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躲在門外急得直跺腳,這死孩子怎麼回事兒,才問一句就打住了?
殊不知,夏母在門外乾着急,夏書竹卻是完全呆在原地,目光恍惚而柔和地凝視着專心做菜的林澤。
凝視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脣。原本逐漸忘卻的塵封記憶,在這一刻如洪水猛獸侵襲入腦,令她百轉千回,無法釋懷。
是他麼?那個曾落魄而滄桑的少年?
是他麼?那個僅憑一己之力,將自己從狼窩虎穴拯救出來的醉酒少年?即便小腹被劃傷,卻只說一句‘別管這些,給我拿瓶酒來’的少年——
林澤將調味入好,等不來料酒,不由轉過頭來,見夏書竹呆在側邊怔怔出神,大聲喝道:“小夏,你杵在這兒做什麼?我要的料酒呢?”
“哦——”夏書竹神經質一般從櫥櫃拿來料酒,又是呆呆地站在旁邊,既不幫忙,也不吱聲。就這麼怔怔望着林澤。
林澤入好味,控制好火候,便是蓋上鍋蓋,挪到窗邊抽菸。
只是一眼瞧見夏書竹落在身後發呆,他探手摸了一下夏書竹額頭,嘀咕道:“沒發燒啊,你這是演哪門子大劇?”
夏書竹任由他撫摸自己滑膩的額頭,毫無徵兆道:“你去過英國?”
林澤愣了愣,噴出一口濃煙,一臉嚴肅道:“看來我的演技的確達到神乎其技的地步,連你都信了。”
“我相信你沒說謊,你真的去過英國。而且,在某家酒吧呆過。”夏書竹堅定地說道。
林澤搞不懂她哪根筋搭錯,苦笑着搖頭道:“去過又怎麼啦?”
“你先回答我,是否去過倫敦駐英大使館附近的一家酒吧。”夏書竹努力回憶當年的一些小細節。
林澤更搞不明白了,撓了撓頭道:“倒真是去過,怎麼,你實習那會兒是那兒的常客?”
林澤實在記不清,他在倫敦去過許多酒吧,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尤其是墮落的那半年,他喝遍倫敦大小夜店,玩遍各色女人,記不住實屬正常。
“你在一家酒吧曾經救過一個女孩,併爲此讓人捅了小腹一刀。”夏書竹直勾勾地凝視林澤,很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很期待結果,也很忐忑這個結果。是不是呢?不是,夏書竹同樣喜歡這個肆無忌憚,狂野不羈的男人。是,夏書竹會琢磨,眼前這個男人到底還有什麼身份?夏書竹清晰地記得,這個男人離開酒吧後,上了一輛牌照很恐怖的黑色轎車。
怎麼說呢。那輛車在英國,就像國內的軍用汽車那樣,有在馬路上橫衝直撞的特權。
林澤表情古怪地凝視夏書竹那張嬌俏嫩紅的玉容,忽然伸出手指將她略顯散亂的秀髮挽在耳邊,笑眯眯地說道:“妹子,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起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兒。說起來,當年那女孩跟你長的有點相似。莫非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夏書竹嬌軀一顫,也不知是被林澤那柔情似水的動作軟化,還是被林澤這番話震驚。臉蛋兒悄悄爬起濃郁的紅暈,輕搖着柔脣,說不出話來。
叼着香菸的林澤更覺異常,素來大方得體的夏書竹怎會在這個節骨眼失態。不過經由她提醒,林澤倒真想起當年在倫敦某酒吧救過的一個亞洲女孩兒。
那期間林澤還過着墮落和灰暗的生活,那晚正喝得酣暢,卻被幾個二流子的猥褻畫面影響心情。上去便是一酒瓶砸翻一人。也是因爲喝得頭暈腦脹,失手下竟被一人劃傷小腹。最終救下那個女孩,林澤卻並沒在乎,只是讓她拿瓶就來,算是報答自己的英雄救美。
此刻被夏書竹舊事重提,不由將那十分模糊的記憶挖出來。漸漸地——林澤那透着玩世不恭的面容僵硬起來。
夏書竹見他如此反應,心頭更是一軟,擡起手摩挲他的臉頰,細聲軟語道:“你救的人是我,我就是那個女孩。”
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安詳起來,廚房內的兩人誰也沒做聲,夏書竹溫柔地凝視眼前的男子。她忽然覺得上帝對自己的恩賜實在太多。
在英國,遇上這個英雄救美,卻不知道姓名的少年。
在國內,又遇上這個輕易進入自己心房的男人。而這兩個男人,竟是同一個。
這該說是巧合呢,還是天意?
總之,此時此刻的夏書竹心頭飽滿,充滿濃濃的愛意,對林澤的愛意。她甚至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再離開林澤,這個完全佔據她心房的男人。
沉默片刻之後,林澤在夏書竹溫柔備至的目光下點燃一支菸,咧嘴道:“你還要不要臉?”
“——”夏書竹震驚,那溫婉如玉的嬌嫩臉蛋上掠過一絲詫異,更多的則是怒意。這小子又發什麼瘋?
“就算是那時候,你也不能稱自己是女孩。按照你現在的年齡,那會兒都成年好久了。”林澤一口濃煙噴出來,拍打在夏書竹白嫩的臉蛋上,無比邪惡道。
“滾蛋!”夏書竹揚起粉拳,要毆打林澤。
“豬腳燒爛了。”林澤眉頭一挑,認真道。“你快出去,別影響五星級大廚把廚藝發揮得淋漓盡致。”
夏書竹咬牙,跺了跺腳,氣憤地離開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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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你到底怎麼回事兒?媽是讓你去試探他,怎麼才問一句,你們就開始打情罵俏起來了?這死小子真不識好歹,竟然說我家寶貝女兒年紀大。”夏母坐在沙發上,很爲女兒抱不平。
“哎呀媽——”夏書竹挽住夏母的胳膊,撒嬌意味濃郁道。“您就別擔心我啦。林澤對我很好,是個特別優秀的男孩。”
“哪兒好了?連口頭上都跟你爭鋒作對,還指望在生活上能退步?”夏母瞪了老頭子一眼,驕傲道。“看看你爸,什麼時候敢拂逆我的意思?”
“咳咳——”夏父乾咳兩聲,藉以掩飾尷尬。
夏書竹無可奈何,只能解釋道:“他就是喜歡口頭耍寶,其實人超級man,再者,媽你雖然是中文系教授,可英語水平也差不到哪兒去吧?就算剛纔只說了一句,難道還聽不出他那純正的皇室發音嗎?”
“你媽又沒老糊塗,怎麼會聽不出。”夏母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道。“只是一句話很難證明他的水平。待會兒吃飯老媽再試試。”
“行了行了,你這個老婆子平時還好好的,怎麼一到女兒身上,就跟菜市場那些大嬸一個德行?”夏父很識大局地說道。“現在別說男人,就連女孩會煮飯的有幾個?咱們家女兒聽話歸聽話,你試試讓她做一桌菜?這小青年我看着就不錯,雖說在細節上比較馬虎,可爲人和品行都還過得去。”
夏書竹也添油加醋道:“就是,爸就比您有眼光。”
“你們是要氣死我麼?”夏母怒目道。
父女倆相視一笑,不敢接茬。
半個鐘頭,林澤便做好一桌菜餚。五菜一湯,葷素搭配得極好。也虧得夏父起初已經打好底子,否則林澤想發揮出最高水平還只花半個鐘頭,難如登天。
將飯菜擺滿在餐桌上,林澤解開圍裙,賠笑道:“叔叔阿姨等久了,快來嚐嚐做的怎樣。”
正要回廚房收拾,卻被夏父一把拉住,壓在椅子上,微笑道:“別忙活了,待會兒讓老婆子收拾。還能喝一杯嗎?”
林澤頓了頓,含蓄地點頭道:“能。”
“哈哈,來,咱倆喝點。”夏父將這趟過來專程帶的一瓶五糧液扭開,給林澤倒滿,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夏書竹瞧老爸跟林澤相處的這麼好,又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圍在一起吃飯,心頭說不出的幸福與滿足。
“叔叔,吃快豬手,我買的時候很鮮嫩,口感應該不錯。”
“阿姨,我專門爲您煲了枸杞烏雞湯,養顏暖胃,活血祛寒。”
“小夏,叔叔阿姨都還沒動筷,你吃什麼?”輪到夏書竹,林澤臉色一板,嚴肅說道。
夏書竹扁嘴,委屈道:“我肚子都要餓扁了。”
“哈哈,來來,都別客氣,吃飯吧。”
夏父對林澤越看越喜歡,說起寶貝女兒,自家兩口子都拿她沒辦法。沒想到她卻對林澤言聽計從,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夏母喝着林澤獻殷勤般遞來的煲湯,心頭那點鬱悶逐漸散去。這傢伙看起來馬馬虎虎,不識大體,廚藝倒真不錯。這湯可比老頭子煲得好喝多了。又吃了幾口菜餚,登時對林澤的廚藝豎起大拇指。
“小林,你常在家做飯吧?”夏母放下碗筷,語態略顯溫和地問道。
“嗯,我是孤兒,從小無依無靠,只能自食其力。”林澤喝了一杯酒,平靜地說道。
“孤兒?”夏母那女人特有的憐憫之心迅即發作,慈祥道。“你也別太難過,這些都是命。”
“我懂的,咱們不提這些事兒,叔叔阿姨您二位多吃點,不夠我再做。”林澤臉上掛滿笑容,很誠摯地說道。
一頓飯吃得十分溫馨,夏母對林澤的態度逐漸好轉,夏父則是越看越順眼。
一個小青年能把廚藝修煉到這個地步,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再者女兒又對他十分鐘情,夏父也沒什麼好糾結。
“小林,你是不是偶爾會在這兒留宿?我看上次你連衣服都落在這兒了。”
剛將一塊豬手放進嘴裡的林澤聞言,險些被那充斥骨頭的豬手給噎死。臉龐漲紅無比,瞪圓那雙眸子,十分委屈地望向夏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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