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憶就像一扇窗,推開了就再難合上。
誰踩過枯枝輕響,螢火揮着畫屏香。
爲誰攏一袖芬芳,紅葉的信箋情意綿長。
他說就這樣去流浪,到美麗的地方。
誰的歌聲輕輕、輕輕唱。
誰的淚水靜靜淌。
那些年華都付作過往。
他們偎依着彼此說要面對風浪。
又是一地枯黃,楓葉紅了滿面秋霜。
這場故夢裡,人生如戲唱。
還有誰登場…
林天王走了。
留給伊麗莎白的是一道雄偉而決絕的背影。
就像當年林天王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來到宮前,迎接他的卻是一道緊閉而森冷的大門。
伊麗莎白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直至眼中那道身影完全從眼眸中消失,她才無力地蹲在了地上。
雙臂緊緊摟着膝蓋,肩膀輕輕抽搐,像個無助地女孩。
她痛,心痛,身子更痛。
但她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是林天王恩賜的結局。
一個爲她,爲她的家而放棄自己的家,自己的國家的男人,最終卻被她無情地背棄。
再見亦是朋友。
這世上,還有誰能比林天王更大度呢。
堅強而獨立地伊麗莎白蹲在地上半晌,終於緩緩站了起來。
她是英倫最偉大的女人,亦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女人,她允許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脆弱,但她不會永遠軟弱。
擦掉臉上的淚痕,伊麗莎白轉身,向自己的宮殿走去。
只是,她才轉身,便迎面碰上了滿面溫柔的小公主。
她的臉上除了擔憂,更多的卻是心疼。
站在林天王的角度,伊麗莎白做的事兒實在太殘忍,太冷酷。
可站在伊麗莎白的角度,站在小公主的角度,她的母親卻承受了難以想象的折磨。
親手將自己深愛的男人推進煉獄,試問,哪個女子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小公主一度崇拜強大的伊麗莎白,如今,愈發敬仰。
她一步步走向母親,直至站在伊麗莎白的面前,方纔遞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柔聲輕喚:“母親。”
伊麗莎白瞥一眼小公主手心上的白色手帕,柔美的脣角泛起一個弧度:“他呢。”
他呢。
小公主自然知道母親口中的他是誰。
林澤。
當林天王與伊麗莎白敘舊時,林澤亦與以兄妹相稱的小公主促膝長談。
聊的並不多,遠不如林天王與伊麗莎白這般驚心動魄,甚至於,兩人均沒有掏心掏肺地說些暗示性極強的話語。
可雙方均是知道,一旦林天王出面,便象徵着林澤永垂不朽地護在了小公主身邊,除非死亡。
這是責任,也是承諾,永遠無法消磨。
林澤死亡與皇室凋零傾倒相比,前者先發生的概率是百分百,後者爲零。
一個曾拼命保護自己一年,並許下這份無聲承諾的男人,不管兩人最終是何等關係,小公主都無憾了。
牽起母親的手心,小公主臉上掛滿了幸福恬淡的笑容,輕柔道:“母親,他很好,再沒人比他更好。”
伊麗莎白眼神複雜,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心,輕嘆道:“答應母親,別傷害他,千萬別傷害他。”
這是一個過來人的心聲。
這同樣是一個雙肩扛着重擔,違心做出一輩子愧疚事兒的母親對女兒的告誡。
有些事兒做了。
真的一輩子都無法挽回了。
“母親放心。”小公主純真可愛,眨了眨烏黑漂亮的大眼睛,“沒人能讓我傷害他,頂多,,我背叛這個國家。”
伊麗莎白身軀猛地一顫。
不是爲女兒那外表看似溫柔,實則內心倔強到極致的決定而震驚。
而是,,爲什麼當年的自己,沒有這麼做。
不能。
能。
一個國度,一個團體,從不因一個人的存在或失去而倒塌。
沒有自己,同樣會有人爬上來,扛起來。
那麼,,自己爲何不像女兒這樣,意志堅決呢。
既然能。
那便是不捨了。
不捨艱難打下的江山,哪怕這片江山有大半是靠他打出來的。
身軀劇烈顫抖的同時,伊麗莎白的內心翻江倒海。
也許是心緒混亂到極致,又可能是久別重逢,一股壓抑已久的情緒噴薄出來,伊麗莎白一口血箭激射而出,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母親。”
耳畔傳來小公主的呼喚,伊麗莎白內心,卻不斷地質問自己:“難道,,難道當年的你,便是一個冷血殘忍的女人。”
……
啪。
點了一支菸,趴在沙發上的林澤慢悠悠地翻閱着書籍,直至老東西神色微妙地走進來,他才一個騰挪起身,笑眯眯地問道:“老朋友久別重逢,就沒發生點不可告人的故事,容我想想,你們的相逢該是感人肺腑呢,還是痛哭流涕,哈,別告訴我你當真讓偉大的女皇陛下跳了一段鋼管舞,那就太沒節操了。”
林天王一反常態地苦笑一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叼着香菸道:“不用刻意營造歡樂氣氛了,你老子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磨難沒經歷過。”
“那倒是。”林澤揉了揉鼻子,笑着坐了下來。
林天王的神情有些詭譎。
這在以往是很難發現的,林澤知道老東西心裡不是個滋味,卻也不敢再瞎掰,醞釀許久,他試探性地開口:“就這樣了。”
“還能怎樣。”林天王反問。
“不可惜。”林澤表情微妙,暗示性強烈地說道,“其實你的感情生活如何,我真的不介意,再者,,母親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他也不想你打一輩子光棍。”
“你改行拉皮條了。”林天王怒目。
“要能把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拉下馬,這皮條拉的也太值當了。”林澤唏噓道。
“大人的事,小屁孩別過問。”林天王搖搖頭,“安心處理這件事兒吧,說不得,還有一場艱難地戰要打。”
林澤不再深入,隨着林天王的話題道:“有你出馬,還有擺不平的事兒。”
“沒有。”林天王驕傲搖頭。
“那你擔心什麼。”林澤問道。
“終究是有些麻煩的。”林天王續了一支菸,說道,“你之前在英倫經歷的事兒,我都知道,菲比雖然手腕不差,但終究是個外戚,真要正面硬碰硬,皇家老輩肯定不會站在他這邊,所以只要伊麗莎白撐住,那他很難撬動。”
“這次的人物呢,比菲比這種能控制大公主的傢伙還來得囂張。”林澤好奇問道。
“他很冷靜,也很聰明。”林天王微微眯起眸子,“不該做,或者把握不大的事兒,他絕對不會做,即便做,也必須理清後遺症大不大,菲比那事兒有很大把握嗎,沒有,而且後遺症是毀滅。”
林澤若有所思地點頭,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處理。”林天王豪邁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老子這些年不出面自然沒關係,既然出來走一圈,還能丟了面子。”
林澤莞爾一笑,一聲輕嘆:“裝比犯。”
“就好像你不是。”
這對父子相視一笑,那慢慢積累的父子親越發深厚。
親人的感情積累與男女關係的積累同意很多,卻也難很多。
難的是很難跨出第一步,容易的是,一旦跨出第一步,便會幹柴烈火般燃燒,尤其是這對同樣至情至深的男人,其化學反應遠超出他們本身的預期。
“兒子。”林天王站起來,拍了拍林澤的肩膀,“陪爹出去吃飯。”
“吃啥。”林澤問道。
“隨便。”林天王搖搖頭,“反正是你埋單。”
“靠,,房錢就是我出的,你是不是太摳了。”
“要不要跟我這麼計較。”林天王板起臉。
“當然要。”
“那我來跟你算算你在我家住這麼久的房租。”
“,。”林澤表情扭曲,“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