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一丘之貉
人活着,爲了什麼。
每個人的答案都有不同。
爲了野心,爲了慾望,爲了享受,爲了理想,爲了愛情。
突然有一天,白燁自問,我活着是爲了什麼?
答曰:“報仇雪恨。”
要活下去,活得比那羣屠夫久,活得比那羣屠夫快樂,要活得讓賊老天嫉妒。
“所以,我還活着。”衝出地道,來到了屋子外面,陽光穿過樹杆上鑿出的窗口,灑進了天界城內。
眼前的高樓上,呂轅揹着手,站在樓梯邊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自己,在左右,是磨刀霍霍的武修們,敵人很多,想殺自己的人很多。
“壯觀的歡迎儀式。”說着提起了手中那被長髮所掩蓋了面龐的人頭,“林朵朵首級在此,我們可以談一談嗎?”武修們顯然是被這嚇人的話震懾到了,不少人悄悄扭頭偷看呂轅的反應,讓人失望的是,那位笑面佛般的城市還是老樣子,不緊不慢的開腔道:“你殺了她,然後我們會殺了你。”“你的目的不就是要她揹負着兇手的罪名而死嗎,我替你完成了這個願望,現在,我想要活下去,願爲爪牙。”白燁露齒而笑,但落在他人眼裡,那笑容中滿是野獸的猙獰和狡詐。
呂轅不爲所動的說道:“我爲什麼要放過你?祈語昨天一路殺出去城去,打傷了我不少部下,現在,由你來付出代價,理所當然,不是嗎?”“我死在這的話,祈語不會放過你。”見策略行不通,白燁立刻無恥的換了臉色。
“這個威脅倒有點份量,可惜,我不怕。”抽出一隻手,點住孤身一人的白燁,呂轅的笑化爲兇戾,“殺了。”“他媽的,真不講規矩!”白燁本來就沒對自己的投降策略抱太大期望,手中的首級被他用力的丟了出去,才飛了一半就突然炸裂開來。
抓住衆人注意力分散的剎那,白燁用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通往天界城外的大門那,想要小爺的命?做夢。
“抓到了。”身體本能的一抖,鋒利的長劍從眼前落下,把自己和前面的世界斬爲兩截,白燁知道,自己過不去了。
“等你很久了。”羅允修雙腳分開,雙手握劍,誇張的架勢,“等我?”“對。”羅允修將劍尖敲打在腳邊的地上,“等殺掉你的機會。”“爲什麼,我們無冤無仇……”後面,回過神來的武修們已經快速圍攏,白燁本該絕望的咆哮,可還是逞強的在笑。
“這個時代,我想殺人,需要理由嗎?”“這個時代不需要,但我需要!”挑起短劍,白燁針鋒相對,腦海中開始快速運轉該如何殺出去。
“一箇舊人類,擋下了我的一劍,丟人,丟臉,所以你要死。”羅允修轉動手腕,劍尖又一次舉起落下,砸的地面鏘鏘作響,“好吧,說實話,殺掉你,那個叫祈語的女人也許會因爲憤怒而使出全力。”“你想見識祈語的全力?找死?”這次是十足的嘲笑了。
“武者的歸宿,不就是死在戰場上嗎?”雙腳一挪,羅允修無形的拉近了距離,而白燁卻無法後退,身後是殺氣騰騰的武修們,其中最扎眼的便是舉起那對銅鞭的袁智辛。
“來,一決勝負。”下一秒,羅允修到了眼前,用雙腳滑翔而來,長劍卷席而起,彷彿要撕裂開空間,白燁仰頭後退一步,下巴處隱約陣痛,“被擦到了……”內心凜然,剛纔那一劍並不快,白燁有十分的把握能夠安全躲開,但還是被對方傷到。
那小子在揮劍的途中加速了?
白燁的額頭上滾落汗水,沿着臉頰的輪廓一路狂奔。
“下一劍,會更快。”羅允修在笑,不是譏笑,而是愉悅的笑,他看到了弱小的動物在面臨絕境時所爆發出來的可怕求生本能,但是……
“噗”長劍砍下,比之前更快更猛,退無可退,沿着白燁的左肩向右肋下斬去,帶起一片淡淡的血霧。
“不管怎麼掙扎,人的界限就是如此無情,你的極限充其量只是比較厲害的舊人類。”羅允修看着半跪在眼前的獵物,微微舉起劍刃,瞄準了脖子,“咳咳……”白燁咬牙向後滾去,可是後面迎接他是更多的刀刃。
“你逃不掉,原本你乖乖受死我還能給你一個痛快。”羅允修眼中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也許,舊人類能做到的,也就到這一步罷了。
“轟隆”毫無預兆的,天界城的牆上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異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狼狽到底的白燁。
刺眼的陽光從那其實不算太大的窟窿中擠進城內,黑髮飄舞的少女威風凜凜的站在那。
“喂,白燁,我來接你了。”“來的太慢了。”並不矯情的質問對方爲什麼還要回來,白燁知道那是傻逼主角纔會說的話,“救我,祈語!”“向女人求救,你真是丟盡了我們男人的顏面。”袁智辛移步到白燁身後,單手舉起銅鞭,“男人?你這個陰陽人有資格說這話嗎?”白燁早看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不爽,嘴上不客氣的諷刺起來。
“牙尖嘴利!”“咔嚓”銅鞭憤然的砸落,但是隻擊碎了地面,白燁帶着傷痛向後翻滾出去,既然祈語來了,那麼自己就不用考慮到最糟糕的結局。
“你去殺了那男人,至於那個女人,讓其他人去拖住。”觀戰的呂轅用了委託的口氣,身後陰影裡的阿兵二話不說的縱身跳起,踩着圍欄飛落下地。
“所有人一起上,把那個女人擋下!”呂轅的命令下達,武修們開始聚攏在一起,在讓祈語突圍出去一次之後,衆人已經對這個怪力少女有了非常深的印象。
“需要多久?”站起身,搖晃一下的白燁看到了朝自己走來的阿兵,於是擡頭大聲喊道。
“五分鐘。”祈語雙拳咯吱咯吱作響,輕輕一甩長髮。
“那我就堅持五分鐘……”白燁大言不慚的回答。
“哦,真是有趣的發言。”阿兵一路走來,還沒有拔劍的意思,倒是那羣武修們已經被這對男女的話給激怒。
“五分鐘就想收拾我們,也未免太猖狂了吧,小丫頭……”“轟隆”才說着自認爲帥氣臺詞的武修,剎那間被祈語一腳踩進了地板裡,一動不動,周圍武修們的叫囂聲頓時熄滅,衝進敵羣中的祈語帶着那標準的燦爛笑容,向他們勾起手指,“來!”
可愛的猖狂着。
“這怪物……”“殺了她!”“我們一起上!”可是,喊話的同時衆人卻開始了懦弱的後退。
只有一人不退反進。
羅允修擺出了之前的架勢,對準祈語,臉上已經看不見笑容,眼前的少女給予他一種無形的壓力,雖然揚言想看到她的全力,但現在想想,自己卻先要全力活下來,不作任何問答,羅允修已經踏出一步,然後瞬間滑翔衝擊過去,長劍橫掃開去。
“鐺”祈語的左拳隨意的揮出,擋住劍刃,“使用了硬化?不對,總覺得,有哪裡很奇怪……”羅允修詫異的這回,耳邊聽到了祈語的疑問,“白燁的傷是你砍的?”“沒錯,真可惜,他命很大。”“轟”發生了什麼?羅允修很想問一句,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身處距離祈語數十米的屋子下,半個人撞碎了木牆,歪斜着倒在那。
自己被她的拳打中了?
“咳……”身體已經用上了硬化,可還是感受到了痛楚。
“你命也很大。”前方,祈語保持着揮拳的動作,笑容依舊。
“哈……哈……”用力喘息幾口,羅允修整個人向前倒下,快落地時用單手撐住了身體,“果然是頭怪物,就算用上了硬化,還是傷到我了……”“下一個。”可祈語已經不再理會地上劍客的喃喃自語,她的時間有限,要趕快收拾掉這羣礙事的傢伙去救白燁。
眼看着祈語一拳就把之前牛-逼哄哄的羅允修打的的趴在地上,阿兵好像也呆住了,隨後扭回頭來看着眼前的白燁:“你養的丫頭真厲害,羅允修怎麼說也是使用率35%的A級武修,更是那羣人裡面數一數二的高手。”“這麼說,你比他弱?”“我也是A級武修,不過天資有限,使用率始終徘徊在28%。”阿兵苦笑着聳聳肩,“但要打起來,很難說,誰強誰弱。”“因爲你是位刺客?”白燁早就嗅到了眼前男人所散發的氣息和自己很像,都是藏匿於黑暗中戰鬥的人。
“沒錯,而你也是。”阿兵單手握住劍柄,身體下彎,氣勢驟變,“兩個刺客對面對打,是最蠢的作法,可眼下,我比你強,所以就變成了最簡單也是最容易的辦法,哦,忘記說了,我的名字是王宸兵。”拔劍,氣勢遠不能和羅允修相比,可對於吃了一劍在前的白燁而言,也足夠致命。
“不可能!”拔劍之後,白燁失聲叫道,手裡的短劍第一次有了慌張的招架動作,“鏘”半空中摩擦出了火花,“聰明的作法,從我攻擊的方向來判斷嗎?”王宸兵手腕一抖,劍尖刺來,連環三劍,刺中白燁身上三處,血花四濺。
“你的劍……”模仿起羅允修的雙腳滑翔朝後退去的白燁使勁搓了搓雙眼,沒有錯,王宸兵的劍,沒有劍刃!
“是透明的……”不可能存在沒有劍刃的劍,畢竟還刺傷了自己,自己看不見他的劍刃,就證明有什麼小玄機。
“是不是很有意思?這把蟬翼劍。”王宸兵揮動中,隱約折射出了一道陽光,劍刃的確存在。
“蟬翼劍?”白燁可不敢小看這把聽起來名字如此秀氣的劍。
“是最適合殺手的劍哦,採用了西方某塊領域中特殊材料打造的劍刃,幾乎無法用肉眼看見,我能夠一路走到現在,殺死許多比我更厲害的人,都是靠它的福,而在這上面,還流有林姍姍的血。”最後的話讓白燁猛然間明白了什麼,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怎麼,對那個死去的女人動心了嗎?想在這爲她報仇嗎?”“說什麼報仇,我不是和你一樣嗎,爲了活命砍下了她妹妹的人頭,我們都是一丘之貉罷了。”白燁感到視線變的模糊,失血量已經有點危險。
“一丘之貉,哈哈,說的好,我們的確是一丘之貉!是不擇手段的殺人者,但是,從本質上來比較,你並不是一位合格的刺客,無法捨棄那無聊道德底線的人,終究是個半吊子,你以爲隨便扔出一個女人的頭,就能糊弄我們那是林朵朵的首級?”王宸兵那彷彿看穿一切的眼神沒能讓白燁動搖,“那你以爲是誰的?”“是桂月的人頭,你讓我們造成了林朵朵已死的錯覺,給了她趁亂逃走的機會,你不是個刺客,只是個笨蛋。”劍風再起,銳利的斬中白燁左肩,噴起的血柱華麗而殘酷……
“刺客的末路是死,而你的末路,卻是你自己挖掘的。”又一劍,砍在白燁膝蓋上,重重落地,怎麼辦,手臂好重,頭也好沉,快要不行了。
“白燁!”祈語爆發般的咆哮起來,雙拳猛烈轟出,攔路的兩人肝膽碎裂的慘叫飛開,可袁智辛和站起來的羅允修卻是聯手站在了這個少女面前。
“還有我們。”一直帶着陰鷙笑容的袁智辛現在卻是硬着頭皮將銅鞭揮下。
可被那隻小手一拳打折!
赤紅了雙眼的祈語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吶喊。
“蟬翼劍……真是巧啊。”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唸叨着,羅允修向前一步揮劍阻擋住祈語的攻擊。
“看來對付你,我要用出全力了……”羅允修手中那柄純黑造型的長劍在這一刻,好像流淌出了不吉利的光芒,吞噬了主人的手臂……
另一邊,戰鬥已經接近結束。
“誰也救不了你。”蟬翼劍刺下,王宸兵眼中只有這一刻,才閃爍其了殺意。
“真討厭……”白燁嘖了一聲,眼前,好像又看到了那條馬尾,是死前的幻覺嗎?
“我不會讓他死!”林朵朵嬌喝着,舉劍擋下,就像在那條密道中白燁義無反顧擋在她面前一樣。
“白癡女人,你錯過了最後的活命機會……”白燁搖頭怒罵一聲。
自己認識的女人都是那麼白癡。
白癡的讓人眼眶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