼不明說?
她不解的看向項昕,後者卻只是事不關已的揚了揚眉。
“四爺,我、我想……”女孩的話還沒有說完,饒四爺就一臉不耐的打斷道:“那個老不死的又要醫藥費了?”
女孩聞言渾身一哆嗦,然後本能的搖頭否認,她似乎還想解釋着什麼,饒四爺便已經擺手制止了她:“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我都不會答應。還有,別忘了,你是沒有資格跟我提要求的!”
蘭沐星一怔,嚯的一下扭頭看向項昕,這最後一句怎麼聽着那麼耳熟啊!好像他當初也這麼跟她說過,嗯,不對,他說的好像還要更難聽一些。
項昕嘴角微微一抽,下意識的避開她的視線。他對她的千般好沒見她記了多少,記這些東西都是挺積極的!
正想着,饒四爺開口了,依舊是對着那名女孩說的:“你滾吧,我看見你就倒胃口。”
蘭沐星秀眉緊皺,好個生性涼薄之人啊!
女孩沉默了,或者說已經習慣了。
就在這時,一名服務員端着冷菜上來了,女孩只好側身讓他上前。
女孩的正對面坐的是項昕。
就在服務員俯身將菜放到了桌上準備起身的那一剎,坐在項昕左手邊的蘭沐星餘光捕捉到一抹亮光閃現。
電光石火之間,蘭沐星猛得一手推開項昕,另一手扣住服務員的手,迫使對方手腕外翻,不知是出於慣性還是不小心還是有意,她竟猛得掌心一用力,硬將對方手心裡的那把閃着寒光的匕首給打飛了出去,直直的打向饒四爺。
不等衆人驚呼,一個柔弱的身影突然撲在了饒四爺的身上,直到尚景的一聲驚叫聲響起,衆人才回過神來,蘭沐星更是驚得臉色慘白。
從服務員手裡打飛出去的那把匕首居然直直的插在女孩的後背上,她眼睛緊閉,睫毛顫抖,脣色蒼白,神色不大清明,卻含混不清的重複着一句話:“四爺,不要趕我走。”
蘭沐星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只不過是想將那把匕首還給饒四爺而已,她真的沒有想傷害這個女孩的意思。
饒四爺的手搭上了女孩的後背,沾了一手溫熱的鮮血,他制止了身邊保鏢們的出手,也拒絕了莫劍英等人的詢問,將女孩抱起往外走。
只是走到大門時,回了一下頭,看向蘭沐星,看得很用力。
項昕起身向莫劍英等人道個別後就拉着蘭沐星往外走,唐澤彥等人見狀立即跟上。
草坪隱蔽處,江風開着越野車竄了出來,“老大,快上車!”
項昕先將蘭沐星推上車後自己才坐進去,他將頭往車椅背上一靠,恨聲道:“四哥果然處事夠絕夠囂張,明目張膽的算計我!剛剛如果不是星星推我一把,沒準現在見血的人就是我了。他這樣肆無忌憚就不怕道上的人羣起攻之嗎?”
說到這,他轉頭看向蘭沐星,頗爲驚訝的問:“小星星,你是怎麼知道四哥有心想除我?”
蘭沐星半眯着眼,淡淡的說:“從我進門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我就知道,因爲他當時看你的眼神和當年賀軒看宇哥的眼神太像,簡直可以說是同出一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對殺意彷彿有着很強的敏感力。
項昕似乎有點不信,“就這樣?”
蘭沐星將視線移向窗外,“如果真要細究的話,應該從你開口說他要宴請我爸媽的那個時候我就懷疑他了。”
“爲什麼?”
“怎麼可能?”
項昕與唐澤彥幾乎同時出聲。她的智商怎麼可能凌駕於他倆之上,這多不科學啊!
蘭沐星點了點頭:“真的。他點名道姓要你帶我參加這場晚宴,給我的感覺就是想要知道你到底會不會帶我去,想測試出我在你的心裡到底重不重要。”
“如果重要的話,那麼他就會讓你變成第二個歐陽宇,因爲他早就知道了宇事的事情,剛剛只不過是裝模作樣的假裝不知道罷了。但他忽略了一點,時間不僅可以讓人淡忘過去,同時也是可以讓人成長。我不可能永遠都是十六歲的蘭沐星。所以,同樣的錯誤我也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靜坐在一邊的唐澤彥開口了:“說實話吧,我覺得剛剛那個服務員應該不是饒先生安排的,因爲從他端着盤子進來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他了,他的手一直在抖,完全不像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斜眼看向項昕,語氣微調:“你這此年縱橫黑白兩道混得風生水起,我想因你而家破人亡的人應該不少吧,那麼想要置你於死地的人也只會多不會少了。”
項昕的臉瞬間沉下。
沒等唐澤彥來得及暗樂,蘭爸爸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是很贊成小康的說法。因爲那是饒先生的地盤,如果服務員真是衝着小項而來,那他又是怎麼混進了那裡,又是怎麼知道小項在那裡,時間地點怎麼就拿捏的那麼準?”
“這……”唐澤彥一噎。是啊,這些問題怎麼回事?
蘭沐星語氣篤定的說:“是饒四爺安排的!只不過是他臨時改變的計劃而已。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饒四爺其實只請我一人吧?”
項昕知道瞞不住了,便如實點頭:“是的,他說莫劍英和尚景都會帶女伴一起去,於是便讓我把你也帶去。我之所以讓叔叔阿姨們都去,主要是因爲我已經察覺出他的異樣,外加叔叔阿姨的身手真的很好。我當時想的是有他們在的話,即使到時真出了什麼意外也能輕易化解……”
蘭沐星白眼:“尼瑪,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對方在飯菜裡下毒呢?那我不就被滅門了!”
項昕:“……”這想像力是不是太強大了!
然而對此時的他來說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剛剛當着那麼多人所說的話都是逢場作戲假的吧。”剛硬的語氣看似輕鬆,卻隱含着太多的惶然,漆黑的眼眸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渴求。
他想他是明白了。原來他雖然心理有所準備,但終究還是暴露了,他帶她去了。所以按照饒四爺最先的計劃就是讓當年歐陽宇一事重演,用她做誘餌迫使他做出讓步,而她卻不想讓這一切重演,所以她故意當衆拒絕他,讓他死心。
項昕的這句話讓唐澤彥的心猛得一縮,全身的神經瞬間繃緊。
蘭沐星沉默數秒,輕聲道:“真的。其實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跟你說了,只是……”只是我不想傷害你。
一絲難言的痛楚在項昕的眸中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來不及抓住。
就在衆人以爲他會癲狂、會憤怒、會沉默、會狠絕時,他竟然笑了,笑得有點苦澀,但更多的是無賴。
他輕輕的聳了聳肩,一臉的無所謂:“真的假的有什麼區別?喜不喜歡我是你的事,我勉強不了。同樣喜歡你是我的事,在我沒有徹底死心之前,我是不會放手的!”剛剛在晚宴上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才被她給驚嚇到險些失態。
蘭沐星一呆,想都沒想就問出口:“要怎樣你纔會死心?是不是非得我跟澤彥領了證才行?”
項昕邪氣一笑:“結了還是可以離的啊!我對女人是不是處一向不是很在意,我只在意自己喜不喜歡這個人,抱對方時會不會覺得舒服,如果舒服的話,就是妓女也沒意見,更別提離異少婦了。”
蘭沐星呆若木雞:“……”這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