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所在轄區的民警將業主馬澤新叫進派出所。
馬澤新:“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到那棟小區了,也從來都不認識什麼叫賀林的人。至於他爲什麼會有我房子的鑰匙,我還真的不知道。”
唐澤彥:“你那房子買過來之後有沒有換過鎖?”
馬澤新斷然搖頭:“沒有,都是原廠生產的。”
蘭沐星懶得動腦便直接開口問:“鎖沒換鎖有什麼區別嗎?不都是得用鑰匙才能打開?”
唐澤彥搖頭:“有區別的。一般開發商都只會跟一家防盜門生產企業合作,所以麗水苑的防盜門基本上都是一個廠家的,如果沒有另行換鎖的話,那麼拿自己家的鑰匙碰巧打開別人家的門,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蘭沐星眨了眨眼,探問:“你的意思是說,死者賀林有可能是用他自己的鑰匙碰巧開了這位業主所買的房子的防盜門?真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唐澤彥輕轉着手中的簽字筆:“這也只是我的初步推測,還需進一步的證實。”
說完,他扭頭看向該派出所所長鄭警官,神情溫和的說:“鄭所,要不你派人調閱下麗水苑所有業主的名單,看看有沒有這個叫賀林的?”
鄭所點頭,隨即便着手讓人去調閱。
很快調閱結果便出來了,在麗水苑的業主名單中並沒有發現賀林的名字,也就排除了賀林醉酒走錯門的可能性。
這個調閱結果讓派出所內的所有警員都感到意外,既然死老賀林不是該小區的業主,那他怎麼會出現在該小區,又爲什麼會死在馬澤新的房子裡呢?
是意外死亡,還是被人謀殺?
蘭沐星雙手托腮,明亮的大眼睛不停的來回轉動着。
倏地雙眼一亮,洋洋得意的說:“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意外死亡還是被人謀殺,只要知道601室的淋浴漏電是意外還是人爲的不就行了?”
刷的一下,所有的人視線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說的極有道理。
唐澤彥起身,帶着鄭所等人重返命案現場。
經專業的電工檢查,601室的淋浴漏電,果然是人爲改動線路造成的!
如此一來,此案最大的疑點便是死者賀林爲什麼要到別人的家裡去洗澡?怎麼就選中了馬澤新的601室,是誰將醉酒的他帶進去,爲什麼?
此案疑點重重。
站在一樓的大廳中,民警們再一次對業主馬澤新和保安寧凱進行詢問,他倆是此案最爲重要的嫌疑人。
警方要求他倆不能離開本市。
爲些馬澤新很惱火,他一個勁的嘀咕着自己最近要去鄰市談一筆很重要的生意,如果不能親自到場的話損失將會很大。
保安寧凱更爲惱火,他看着唐澤彥,一臉的無奈與煩躁:“公司已經知道了我私自從業主那裡攬活的事兒,且這份兼職出了事,領導們一怒之下就把我給辭退了。我都快40歲的人了,找個工作容易嗎?”
唐澤彥聳了聳肩,愛莫能助。
寧凱想把鑰匙還給馬澤新,不想馬澤新卻不要,說:“這個案子沒破之前我是不能接回這些鑰匙的,一旦接了就說不清楚了。我可不想當冤大頭啊!”
寧凱:“可是它們本來就是你的啊,現在我已經被公司辭退了,不再是這裡的保安,我如果再拿着它們……”
馬澤新:“在案子沒破之前你先收着,畢竟案子是在你保管這些鑰匙的期間發生的。”
寧凱沒辦法,只好提心吊膽地拿着那串鑰匙。
唐澤彥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深夜十一點,很晚了。
“時間不早了,大家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鄭所,我的建議是將重點放在死者賀林的身上。”
說完,帶着蘭沐星離開。
兩天後,蘭沐星在網上幫黃香香挑選嬰兒牀。
突然鄭所帶着兩名警員走了進來。
開口便問:“唐探長在嗎?”
蘭沐星伸手指了指最左邊的一間辦公室。
剛想開口,唐澤彥的辦公室門從裡面打開,他拎着一袋零食走了出來,在見到鄭所時微微一怔。
“怎麼?調查有結果了?”
鄭所點頭:“基本上已經調查清楚了。”
他翻出一份文件遞給唐澤彥:“經過我們的仔細調查,發現賀林在出事的幾天前借了80萬元的高利貸,說是要買一套房子。就在他死的那天,他將這筆錢從銀行裡提了出來,說是要去交房款籤合同。”
“他遇害的那天晚上11點的時候,他打了個電話給他的女朋友,說合同已經簽了,房款也交了,房產證和鑰匙也拿到手了,明天他就和房主去辦過戶手續。”
“可結果他在打完這通電話後手機就關機了,直到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手機一直都是處於關機狀態。這種情況是很怪異的。”
唐澤彥將手裡的零食丟到蘭沐星的面前,淡然的問:“那他身上所帶的80萬現金呢?他爲什麼不轉賬,非得帶那麼多的現金去交易?”
鄭所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略顯疲倦的說:“他身上所帶的那80萬元現在不見了。他給他的女朋友打電話說簽了合同交了錢,還拿到了房產證和鑰匙,可是我們並沒有在他的身上找到合同和房產證,只有一把鑰匙。”
聽到這個調查結果,唐澤彥的劍眉輕擰:“看來,他是被人謀殺的。對方以賣房子爲名騙了他的80萬元錢,然後把他殺了。”
看向高藝,問:“你能確定案發第一現場就是馬澤新的601室嗎?”
高藝肯定的點頭:“確定。從當時的現場勘查來看,屍體並沒有任何被移動的跡象。”
鄭所結合了唐澤彥和高藝所提供的信息,說:“既然殺人的第一現場就是馬澤新的空置房,那麼馬澤新和寧凱都有作案的時間,他們的嫌疑還不能排除。”
唐澤彥點頭:“是的,他們的嫌疑還沒有排除,但你們也不用對他們進行拘審,只需暗中進一步調查就行。”
就在此案陷入死衚衕的時候,保安寧凱在老鄉們的幫助下,費盡周折,終於又找了一個小區保安的工作。
這回他說什麼也不敢再當‘空房管家’,只想老老實實的給人家巡邏,求個穩定。
這天上午,他正在小區裡轉着,突然馬澤新找上了他。
馬澤新將他帶到一處沒有人的地方,面色陰沉的說:“我現在的那套601室成了凶宅,以後肯定是賣不出去了,而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寧凱臉色一白,睜大眼睛:“怎麼就是我造成的?警察都沒說我是兇手,你憑什麼這麼說?”
馬澤新的臉色更黑了:“我沒說人是你殺的。我只是要你把我的那套房子買下來。要不然我就去警察們說,是你給那個死者配得鑰匙,是你圖財害命殺了他。”
寧凱嚇壞了,抖着嘴脣:“馬哥,你可不能亂說啊,我根本就沒有給那人配鑰匙,我也沒有殺他。”
馬澤新冷冷一笑:“你殺沒殺人不是我說的算,而是警察們說的算。我只要一舉報,他們就肯定會先把你給關起來,肯定會拷問你。就算最後查出來人不是你殺的,你也得在裡面吃幾個月的冷飯!”
聽到這話,寧凱的雙肩一垮,沒詞了。
他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他覺得馬澤新所說的都會是真的,只要馬澤新向警察一舉報,他肯定就得進去呆一段時間。
在他的保守的思想裡,坐牢是一件極其丟人現眼的事兒,是一件會讓老婆孩子擡不起頭的事兒。
哪怕最後的調查結果他是清白的也沒法彌補他所受的冤屈。
於是老實巴交的他最終答應了馬澤新的要求,買下那套601室房,但他沒錢。
馬澤新笑笑:“我可以給你時間去借錢的。”
馬澤新走後,寧凱又氣又急,眼睛都險些掉了下來。
他不想去坐牢,他家裡還有一兒一女要撫養。如果真的進去了,那以後找工作就更難了。
但他根本就拿不出那麼多錢。
他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最後決定去借錢。
他東拼西湊了幾天總算借到了50萬元錢,卻只夠付那套房子的首付。
他帶着錢戰戰兢兢的找到馬澤新。
馬澤新掂着他那勉力湊齊的50萬元,說:“夠首付就好辦了,我給你找關係跑貸款去,你只要按時交月供就可以了。”
就這樣,寧凱把馬澤新那套75平方米的601室買了下來,每個月要還5000多元的房貸,而他每個月的工資不過才2800元,根本就養不起那套房子,於是他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房奴了。
寧凱急得幾天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把房子轉手賣了,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買。死撐着吧,月供又還不起,這簡直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他越想越覺得沒有活路,猛得一個念頭閃進他的腦海。
他奔出了值班室,奔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他想要去撞汽車。
心想,要是讓汽車撞死了,或許還能得到幾十萬的賠償款,這樣的話,他的家人就能用這筆錢還房子的貸款,他的兒子和女兒們還能繼續上學……
他站在馬路上耐着性子等着。
終於,天色黑了下來。
他站在路口四處張望着,尋找着違章的汽車,只有被違章的汽車撞死,他才能得到最多的賠償。
正找着,突然一輛汽車就開了過來。
他所站的位置是一條單行道的道路,而那輛車竟然逆向行駛。
寧凱定睛一看,對方開的是一輛奧迪A4,不像是窮人。得了,就是他了!
想到這,他把心一橫,閉着眼睛就往汽車前邊跑,一頭撞了過去。
“吱——”一聲刺耳的急剎聲在耳邊響起。
汽車在最後的關頭剎住了,只差了那麼幾釐米就能撞上他了。
這就結果讓寧凱欲哭無淚。
原來想死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兒。
奧迪車的車窗搖下,司機探出頭來衝着他大喝着:“你怎麼走路啊?眼睛長得都幹嘛去了,找死啊?!”
寧凱心火猛得噌噌噌的往上竄,他瞪着眼睛:“你車是怎麼開的?這是單行道!”說着,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位司機有點兒眼熟,微微眯了眯眼睛:“哎,你是……”
藉着路燈,司機也看清了寧凱的長相,愣了一下:“哎,你不是替我管空房子的保安嗎?”
寧凱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這個司機正是他前一份工作麗水苑小區的一個業主,好像是姓宮,叫宮漢峰,也是一個炒房的,手裡大約有着十來套的房子,百分之**十都是空置房。
他曾經也給宮澤峰看管過房子,管了八套。
宮漢峰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來到寧凱的面前看着垂頭喪氣的他,哈哈笑着:“你這傢伙,好長時間沒有看到你了。死人的那起案子警察結了嗎?你現在還當保安嗎?”
寧凱沮喪的搖了搖頭:“還沒結呢。我真的希望這起案子可以早一點給結了。我現在重新在另一家公司找了份同樣是保安的工作。”
宮漢峰伸手拍了拍寧凱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上我的車吧。我請你吃飯,算是就剛剛差點撞到你的事向你賠不是。”
寧凱看了宮漢峰幾眼,想着想撞車沒撞成,還碰上了熟人,算是天意吧,既然這樣,那就去吧。
於是他上了宮漢峰的車。
宮漢峰載着他來到了一家川菜館,隨便的點了幾道菜幾瓶啤酒。
兩人就着夜色一邊喝一邊聊着。
兩杯酒下了肚,話就聊開了,聊着聊着寧凱便哭了起來:“宮老闆,我不瞞你,剛剛是我故意要撞你車的。”
宮漢峰微呆,驚問:“爲什麼?能說說原因嗎?”
寧凱哭着說:“因爲我活不了了,我想死,我想撞車,我想要賠償款!”
宮漢峰瞪大了眼睛:“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是誰把你逼到這份上了?”
寧凱大口的喝了一杯酒,和着眼淚將馬澤新把死過人的601室強行賣經他的事兒說了出來。
不料宮漢峰聽到原委後,哈哈大笑了起來,他邊笑邊拍着桌子:“我說兄弟,你真死心眼兒啊,現在什麼東西最值錢?不是命,是房子啊!有房子就有錢!你抱着個金娃娃還想撞車找死,真是傻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