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瘋了,
梅林也瘋了,
林澤想殺梅林想瘋了,
梅林想活着想瘋了,
死不可怕,
太可怕了,
他不想死,不想死的這麼早,
報仇,
報仇仍然無比重要,但報仇能比生命更重要,
沒有,
梅林本以爲自己不怕死,本以爲在自己眼中,有許多事兒比死更重要,
但他錯了,
人生在世,除死無大事,
他怕死,怕得要死,
鏗鏘,
揮動長劍阻擋林澤的攻擊,勉力刺中林澤手臂,卻是被一腳踢飛出去,
嘩嘩譁,
大雨如瓢潑般,狠狠打在他的臉上,雨水模糊了梅林的視線,也迷失了他的心臟,
在怕死的那一刻,他戰意全無,或者說,,這場惡鬥持續到現在,他已沒了力氣繼續打,
他不是林澤,他已五十多歲,他是老一輩高手中,年齡最大的,他如何能與身強體壯的林澤相提並論,
從他怕死的那一刻開始,他便輸了,輸得一塌糊塗,
他本是可以不輸的,
他若不怕死,他如何會輸,憑藉他的真正水準,他如何會輸給一個年輕的二十多歲的小子,縱使他有嶽羣那個天下第一調-教出來的徒弟訓練,又如何會輸,
可他終於還是輸了,
沒輸給林澤,輸給了自己,輸給了怕死的自己,
當一個人開始怕死,他所有的意志與能力都變得脆弱不堪,
而事實上,這世上又有幾個人不怕死呢,說不怕死的,無非是他從未真正面臨過死亡,
一個真正面臨過死亡的人,又如何會對死亡的恐懼不感到害怕,
林澤也怕死,他只是可以坦然地面對死亡,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怕死,
怕死與不怕死,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林澤怕死,是因爲他還想活着,
林澤不怕死,是因爲在他心中,有許多事兒比死更重要,這便是他與別人的不同,
轟隆隆,
電光閃爍,陰霾遮天蔽日而來,將本就陰暗的巷弄掩蓋在烏雲之下,
雨水沖刷了牆壁與地面上的血漬,也清洗了刀鋒上的血漬,但如何能沖刷林澤心中的殺意,
殺意起,見血方熄,
嗖,
泥濘中的林澤彈射而出,瘋了似地朝梅林揮動刀鋒,
鏗,
氣弱的梅林揮劍格擋,卻被震飛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面,
他輸了,
輸得徹底,
而輸了,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是戰鬥開始時,便料到的結果,
林澤眼眸被雨水衝擊得微微眯了起來,此刻,他卻寒冷地盯着雨水中的梅林,心頭沒有半點同情與憐憫,
爲何要同情,
爲何要憐憫,
戰歌狂戰死時,誰曾同情過他,憐憫過他,
上了戰場,便用生命結束戰鬥吧,
林澤再度揚起刀鋒,伴隨一道閃電炸開,狠狠刺向了梅林的心臟,
嗖,
嗖,
刀鋒未至,卻有兩道人影自遠處射來,
第一道人影撥開了林澤的刀鋒,第二道人影,卻是追擊着第一道人影,將他硬生生地逼退,
第一道人影是誰,
自然是天下第二,萬海,
第二道呢,
自然是沒聽林澤的話,擅自趕來的嶽羣,
兩人同時出手,亦是同時出現在巷弄之中,
天下第二撥開林澤的刀鋒,一把將頹喪地梅林提起,站在了牆角之下,平靜地盯着渾身鮮血的林澤,以及面色高深莫測的嶽羣,
隨後,他偏頭瞥一眼神色黯然的梅林,忍不住輕輕搖頭:“戰意已泄,梅老怪,你這輩子再無力提劍了。”
“這輩子。”林澤一搖一晃地走上前來,聲嘶力竭地說道,“他還有將來嗎,。”
嗖,
被仇恨與怒火充斥的林澤一聲咆哮,狠狠地朝梅林劈去,
不爆發則已,一旦爆發出來,便如野獸般可怕,
叮,
天下第二輕描淡寫撥開林澤的攻擊,未等林澤再度攻擊,他又提着梅林的身體往後退去:“林先生,他已經輸了,何苦咄咄逼人。”
“輸了,便要死。”林澤一步不讓,
戰歌狂輸時,誰放過了他,
自己呢,
被你們圍堵在洗手間時,誰放過自己,
林澤不是睚眥必報的人,可有些人,該殺,
“小師兄。”嶽羣忽地攔住了林澤,
“你要攔我。”林澤如雄獅回頭,狠狠地瞪視嶽羣,
“不敢。”嶽羣搖頭,一字字說道,“但小師兄你現在的狀態,不是萬海的對手,讓我來。”
林澤沉默起來,
“等我打跑了他,你再殺梅林不遲。”
說時遲那時快,在林澤面前極少顯露變態速度的嶽羣如一道利劍,向天下第二竄了過去,
單單是這份速度,便讓林澤望塵莫及,
可想而知,嶽羣所說的能打垮梅林,並不是吹牛開玩笑,
見嶽羣俯衝而來,天下第二卻是半點也不慌張,只是微微蹙起眉頭,寸步不離地站在梅林前頭與嶽**手,
這一會,林澤得到了難能可貴的休息時間,在他觀察了一分鐘,確定自己實在沒機會突破天下第二的防線擊殺梅林時,他才軟綿綿地背靠着牆壁,冒着大雨點上一支菸,
胸臆處憋屈而窒息,胸悶得他只想吐兩口鮮血宣泄,可他知道,這口血吐不得,若是吐了,便再無力殺梅林,
他現在要做的,便是等待,
而等待之前,便是欣賞天下第二與嶽羣的這場惡戰,
他知道,這場惡戰註定能讓自己學到不少東西,
嶽羣快嗎,
快,
嶽羣力量大嗎,
大,
嶽羣抗擊打能力強嗎,
強,
爆發力何其可怖,
林澤自忖,縱使自己處於巔峰時期,也會被戰力全開的嶽羣打得半死,
可在天下第二,,萬海的面前,他不止半點上風都佔不到,還被處處受制,
他擊中天下第二一次,至少會被痛毆三次,甚至更多,
用這樣的方式決鬥,林澤甚至不忍心去看,
他知道,這根本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而嶽羣靠的,僅僅是靠自殺性質的迅猛爆發,
一旦過了某個極限,他將會徹底休克地倒在天下第二面前,
砰砰,
天下第二手臂如閃電般竄出,狠狠兩拳搗在嶽羣胸膛,後者卻只是踉蹌後退兩步,旋即又迅猛而上,趁着天下第二回氣之時,狠狠提出一腳,
沒錯,這一腳,他的確踢中了天下第二,換來的卻是更爲恐怖的報復,
從頭到尾,嶽羣便是靠着妖孽的持久力跟天下第二抗衡,消耗天下第二的體力,
“停下。”林澤嘶吼道,“嶽羣,回來。”
嶽羣猛地閃到一邊,神色淡然而驕傲地吐出一口血水,回望林澤:“小師兄,怎麼了。”
“你不是他的對手。”林澤平靜地說道,
“我知道。”嶽羣輕描淡寫地說道,如初次見面般,淡定得令人髮指,裝比得想讓人痛扁一頓,
“那你瘋了。”林澤質問道,
“你信不信,我可以給你爭取殺梅林的機會。”嶽羣再次吐出一口血水,咧嘴詭譎道,“就算這老東西再強大,也只有眼睜睜地看着你殺梅林。”
“你會死的。”林澤吼道,
“放心。”嶽羣大搖大擺地擺了擺手,“林天王打了我二十多年,早已銅皮鐵骨,死不了。”
說罷,他不再理會着急的林澤,再次俯衝上去,
他打得越來越快,也退得越來越快,但林澤看得出來,天下第二的體力正被嶽羣無極限地消耗,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這,便是嶽羣的辦法,
這,便是嶽羣爲自己爭取的機會,
這,,便是嶽羣的可怖之處,
沒錯,天下第二強大到無以復加,這世間是他對手的根本沒幾個,嶽羣比他弱,可那又如何,嶽羣根本不需要打贏他,他要做的,只是爲小師兄爭取報仇的機會,這,便足夠了,
嶽羣從一開始,便認準了自己的目的,然後瘋了似的撲上去,
砰砰砰,
蹬,
承受三拳,換來踢中一腳的機會,嶽羣很虧,但又消耗了天下第二的速度與力量,
林澤看得出,他也看得出,天下第二的速度,正在瘋狂下降,
嘿,
嶽羣一聲悶哼,雙臂如導彈砸向天下第二,
天下第二眉頭已是大皺,他知道,正如嶽羣所說,自己的體能會被瘋狂消耗,縱使能將嶽羣打成狗,甚至能將他打倒之後,再度將林澤打垮,可在這之前,他根本阻止不了林澤殺梅林,
這是一場勝負分明的惡鬥,卻因爲嶽羣這個妖孽的存在,讓天下第二無法把握佔據的近況,他唯一能掌控,只是結果罷了…
可強大如他的人,又如何只甘願掌控結局,
嗖,
嶽羣如一顆導彈彈射而去,朝天下第二瘋狂攻擊,
“小師兄。”
嶽羣尚在空中,便發出一聲咆哮,
便是此時,
林澤動了,
揮動手中的刀鋒,向梅林狠狠地劈去,
而與此同時,嶽羣已是拖住了天下第二,叫他只能乾着急,無法脫身救援,
嗡嗡,
刀鋒揚起,電閃雷鳴之下,林澤面容猙獰地劈了下去,
叮,
一刀劈下,卻未能將梅林斬死,而是…
林澤木然地盯着空無一物的手心,根本來不及理會麻痹難當的手臂,赫然回過頭,卻只見一襲白衣的男子複雜地站在巷子口,
是他,
他左手拽着一塊手帕,正不可遏止地捂住口鼻咳嗽,而他的身邊,站在一名充滿婉約氣息的女子,此時,她撐着一把雨傘,爲男子遮風擋雨,哪怕自己的身上已經被雨水淋溼,卻渾然不顧,
他是誰,
他是白十二,
他來了,出人意表地來了,
他來得極其及時,
他的步履艱難而闌珊,他的步子跨得不大也不小,卻正一步步向衆人走來,
不過一分鐘的道路,可他來到衆人面前時,天空竟是詭譎地雨過天晴,明媚的陽光以閃電速度冒出來,將這片陰溼的巷弄籠罩在溫暖的暖陽之下,
白十二來到衆人面前,勉力遏制住了斷斷續續的咳嗽,柔和的目光先是掃了躺在地上的梅林一眼,眉頭微蹙,旋即便是定格在林澤的臉上,脣角泛起濃濃的複雜之色:“林先生,事情經過我已經知道了,我知道,是師傅要殺你。”
“但你仍然要阻止我。”林澤深吸一口冷氣,
方纔那一擊,讓他明白白十二的實力,絕非自己所能比擬,
“是。”白十二輕輕點頭,“他是我的師傅,我不能看着他死。”
“你認爲,。”
撲通,
林澤話音未落,白十二出人意外地跪在了地上,
跪得果敢而決絕,一點也不含糊,
他這一跪,不止讓天下第二與嶽羣呆住,連他身邊的白婉君,亦是身軀一顫,忙不迭扶住他,要將他拉起來,
“十二,你不必如此。”白婉君心疼地說道,
“沒關係。”白十二輕輕擺手,面露愧疚之色地望向林澤,“林先生,你是我的朋友,我本應該站在你這邊,可是,。”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師傅呢。”白十二哀求地說道,
林澤愣住了,
他不能想象堂堂白家大少爺向自己下跪,
就像他無法想象陳逸飛向自己下跪一樣,這是多麼荒誕的事兒,
可這就發生在眼前,
以白十二的實力,完全能將巔峰時期的自己完爆,可他,卻甘願下跪哀求自己,也不願與自己動武,他到底在想什麼,這件事兒,單純是梅林在搞鬼,還是有白家幕後指揮的痕跡,
林澤不懂,完全不懂,
他震驚於白十二的下跪,神色卻絲毫沒有軟下來,盯着白十二,一字字問道:“白少,我爲有你這樣的朋友而驕傲,但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林先生。”白十二忽地仰起頭,焦急地大聲說道,“如果您覺得我的這條命值錢,我願意替師傅死。”
說罷,他竟跪着向林澤走來,任由污水沾溼他的衣褲,他卻絲毫沒有理會,
“白少,。”林澤神色恍惚,不可思議地盯着白十二,“你這是何苦。”
“沒有師傅,我也許活不到現在。”白十二堅毅地說道,“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父親死的早,師傅便是我的父親,我願意替他死。”
“十二,,你死了我怎麼辦。”白婉君猛地跪在了白十二身邊,抱住他哽咽道,“要死,我替你死。”
“你不欠林先生的,欠的是我。”白十二手臂一拉,將妻子擡起來,目光柔和地笑道,“讓你照顧我這麼多年,若是我死了,你總是能輕鬆一些的。”
“胡說。”白婉君說道,“你死了,我決計也不活了。”
林澤看着眼前這場鬧劇,竟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時,嶽羣緩步走了過來,平靜地說道:“白少,如果我一定要殺你師傅,你會如何。”
此言一出,白十二神色微微一變,複雜而矛盾地盯着嶽羣,無奈道:“我唯有先打倒你,再替師傅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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