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魔……”
“活活……活了！”
“咕嘟……”
一雙雙充斥難以置信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在烈焰和風刀浪濤中延展身軀的人影，恐懼之感如死亡陰影，瞬間籠罩心神。
即便是親眼所見，依舊不敢相信，一個死去數百年，早已成爲傳說的存在，竟然會活過來。
這不是假象，也不是被詭異力量扭曲了感知，而是實實在在的出現在面前。
身爲先天強者，若是這點眼力都沒有，那真是修武修到狗肚子身上了！
此時此刻，剛剛的豪言壯志，全都成了大放厥詞，一個個彷彿被掐住脖子的雞鴨，死活就是吐不出一句連串的話。
在場之人也不能說有人膽小，畢竟都抗住了此前的詭異力量影響心神，可現在卻是多半都兩股戰戰，腿肚子轉筋。
實在是難以想象，到底要是何等存在，才能在數十名先天強者聯手攻擊，又有不知多少寶物狂轟濫炸，再被數套頂級陣法洗禮中，完好無損的活下來。
這已經超出了衆人的理解範疇。
未知，象徵着無限可能，同樣代表着可怖。
這可是人魔啊！
無論平日裡怎麼說，或不屑，或譏諷，或大言不慚的要與之較量較量，但凡是有點理智者都清楚，能夠蓋壓一個時代的存在，絕非他們能夠比擬的。
至少，放眼大魏，乃至前數幾百年，除了人魔外，再無一人做到。
以至於如今，甚至忘了其真名，只以人魔稱呼。
“殺，殺了他！”
孫不二面容扭曲，神色癲狂，瘋也似的向幾名家族陣法師傳音。
那幾個陣法師本爲這一幕所懾，此時激靈靈回神，忙不迭全力催動陣法，也顧不得這般做，會否損及陣盤使用範疇。
就連家族壓箱底的元石，也是不要錢似的打入陣盤，以期能增強一分威能。
人魔好似傻不愣登，慢慢延展着身軀，任由火海舔舐，風刀席捲，在身上留下點點青白印痕，打出無數星火迸濺。
但如此一幕，才更讓人頭皮發麻，這還是人嗎？
嗖！
衣袂獵獵破空聲乍起，卻見一人逃也似的飛奔下山，堂堂先天強者，竟是被嚇破了膽。
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好似能夠傳染一般，頃刻間便有小半人想山下飛奔而去，好似身後洪水猛獸追趕一般。
但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是，那些人離開不過半盞茶時間，竟然又回來了。
“怎麼會這樣？”
“你們怎麼在這裡？”
“在特孃的……”
幾名心志幾近崩潰的先天強者，面容扭曲的看着衆人，又看向那依舊在延展身軀的人影，發出歇斯底里般的嘶吼。
“我知道了，這是傳說中，神識化生，自演虛實的無上之境！”
到底是先天強者，還算有些眼力，其中一人驚呼失聲。
在其解釋中，衆人明白過來，卻越發絕望了！
蓋因爲，這一境界，乃是神魂強大到一種近乎超凡的境地，衍化出的神識，能夠在無形中，扭曲人的思維感官，形成近乎鬼打牆般的神識牢籠。
這等境界，古往今來，就是個傳說，根本沒人達到過。
但看現在那疑似人魔的人影，這能算人嗎？
許是聽到了他們的疑問，又或是復活之後，適應了身軀，那人影微微晃動了下脖頸，轉頭看來時，擡腳邁步。
咔咔咔！
瘮人的碎裂聲乍起，伴隨着其人腳步落下，呼嘯不絕的火海和風浪，竟如竹節一般寸寸崩裂。
所有人都感覺到，腳下一陣陣劇烈到極點，波及範圍卻極小的震動。
唯有那些陣法師才知道，這哪裡是什麼震動，分明是陣盤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碎，所發出的動靜。
這是何等偉力？
要知道，陣法自然，無論是多麼淺顯的陣法，只要佈置完成，都會在一定程度上，融於所處之地，自身防護力大漲。
而這幾套大陣，層層重合，更是孫家多年來的珍藏，即便是多名先天強者陷入其中，至多也就是強闖出來，卻傷不得陣基分毫。
但此人身上沒有任何力量波動，僅僅是行動之間，閒庭信步，輕描淡寫，仿似春風化雨，又似君王臨朝，萬物俯首，陣法竟就這樣自毀了一般。
噗通！
不等那人走出大陣，即將潰散的火焰外，一道人影已是跪倒在來者面前。
“赤葉峰孫家第十一代傳人孫不二，恭迎老祖回朝！”
在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孫不二恭敬叩首，以頭杵地，帶着無與倫比的欣喜，乃至喜極而泣道，“後代傳人不肖，以至於被賊人打上赤葉峰，驚擾老祖潛修，罪該萬死。”
“孫不二……”
衆人頓覺毛骨悚然，恨不得活撕了孫不二。
雖然這是假話，誰都能揭穿，可看這復生的‘人魔’，數百年不曾現世，就怕秀逗了啊！
“請老祖做主啊！”
孫家人也不是傻子，哭天搶地的跪倒在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
看那樣子，分明是受了欺負找家長的孩子，哪裡有半分先天強者，當世第一豪門世家之人的威儀！
“現在……是什麼……朝……朝代？”
人影走到近前，沙啞的聲音磕磕絆絆，好似太久沒有說話，以至於聲音都有些失真。
“回老祖，現在是大魏歷五五六年，十六代永德帝臨朝。”
孫不二抹了把眼淚，心中狂喜不已，知道自己賭對了，忙不迭悽聲道，“老祖啊，後代子孫不肖，以至於讓賊子打入山門，驚擾老祖潛修，還請老祖懲戒！”
“哦！”
人影歪歪頭，似乎在思量着什麼，唬的其餘一衆先天差點背過氣去，最終竟是微微彎腰，探手似要扶起孫不二。
就在有人忍不住，想要辯解之時，竟是一手撫上了其頭頂，就好似老人家碰見了親孫子，表達慈愛之意。
“老祖……”
孫不二心頭一跳，便覺一股幽寒之意，自頭頂天靈沒入識海，瞬間便失去了身體控制權，不由駭然失色。
當他想要做些什麼時，已是動彈不得，唯有眼珠骨碌碌轉着，漸漸充血，乃至失神。
堂堂絕頂先天，放眼天下，也是有數強者的存在，就這般無聲無息被制住了。
“家主……”
有孫家人察覺到不妥，可想及族中所載，有關人魔的恐怖，便不由強忍恐懼，依舊低頭俯首。
“原來如此！”
在衆人近乎度日如年的等待中，約莫過了盞茶時間，人影放開了孫不二，淡淡吩咐道，“殺了吧！”
“謹遵老祖法旨！”
孫不二恭聲應諾，驀然轉身，面露狠色，厲聲道，“孫家族人聽令，奉老祖法旨，誅殺來犯之敵，一個不留！”
“喏！”
孫家之人神情振奮，狂喜不已，猛的撲向那羣還在呆愣中的先天強者。
顯而易見，在他們認知裡，因爲自家家主的急智，欺瞞過了這疑似人魔之人，至於之後會如何，當然是儘量瞞着了。
以孫家人的手段和底蘊，欺騙一個潛修了數百年，明顯腦子不夠用的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不少人已經想到，憑藉這位的實力，孫家必將更上一層樓，統領天下武者，甚至坐一坐大魏皇帝之位也並非不可能。
更遑論，這位本身就是一座寶庫啊，哪怕指頭縫裡漏點出來，也足夠他們受用無窮了。
尤其是想到，這都五百多年了，如此長的壽數，在尋常人眼中就是長生不老，先天強者也將位置瘋狂啊！
“孫不二你敢……”
“可惡，孫家背信棄義，顛倒黑白，我們殺出去！”
“人魔前輩，並非我等有意打擾，而是受孫家之人相邀，切不可聽其一面之詞啊！”
這些外來的先天強者，本就因此前之事損失慘重，一身寶物和殺手鐗，都在此前消耗了個七七八八，如何抵擋的住孫家強者圍殺？
此地可是孫家地盤，他們隨身攜帶了不知多少好東西，又有孫不二這等絕頂強者出手，頃刻間便讓這些人死傷慘重。
可惜的是，那人影仿若未覺，只是淡漠的看着，看看周圍，看看天，好似要將數百年沒有看過的東西盡收眼底。
“老祖，來敵已盡數擊斃！”
不多時，渾身浴血的孫不二，拖着斷腿來到近前，恭恭敬敬道。
“哦！”
人影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家主，這兒還有個小子！”
不知是誰，看到了旁邊犄角旮旯裡，躺着一個剛剛醒轉的少年。
孫不二目中寒光一閃，正待下殺手，卻聽那人影問道：“叫什麼名字？”
“朱……朱雲峰！”
少年已經嚇傻了，本就被點破丹田，修爲盡毀，又受數十先天氣勢衝擊，以至於昏厥，此時看到了人影的面貌，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朱雲峰？”
人影微微側首，似乎打量了少年一眼，意味深長道，“很久遠的名字啊！”
“回老祖，這小輩是前輩世家遺族，當年老祖仁慈，沒有將其家族趕盡殺絕！”
孫不二恭聲道。
人影擺擺手，淡淡道：“都下去吧！”
“是！”
孫不二好似成了應聲桶，甚至沒有看到自家族人使眼色，便帶人下了山，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少年留下來，會否說什麼對孫家不利的事情。
“前輩真的是……”
“呵！”
人影驀然回首，嚇了小心翼翼的少年一跳，露出兩排潔白牙齒，語氣順遂道，“我叫陸川！”